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
皇甫壑頓時一聲大喊,上官眠立即作出反應,她的身體迅速地移動開,看向身後,然而後面卻是空無一人。
再朝着天空看去,那由無數頭髮形成的“蜘蛛網”也消失了。
受到上官眠的死亡威脅,當日,她在月影館持有槍支和炸彈的事情,沒有被住戶廣泛知曉,李隱和子夜都認爲她或許是黑社會組織的殺手之類的人物,當然也沒想到她背後那可怕的背景。因此,皇甫壑也對她這番身手和手上的槍嚇了一跳。不過,和鬼魂相比,也已經沒什麼了。
太多難以理解的現象,早就讓他驚訝的神經麻木了。
上官眠絲毫沒有鬆懈,她繼續在樹林中繼續穿行,不斷警惕四周,同時,也不斷做好準備,一旦出現鬼魂,就使用她最新制作的炸彈。
而皇甫壑根本追不上她,她那輕盈的身影,沒一會就在茫茫樹影中完全消失了。
他立即取出手機,給神谷小夜子打去電話。他急於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爲什麼上官眠會在這裡出現還有,要殺他們的鬼不是一個白髮老婦嗎,怎麼變成了一個黑髮黑衣的獰鬼?
神谷小夜子這時候,也是陷入了非常可怕的危機中。她當時看到橋對面發生的變化後,立即就飛奔逃走。雖然不知道能夠逃多遠,但本能告訴她,這次的血字指示,恐怕陷入了失控狀態,很多情況都無法使用平時的血字規則去認識了
由於跑得太過匆忙和慌亂,她突然被腳下的樹根絆倒,整個人重重摔在地上,手掌擦破,但是她根本顧不上流血和疼痛,自己應該還沒跑出一公里以上,那麼近的距離,她根本沒有辦法有安全感雖然說整個六號林區都不可能有哪裡是絕對安全的,但是,總是遠離一些更好
她提起右手,想抓住旁邊的樹木,支撐着站起來,右手卻忽然抓住了一隻極爲冰冷的手
“接啊,快接啊”
皇甫壑一遍一遍撥打着神谷小夜子的手機,可是對方卻不回通話
“這,到底是怎麼了?”
而同一時間,在距離皇甫壑現在的位置,有大概一公里以外的一片樹木中,有一個人正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
“這……這是哪裡?”
這個人,正是蒲緋靈
她,也被深雨畫出來過,李隱和子夜去尋找她的畫面。所以,她也無法倖免。
最後,還有一個人,也同樣被送入了這個六號林區內。
那是在林區深處,一座山丘下方的一個洞穴內部。
忽然,從明亮的院長辦公室,踏入了這個黑暗的場所,李雍根本沒有辦法理解所發生的一切。周圍感覺非常潮溼,剛站起身就感覺頭被狠狠撞了一下。
他,也曾經被深雨畫出來過。以前深雨曾經畫出,李隱將契約碎片藏在家中的場景時,也畫出過李雍的臉。
深雨的畫,從一開始就被蒲靡靈的亡魂下了詛咒。這個詛咒,很近似於日本漫畫《**》中的那本可以寫一個名字,就能夠殺一個人的筆記本。深雨的畫就類似於那本死神的筆記,只要是被畫在上面的人,就會被詛咒,每年的5月1日,就會被蒲靡靈殺死一次。而一般情況下,深雨總是會在事後被蒲靡靈的亡魂抹掉記憶。
順帶提一下,夏淵雖然也被深雨畫出來過,但他沒有死的原因,是因爲那五年的5月1日,他都待在公寓內的緣故。蒲靡靈的亡魂雖然能夠無一例外地殺死被詛咒的人,可是也沒有辦法進入公寓。
