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袍青年將葉珊扔下,然後蹲在她邊上,只用手輕輕一拽就將她已經磨爛的那半條褲腿兒給扯了下來。
他將扯下來的褲腿擰成半乾,藉着上面仍殘留下來的一點點雨水幫她把傷口附近的泥沙和淤血擦了擦,雖然並沒碰到她腿上真正流血的地方,卻還是把她疼了個夠嗆。
“哎呀......哎呀呀,你輕點兒!”葉珊大聲抱怨道,看出這青年帶自己來山洞只是爲了給自己醫治傷口,她也便不再掙扎了。
“我還是頭一次遇見嗓門像你這麼大的姑娘!即使在我們……”黃袍青年被她吵得有些耳鳴,險些說漏了嘴。他別過臉緩了會兒,才從腰間口袋裡拿出一個小瓶子。
隨後,他把瓶口轉開,將裡面灰白色的粉末灑在葉珊的傷口上。動作稍一大,她又嚷了起來。
“輕點兒......輕點兒!疼死了!你沒學過怎麼給別人上藥嗎?!要慢慢地往上點兒,如果對方疼的話,就用嘴像這樣吹一吹!”
“我可沒學過這些個道理!我也從沒見過連這麼點兒疼都忍不了的人!”
黃袍青年本來就是急性子,若是平時被其他人這樣呼來喝去的早就火冒三丈了,更何況這不過是個人類小姑娘。可或許也正是因爲她是個人類吧,才讓他火氣撒不出來。爲了不讓她再吵嚷,他儘量將動作放慢放輕,還試着學她教的樣子吹了幾下。
終於幫她上好了藥,這種創傷藥雖然對人類的效果要來的稍慢一些,但也很快就將她腿傷的血止住了。
那時候的黃袍青年還有一條長辮子在腦後,他將系頭髮的帶子解下,爲葉珊簡單包紮了下。本來就想將她留在山洞裡,自己一個人離開,可再一想,她腿傷的傷不方便,現在山中又有不斷擄走村民的妖怪徘徊,留她一人在這裡,她傷口上血的味道會成爲妖怪的指路明燈。
“唉!”他大嘆了口氣,思來想去覺得自己還真是倒黴,但也只能在離葉珊稍遠的地方坐下,“等雨停了,我再送你回村子去吧!”
“其實剛纔我就想問了......”葉珊欲言又止。
“你儘管問好了!”黃袍青年的眼睛只盯着洞外的雨簾,盼着這場雨能早些停下。
“你......”葉珊咬了咬嘴脣還是鼓起勇氣問道,“你是個妖怪吧?”
“這......”這回輪到黃袍青年不知該如何作答。
“剛纔你揹着我的時候,我就發現我的鈴鐺一直在響。”
葉珊從口袋裡掏出一串鈴鐺,小巧精緻鈴鐺用紅線串了一圈,每一個上面都刻着個“葉”字。那鈴鐺果然如她說的那樣,正震動着發出輕微的聲響,她擡起手將鈴鐺拿得離風火近些,鈴鐺便跟着響得更劇烈。
“這是......”黃袍青年覺得這鈴鐺倒是個稀罕玩意兒,也只有力量非常強大的捉妖師才能製得出來這種御妖鈴。
這種鈴鐺的作用根據使用者的能力大小會發生變化,最基本的就是可以擾亂普通小妖或是小鬼的思維能力,讓它們被鈴鐺控制。可若是使用者能力很強,它甚至可能控制住非常強大的妖怪。
“我們家祖祖輩輩都是捉妖師,這鈴鐺就是祖先傳下來的。”葉珊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她並不擔心眼前的這個黃袍青年會因此害了自己,因爲他如果真想這麼做的話,剛纔就是下手的好機會,更不會爲她處理傷口了。
“你不怕我就是那個在附近山林中徘徊的那個吃人的妖怪?!哈哈哈......”黃袍青年見那姑娘明明識破了自己不是個人類,卻反而顯得比剛纔鎮定,覺得十分有趣兒。
“不會,你如果想吃我早就吃了。”葉珊說完朝他吐了吐舌頭。
黃袍青年正不知不覺細細打量起眼前的人類少女,結果爲她這俏皮可愛的模樣愣了幾秒,隨後才感覺自己臉上一陣陣發燙。他把視線重新轉向山洞外,心想這該死的雨究竟何時才能停息。
見黃袍青年半天都不發一語,葉珊是在覺得無聊就開始和他攀談起來。
“喂,謝謝你剛纔出手相救啊!不是你及時出現,我就掉落懸崖了!”
“哦......沒什麼!”黃袍青年撓了撓頭髮問,“最近山中這麼不太平,你一個人跑到這個地方來做什麼?!”
“村子裡發生了疫病,許多小孩子都病倒了,能治這種病的草藥只生長在懸崖上。”葉珊向黃袍青年解釋道。
“呵呵,結果草藥也沒采到,還險些要了你自己的命!”黃袍青年無可奈何地笑笑,心想人類本就渺小,卻還總是自不量力,有時還真是想不明白,爲什麼妖王狐大人會讓他們保護這些人類?
