白龍河水遠比楊紀想像的要渾濁,在這種環境下,不止是意識,就連以劍代目的絕學也受到限制,——干擾的因素太多了。
楊紀的速度很快,先是在河水中向東奔流而下,幾個時辰的時間,一直不停。隨後再從下游逆轉過來,奔流而上。
前後,數百里的範圍都在楊紀的搜索範圍之中。
蜂羣在天空監視,楊紀在河水中搜索。但是沒有消息,衛神宗自始自終都沒有擡頭。就像空氣一樣,他憑空蒸發了。
直到傍晚時分,天空變暗,衛神宗也始終不見蹤影。
“沒辦法,看來是找不到了!”
傍晚時分,楊紀站在河中,喃喃自語。
嗖!
楊紀身軀一縱,從湍急的河水中拔身而出,一路攀沿而上,很快登上崖頂。衛神宗看來是逃跑了,楊紀擡頭招了一手,收回了漫天的蜂羣,最後看了一眼如萬千巨蟒奔騰的白龍河,終於縱身離去。
白龍河靜悄悄的,除了當事人,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河水嘩啦嘩啦,即便在黑暗中這條河水也是白的亮眼。從傍晚到子時,從子時到天亮,河水沒有任何的變化,如同亙古以來的樣子。
不知不覺,便是一夜過去。到天空放亮,岸邊一顆大樹後面,繞出一條人影。
“這傢伙太狡猾了,居然這樣都不出來。”
楊紀站在岸邊。喃喃自語。黑夜本來是最好的逃離時間,如果衛神宗要行蹤,這就是最好的時機。
但是楊紀潛藏在岸上一夜。居然都沒有看到有任何的動靜。
巨蜂是有夜視能力的,如果衛神宗以爲夜晚就可以逃跑,那楊紀絕對可以給他一個大驚喜。
但是衛神宗居然忍住了。
不得不說,這個人的狡猾和耐性,實在是超過楊紀以前的任何一個敵人。白龍河這麼寬這邊長,楊紀自己還有重要的事,不可能跟他一直這麼無止境的耗下去。
“赤眉老祖的高徒果然有幾分厲害。說不定這傢伙真的已經順着白龍河跑遠了。”
楊紀喃喃自語。
“嘿!”
楊紀笑了笑,招了招手。把天空中特意餘下的一批巨蜂也收回了納芥瓶。
日月升降,斗轉星移。
楊紀離去之後,白龍河依然沒什麼動靜。到日中時分,楊紀才真正的死心了。知道無論如何是搜不到衛神宗了。這才把最後幾隻充當眼線的巨蜂招回。
“黑風盜中居然有這種人,也實在是奇萉了!以前,是我低估他們了。”
山林裡,楊紀蹲在一塊光禿禿的岩石上,皺了皺眉。他不可謂沒有耐心,一連幾次設伏,但是衛神宗居然都不上勾,實在是太沉得住氣了。
“哼!這次算你走運。希望下次你還有這麼好的運氣!”
楊紀站起身來,身形一縱。往北而去。這一次,他是真的走了。
日升月沉,楊紀走後。一直到第二天中午,白龍河底……
“砰!”
幾塊碩大的岩石破開水浪,從水底飛了出來。這些岩石大小不一,小的至少磨盤大,大的都七八百斤重。
岩石上面都有厚厚的淤泥,顯然都是河底河牀上的石頭。
“咳咳!”
伴隨着一陣劇烈的咳嗽聲。衛神宗猛然從地底翻身而去。他渾身溼透,頭髮披散。緊貼着身體,樣子狼狽至極。
從河底縱身出來的一剎那,衛神宗就是一大口的淤泥從嘴裡噴了出去。
從縱身跳下斷崖,到從白龍河裡跳出來,前後兩天多的時間,衛神宗才顯露了行藏。他居然就躲在縱身處相隔二十多丈的河牀底下。
“楊紀,等這次回去,療好傷勢,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衛神宗望了一眼洲府所在的北方,眼中流露出濃濃的恨意。
他從沒有試過被人追殺到這種地步。就在過去的兩天裡,爲了逃避楊紀的追蹤,衛神宗不得不潛藏在河底淤泥深處,而且還在身上壓了幾十塊河牀底的大石頭,這樣看起來就像一個河底石堆一樣。
衛神宗根本不敢使用武功,也不敢隨意動彈。唯一能讓他保持在水底,而不露出水面的,只有一根空心的蘆葦管而已。
蘆葦管上端的穗葉已經被剪掉了,只有一小截露在渾濁的水面上。
楊紀的感知非常發達,所以衛神宗根本不敢大口的吸氣。只敢細微細微的吸氣,每一口氣都要花上幾柱香的時間。
有時候水浪衝過來,淹到蘆葦管裡,衛神宗也只有一口吸了下去。沒有親身經歷的人,是很難想像衛神宗就像個死人一樣,在水底的淤泥中,蓋着石頭,潛藏了兩天兩夜。
有幾次,楊紀的飛劍在河底甚至就從他的額頭劃過,只差一點點,就要把他的頭顱破開了。
但衛神宗根本動都不敢動。
這是一種巨大的恥辱。
但是衛神宗知道,自己現在的狀況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如此淒厲的處境,簡直從未有過。
“等着吧!”