在那個公寓,只有人類纔可以生存,是鬼魂的絕對禁區,一旦踏入,就會被那個黑洞吸入,不知道去一個什麼樣的地方。
所以,夏淵和深雨訂立約定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註定會死了。就算他完成了十次血字離開公寓,只要到了5月1日,他就會被殺死。這是沒有辦法被改變的。
說起來,這幾個人,也不知道是運氣不好,還是命中註定,居然都沒有待在公寓內否則,蒲靡靈也奈何不了他們。銀夜和銀羽,是搬出了公寓,暫時在家裡住,四十八小時到之前回公寓一次;上官眠則是在外面訓練刀法和槍法;封煜顯則是在健身房練習跑步;子夜是去了正天醫院,而李隱是去找她;至於慕容蜃……就不用說了。
不過就算真待在公寓也沒有什麼意義。就算今天李隱等人逃回了公寓去,但蒲靡靈不是他們在執行血字的時間段內遇到的鬼魂,所以,就算回到公寓詛咒也不會消除掉。就算以後離開了公寓,也要面臨着到了5月1日,被咒殺的命運。就算殺掉深雨,這一點也不會改變。
雖然那些畫中的人,每過一年都會死去,但因爲公寓住戶本身就時刻面臨死亡,所以深雨也根本沒有注意到這個特點。也因爲這個詛咒本身的可怕,平衡了預知畫在血字指示中對住戶生命的挽救作用,因此公寓也沒有干涉預知畫的存在。
這就是,一切的真相。
所以深雨纔會說“必死無疑”了。李隱他們,已經是必死無疑了。就算逃過了今日,這一生也沒有辦法把這個詛咒消除掉了。星辰他們也一樣,他們在這次血字指示遭遇的鬼,是那個白髮老婦,而不是蒲靡靈。
當深雨將神谷小夜子、皇甫壑和卞星辰都畫下來以後,這個詛咒也在這三人身上應驗了。最終,蒲靡靈的亡魂終於現身,開始了每年一度的殺戮。就如同……當初將曾經被蒲靡靈親手畫出來的嬴青柳和嬴青璃殺死一樣
而過了今天,蒲靡靈又會再度消除掉深雨的記憶,重新變回她的右手,然後,繼續着這個詛咒。而李隱等人死後,契約碎片就無法再重新聚集在一起,就沒有人能夠封印魔王了。
耗費五十年,終於在今天徹底終結的這個詛咒,將會令魔王級血字指示,變成真正意義上的無解任務
這是公寓的意志?還是魔王的意志?抑或是冥冥之中的命運?
沒有人知道。
此刻,星辰揹着深雨,越跑越累,終於不得不放下她,趴在一棵樹下休息。本來,找到那個草人,以爲用類似巫蠱的方式就可以殺掉那個鬼老婦,等於這個血字指示的執行成功,但做夢也沒想到,一切居然會來一個如此可怕的轉折
雖然無法知道這一切,將會變成一個怎樣可怕的結局,但是……
終究還是避免不了嗎?
直到生命結束的最後,他都無法超越哥哥。沒有辦法,獲得母親真正的認可。星辰也漸漸開始絕望了,那絕望就猶如那右眼部分的黑暗,開始吞噬他的心靈。
“你……”星辰看着眼前的深雨,他最後的救命稻草:“你知道你的右手爲什麼會變成那個樣子嗎?你的右手究竟是……”
“我不知道。”深雨此時也是被剛纔的突變震得幾乎喪失判斷能力:“我不知道我的右手是那樣的恐怖東西,我真的不知道我,肯定不可能畫出預知畫了,我的腦海內也沒有出現任何預感場景,沒有那都是,那隻右手帶給我的,那隻右手”
她,也沒有辦法剋制那個鬼嗎?真的沒有希望了嗎?