葉珊聽出了黃袍青年話語中的諷刺,對他說道:“不計後果的冒險自然不應當,可是總不能放在那麼多的孩子飽受病痛折磨,甚至喪命而不顧吧?!如果能救那麼多的人,我一個人冒險又有什麼關係?!”
黃袍青年聽了她的話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問:“你需要的草藥是長在剛纔你跌下去那裡的懸崖崖壁上嗎?”
“嗯!”葉珊點點頭。
“那你等一等!”黃袍青年摘下葉珊肩上背得竹樓,隨後一揮手在巖洞裡製造出一個臨時的結界,“這結界不能夠抵擋一般的妖怪,記住我回來以前無論如何不要出去!”
還未等葉珊開口,黃袍青年便縱身一躍消失在山洞外頭的瓢潑大雨之中。
葉珊獨子坐在山洞裡,不知方纔那黃袍青年給自己塗的是什麼藥,效果會如此神奇,腿上的傷口竟一點兒都不痛了。她又細細觀察起他爲自己綁傷口用的帶子,金絲勾邊的紅色髮帶漂亮極了,若是放在人間,應該不是一般人能佩戴得起的。
洞口處,由黃袍青年製造的結界乍看上去是透明的,但卻如同氣泡一樣泛着五彩斑斕的光芒。她情不自禁地往洞口邊挪了挪,伸手去觸碰那道結界,結果那結界和空氣沒什麼兩樣,她的手輕而易舉就穿了過去。
“原來這結界是不防人類的!”她自言自語道。
就在她覺得好玩兒而反覆嘗試多次的時候,幾雙渾濁的黃色瞳孔突然出現在不遠處,並迅速朝她靠近。她慌忙朝後退去,躲避那些想衝入洞中的怪物。
那些怪物皮膚黝黑,身材矮小,面貌醜陋,套在身上的袍子又肥又大,幾乎拖在地上。它們死死地盯着葉珊,露出貪婪的神情。
“這可是上等貨色,抓了她,今天就能跟羅剎母大人交差了!”一個怪物開口說道。
“是啊,老大,你的鼻子還真是靈!不佩服都不行!”另一個附和着。
“可是奇怪了,怎麼會有結界?!”第三個怪物湊過來伸出骷髏一樣的手往結界上按了按,卻發現自己無法通過。
“這結界不是人類能製造得出來的,難道她已經是其他妖怪的獵物了?!!”被稱作是老大的怪物氣急敗壞地說。
葉珊鬆了口氣,拿出自己的鈴鐺一邊晃動一邊默唸咒語。
“哎呦,這小丫頭片子還真有兩下子,我們撤!”
那幾個怪物頓時覺得頭疼難忍,捂着腦袋往後退去。
“看你們還敢不敢上前?!!”葉珊衝它們大聲喊道,也是在爲自己壯膽。
眼看那幾個怪物掉頭離開,她也鬆了口氣。從小,她就時常跟着父親來山裡採藥,卻從未見過什麼怪物,所以當其他村民說山中出現了怪物的時候,她還將信將疑,這下子卻由不得她不信了。
黃袍青年離開的時間比她想象得要久些,洞外一有個風吹草動,她就覺得整顆心都跟着一緊。沒想到一向被別人說成膽子很大的自己,雖然出身捉妖師世家,卻會因爲遇見怪物而感到如此的恐懼。
或許是因爲害怕,又或者是因爲淋了雨的關係,她的身上越來越冰涼,腦袋也越發沉重。意識模糊之時,一個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喂!你沒事吧?!喂!”
她下意識地抱緊自己的肩膀向後退了退,身體不住地瑟瑟發抖。
一隻大手朝她探過來,輕輕貼近她的臉。這隻手的溫度和觸感她還記得,他應該是救了自己的那個黃袍青年沒錯。
葉珊剛剛一覺得安心,便陷入了昏迷。再醒過來時,已經躺在家中自己的牀上。
她一下子從牀上坐起來,嚇了牀邊守着她的母親一跳。
“別起得那麼猛,你的燒纔剛退下去。”葉珊的母親帶些責備地說。
“我是怎麼回來的?!”葉珊着急地問。
“不知道!你爹本來想等雨停後帶着村民去尋你的,結果雨還沒停就發現你昏倒在家門口了。”
“草藥呢?!”
“你爹已經用你帶回來的草藥熬成藥湯分給村民們了!你整整昏睡了三天,期間不少村民都來看過你,你看那些東西都是他們送來給你的,爲了感謝你救了他們孩子的性命!”葉珊的母親指了指堆在不遠處桌子上和地上的水果和花籃說。
葉珊知道一定是那個黃袍青年將自己送回來的,可她卻連他的名字都不曾問過,不知道還沒有機會能與他見面了。她突然想起他爲自己綁傷口用的帶子,於是又向母親問道:“娘,您有沒有看見一條紅色的帶子?”
“那不就在你牀頭上呢嗎,我給你洗乾淨了!還想問你呢,你什麼時候多了這麼一條帶子?”
葉珊沒有急着回答母親,而是拿起牀頭的帶子端詳起來,她想總有機會將帶子還給他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