衛神宗恨恨道,身形一縱,從水中騰空而起,攀到巖壁上,然後手腳並用,幾個呼吸就翻上了崖頂。看了一眼方向,然後如飛而去。
……
洲府清晨的天空一片湛藍,一團團雲絮漫卷漫舒,雲團下,一座座屋宇美侖美奐,鱗次櫛比,一片詳和寧靜。不管洲府中私底下有多麼的暗流洶涌,發生了多少的事情,對於洲府中的普通百姓來說,那永遠都是屬於另一個世界的事情。
沒有人告訴他們。他們也無瑕去關注。
楊紀此時就挑了一家酒莊,選了靠街憑欄的一面,享受着這種普通百姓平靜而詳和的生活。
酒莊叫做“陽春麪館”。最出名的是其中的陽春牛肉麪。價錢不貴,對於勳貴、富賈來說,根本不屑一顧,甚至連踏足都覺得是有損自己的身份。
但在普通百姓中卻非常的走俏。
這裡的陽春牛肉麪有筋道,味道好。上好的小麥,做成麪糰,現場拉成極有彈性的麪條。放沸水中煮熟。灑了湯,澆點熱熱的辣椒油。灑點鮮嫩的蔥花,配合上一片片大塊的牛肉片,油麪飄香,大哚快頤。吃起來滿嘴飄香。
從早晨到夜深,這裡一直是客人不斷。
楊紀也是無意中發現這裡的。一個人在洲府裡逛,看到人多的地方擠進去,嘗一嘗,基本不會有錯。
“客官,你的陽春牛肉麪來了。”
清脆的聲音中,門簾掀開,一名小二躬着身,端着兩盤陽春牛肉麪走了進來。到了楊紀面前。小二放下托盤,卻並不離去,反而是從托盤裡扳了一碗陽春牛肉麪放到身前。拿過一雙筷子,大哚快頤起來。
“怎麼這副打扮?”
楊紀笑道,看着小二吃麪,一點都不意外。
“嘿嘿,被人追殺,不小心不行!”
羅尚昊擡起頭。一把扯掉頭上小二的帽子,嘻笑道。
“怎麼。又去鐵勒上將軍府了?”
楊紀道。
“嘿,吃了這麼大虧,不去出口氣怎麼行。”
羅尚昊嘻笑道,毫不諱言的承認。
“小心點,你現在還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
楊紀提警道。
“嗯。我最近準備離開一趟。”
羅尚昊點頭道。連續失手兩次,羅尚昊再執着也知道自己現在的實力實在是不行。
“也好。所以你約我來是跟我告別的嗎?”
楊紀笑着道。
日已經上三竿了,如果不是因爲接到羅尚昊的紙條,楊紀是不會在這個時間來這裡吃麪的。
“嘿嘿,也是,也不是。”
羅尚昊笑道,即不承認,也不否認。
“哦,怎麼說?”楊紀訝然道。
“楊紀,小心點。”
羅尚昊停下了筷箸,看着楊紀,認真道:
“遲或早,洲府可能要出大事。”
“你是說忠武侯的事嗎?”
楊紀道。洲府裡最近的大事,楊紀能想起來的也就是武科舉了,因爲忠武侯的關係,現在三教九流不知道吸引了多少勢力。
勳貴、世家、門閥、宗派、邪道……,全部吸引了進來,一旦競爭達到激烈化,很難說私底大家會不會發生衝突。
畢竟,這次的事情關係太大了,能夠使得一個世家更加的壯大,並從其他世家中脫穎而出。
“不是的。”
出乎意料,羅尚昊居然搖了搖頭,看着楊紀,目中滿是憂慮:
“楊紀,前幾天在萬貫樓,你也去了。難道你就沒發現,萬貫樓的成名高手來得太多了嗎?”
“啊?”
楊紀一臉吃驚,眉頭動了動,若有所思。楊紀萬萬沒想到,他居然說的是這個:
“這個……萬貫樓本來就是生意地,匯聚很多人,難道不是很正常的嗎?”
“不是!”
羅尚昊搖了搖頭,一臉認真道:
“楊紀,你不知道。我上前來過萬貫樓,根本不是現在這樣子。太淵洲是什麼地方,你我難道不清楚了。你看看大街上,難道沒發現太淵洲的頂尖強者突然多了很多嗎?”
“我在大街上,已經遇到過兩個武尊了!……”
“什麼!”
楊紀渾身一震,看着羅尚昊大吃一驚。
“放心,是不是武尊我還是認得出來的。”
羅尚昊幽幽道:
“他們兩個雖然都僞裝過,也收斂了氣息。但是我還是認了出來。他們只是從我身上掃了一眼,我就心悸、顫抖,好像死過一回一樣。我們天水郡的人別的不說,但是對於威脅的感知還是非常敏銳的。”
“我也遇到過幾個八重的大武宗,但都沒有給我這種感覺。你說不是武尊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