“你一定會知道的”星辰還是不死心:“我問過你住的孤兒院的所有人他們都說,你從很小的時候就會畫那些鬼魂幽靈,你,你擁有了這隻手近二十年,你難道不知道什麼秘密嗎?任何事情都好,告訴我,有什麼辦法,有什麼辦法告訴我……求求你……”
說到這裡,他的眼睛,開始涌出了淚水。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深雨看着他那痛苦悔恨的表情,微微伸出那僅存的左手,撫摸着他的肩膀,她想安慰他一些話,可是,千言萬語,什麼也說不出來。
幽深的林區內,一切都被黑暗覆蓋。
此刻,這個地方,就是地獄
“畫……”星辰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對她說:“那些畫,會不會有什麼秘密存在?那個鬼,到底是什麼?”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語無倫次地說:“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我真的不知道以前從來沒發生過這樣的事情。”
“你絕對知道”忽然星辰一把抓起她,說:“你之前,說了‘他’不是嗎?你知道,你知道他是什麼東西你知道”
深雨一愣,隨即說道:“我,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本能地感覺到,很危險,我感覺很危險,所以才那麼說。以前,我預感到過這個黑影一次,那個黑影,在日冕館和月影館出現過,‘他’在那裡作畫……”
星辰頓時愕然。
李隱推斷出,蒲靡靈就是當初兩個鬼通信中提及的“惡魔”。那麼,那個鬼,就是死去的蒲靡靈嗎?和女兒**,生下了深雨的那個惡魔?
“他是……你的父親嗎?”
父親?
聽到這個熟悉又陌生的詞,深雨似乎陷入了某種沉寂。
父親,是帶給了她“惡魔之子”稱號的人,是令敏對她恨之入骨的人,是所有人對她冷眼相對和視她爲異端的根本。
但……也是她能出現在這個世界上,能夠呼吸,能夠思考,能夠活着的根本
也是,這個世界也許唯一曾經愛過自己的人。唯一曾經賦予過自己生存價值的人。她之前就希望和蒲緋靈見面,她想知道,父親是抱着什麼心情讓她出生的呢?他是由衷希望自己出生的嗎?他可以告訴自己,她出生在這個世界上,是一件好事嗎?
“你是說……那隻右手變成的鬼,就是我的……父親?”
這一點,深雨難以想象。但現在看來,或許真的是如此。因爲,聽敏提過,父親也有過那個能力,可以畫出預知場景的人
真的是嗎?真的是他嗎?她的生存價值,可以從那個人口中獲取答案嗎?
在這個沒有任何人需要她,沒有任何人認同她,將她和罪惡等同的世界,他是唯一可以給自己生存下去的意義的人嗎?
“我的……父親?”
深雨的眼眶,開始涌出了淚水。
真的是他?真的,可以見到他了嗎?
“告訴我”星辰繼續喊道:“你究竟知道些什麼他,他有沒有辦法被剋制你該知道吧,我必須要在這裡,待到明天晚上午夜零點也就是說,我根本無法離開這個六號林區回公寓去如果沒有生路,我是沒辦法活下去的一定有生路的,對吧?你,你就是公寓給我們的生路提示,不是嗎?不是嗎?”
“他,也許愛過我。”深雨忽然說道:“也許,有我在,他就不會殺你們了他,是希望我出生的。是不是?一定是的,一定……”
“他沒有愛過你。”
一個冰冷得讓人感覺渾身發寒的聲音從後面傳來。一片樹影后面,上官眠出現了。她從一開始就決定找到深雨,所以在她身上裝置了發信器,因此才那麼容易找到了她。她這等殺手出手,比魔術師還快,根本沒有任何人發現她做的手腳。
“你……”深雨立即怒道:“你胡說什麼?你怎麼知道……”
“我當然知道。”上官眠,將一本日記本扔了過來。
那本日記,原本已經被上官眠完全燒燬,沒有想到燒燬後變成灰燼,那些灰燼又重新變回了日記本。也就是說,這日記是公寓裡面的東西估計是蒲靡靈接觸到公寓住戶後,獲取的東西。這並不奇怪,既然可以畫出和血字有關的場景,那麼能和住戶接觸,讓他帶一本公寓的筆記本出來一點也不困難。估計就是考慮到保存問題,才用公寓的筆記本來當做日記吧。
“這本日記,是在月影館和日冕館之間的一個地下室找到的。上面記載了所有。”
深雨立即翻開那本日記,她看到了,裡面記載的內容。
“1991年2月20日
我很高興呢,敏懷上了我的孩子。
作爲惡魔的代言人,這種褻瀆神的行爲,自然是我要做的。
我告訴敏,這個孩子,她一定要生下來,否則我一定會殺了她。
而且,孩子生下後,無論男女,都要給他(她)起名爲深雨。
蒲深雨。我蒲靡靈的女兒。
深淵之中,永遠無法停止的暴雨。
這就是我賦予這個孩子的詛咒。她將會和我一樣,化身爲惡魔而活。”
賦予……永遠的詛咒。而這個詛咒,也的確應驗了。從一開始,她就是爲了被詛咒,作爲一個詛咒而被生下來的。
父親沒有愛過她。
這就是,事實。
翻着那本日記,她的大腦一片空白。
“不……不是的,這是假的,是你僞造的,是你……”
上官眠卻是冷冷地說:“別抱幻想了。你是唯一有可能剋制那個鬼的存在,告訴我,你知道的一切,否則我就馬上殺了你。不要抱任何僥倖心理”
深雨將那本日記重重扔在地上,她此刻的雙目沒有了任何神采。
這是她最後可以獲得挽救的方法。但現在,她明白了。那隻右手,從一開始,就是父親下的詛咒。
她只是父親,用來詛咒住戶,用來詛咒這個世界的工具罷了不過是,爲了褻瀆神而誕生的“惡魔之子”
她此刻,感覺到靈魂的顫抖,她的雙手死死抓住頭,不斷地拼命喘息着。
“我……只是,一個詛咒……我的父親,根本沒有愛過我,那麼,我是什麼?被詛咒的我,今後該爲了什麼活下去?”
那個詛咒,代表着她成爲了真正的惡魔之子,是被神明所不容許的,真正的罪惡存在。這個世界,沒有人能夠容忍她這種異端,她也沒有可以得到救贖的地方。
“啊,啊,嗚,啊,嗚……”她發出着意義不明的聲音,卻流不出一滴淚來。此刻她的臉上,看不到絲毫血色,猶如一個已經死去的人。
而此刻的她,讓星辰猶如看到了昔日的自己。
“我們卞家怎麼會有你這種不爭氣的兒子”
昔日,母親死死揪住他的頭髮的樣子浮現在眼前,她那麼對自己說着:“我根本不需要你我需要的是星炎,你知道嗎?你這種孩子,只會拖累我,星炎纔會博得老爺子的賞識,讓我將來能從老爺子那得到更多遺產我只需要星炎,你根本就沒必要存在,卞家不需要你”
不需要你……
母親並不愛自己。父親也只是對母親言聽計從,只會用憐憫的目光看着自己。
星辰能夠體會,對深雨而言,這是多麼大的痛苦。不被父母所愛,連生存的意義也被剝奪。
“不是的”
星辰忽然將深雨緊緊抱入了懷中,對她大聲說道:“沒有人是揹負着詛咒而出生的,沒有人是天生的罪人人的出生,怎麼能夠說是罪惡這個世界,也絕對不是沒有任何人愛你,沒有任何人需要你”
深雨此刻雙目還是一片麻木,她根本沒理解星辰的意思。
“你不是什麼惡魔,更不是什麼詛咒”星辰更緊地抱住她,說:“真正的惡魔,根本就不是你”
接着,他抓起那本日記,狠狠地撕爛,說道:“這種東西什麼都不是就算是有着近親**的血脈又怎麼樣就算你是被詛咒了又怎麼樣”
“你仍然是你你仍然沒有任何改變就算蓮花上面沾染了再多的泥土,也不會被污染比起血脈,更重要的是人的本質”
“所以……”說到這裡,星辰已經開始流下淚水:“不要說什麼,你沒有了生存意義……不要那麼說……”
深雨的淚腺,終於在此刻決堤。她也伸出手抱住了星辰,星辰也感受着深雨的雙手的溫度……
等等……
雙手?
回過頭去,一張五官都被黑色覆蓋的恐怖的臉,正對着星辰獰笑着……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