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光之下,一切都是極爲靜謐。然而,每個人都是呼吸粗重,心頭惆悵。
而這時候,那四川大漢拍了拍葉想的肩膀,說道:“小兄弟,無論如何,有你們陪伴着,也足夠了。”
葉想心下會意,接着,開始盤算接下來該怎麼做。
這幾個人,也許有資深者,也許都是新人菜鳥。無論如何,當前的信息還太少。
對這時候的葉想而言,他在考慮的,首先自然是如何保命,其次就是在保命基礎上,是否能夠有辦法獲取額外的贖死券。
目前,他已經完全冷靜地解讀了腦海中多出來的所有信息。所謂“地獄電影院”必定是一個超越他想象的存在,已經無法用現代人的科學來詮釋了。如此可怕的詛咒力量,能夠輕易將人投入到一個新的世界來拍攝一部恐怖片,這是出於怎樣的目的?無論如何,他認爲不會是要虐殺自己。如果是要虐殺,之前讓他真的身首分離死去就足夠了,沒有必要讓他再來拍什麼真實恐怖片。
那麼,分析下來,就可以解釋爲,所謂地獄電影院,是真的爲了讓他們拍攝出一部恐怖片,而不是將他們投入一個恐怖的場所折磨死他們。不會出現如《咒怨》那樣的無解恐怖片,就意味着有求生的機會。而恐怖片,自然是有觀衆,這所謂地獄電影院的觀衆是誰?這一點不得而知。但既然有觀衆,那自然就是要他們如何掙扎求生下來。否則,也不會給予贖死券這個規則。
所以,恐怖片必定保留有能夠生存下來的途徑。葉想目前第一採取的是先遠離巴士的做法,但是,這個過程並不代表就安全了。恐怖片中,被鬼魂纏身的人,無論走到哪裡,都一樣是毫無生還可能。僅僅拉開這樣的距離,是否就能保命,的確相當難說。但是,無論如何總是要試一試。
然後……就是他考慮的,能否獲得更多贖死券的問題。贖死券關係到一部恐怖片中,能否脫離劇本控制行動,以及最終是否可以迴歸現實世界。如果沒有一萬張贖死券上交,就必須要永遠地拍攝一部接着一部的恐怖片,永無止境下去。而所謂恐怖片,也絕對不會是生化危機,異形這種可以靠槍炮彈藥殺死怪物就能存活下來的科幻片,也不會出現黑色星期五,電鋸驚魂這種沒有鬼魂只有人類殺手的血腥片。而且,也不會翻拍現實世界的《午夜兇鈴》《咒怨》這類大家都熟知前後劇情的電影。長此以往,一個血肉之軀的人,哪裡可能一次又一次靠好運活下來?因此,無論如何,積攢贖死券離開恐怖片的世界,自然是最重要的事情。
目前,信息中關於如何獲得額外贖死券,比較含糊。但是,葉想大致上能夠得出結論,那就是活的時間越長,贖死券必然會增加。贖死券似乎和角色戲份有很大的關聯,主角因爲死得最晚,自然作爲片酬的贖死券就最高。當然,具體的還很難判斷。所以,活下去的時間長,贖死券增加應該是不會錯了。那麼……如果拯救了根據劇本安排會死的人呢?如果將那個人救下來,那麼會不會就有更多的額外贖死券加入?
葉想這些事情也只能想,無法和人討論。不能夠在恐怖片中和人討論地獄電影院的事情,必須全身心融入角色當中,這是第一要則。坦白說,僅就這一點來說,自己現在的做法就很反常了。身爲夏雲,他只是在車子拋錨後,要下山去,卻是在這裡停留下來,自然是顯得很不正常。但是,他也沒有辦法,繼續走下去,贖死券會扣除得越發厲害。
下一步,究竟該怎麼辦?
“我們,不繼續走了嗎?”這時候那四川大漢忽然說:“休息時間也足夠了吧?”
葉想心想否則怎樣,你的贖死券扣光怎麼辦?但是一直這樣坐着的確是說不過去了,剛纔也沒有走多少路,頂多一公里出頭點,從成年人角度來說,根本沒到需要休息的地步。根據腦海中的信息,一旦觸及劇情的某種底線,就會自動NG。但是具體底線是什麼,卻沒有一個明確的標準,只是有一點可以肯定,演員即使用贖死券改變劇本行爲,也必須按照角色本身來進行合理行動。你如果演一個文盲,就不能夠識字;你如果演一個性格開朗的人,就不能整天死氣沉沉沉默寡言。而如果這樣繼續坐下去,的確是會越來越偏離角色正常的行動。
葉想畢竟也是普通人,在如此突然的環境中能夠冷靜下來已經很不容易,要他方方面面都考慮到,就太強人所難了。他當時第一想法就是先遠離巴士,其他的都來不及多想。事實上贖死券扣得那麼厲害也有些出乎他意料之外。
葉想甚至在想,會不會他離開巴士,時間太早了?在午夜零點司機死去以前,還沒有任何一個角色死亡。他其實可以相機行事,也許能夠有新的線索。不過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贖死券都扣了,現在再回去,豈不是很冤枉?
“再……再坐一會吧。”葉想只有賠笑說道。
接下來他發現,雖然這都不是劇本上的臺詞了,但是說出來並不扣減贖死券。大概是因爲相對自己改變劇情的大行動而言,幾句臺詞已經無所謂扣不扣了。
既然如此,也好和其他人說說話。否則一直悶着,越是像越恐懼。
“我們在巴士上坐的時間太長,走了這一會有些不習慣。”葉想盡量讓他們停留在這顯得合理,以免觸及劇情底線。儘管他自己也感覺非常勉強。
接着,他朝着張念周看去,握住他的手,說道:“別擔心,我們大家一起,沒什麼難關不可能克服。”
這句話也是在給予張念周鼓勵,事已至此,沒有辦法逃避,只有大家團結一心,才能夠克服這個難關。對他而言,要活下去,這些人自然都是他的同伴,大家同病相憐,自然要攜起手來,只求活過這部恐怖片。
張念周被他這麼一握,顫了顫身子,好半天后才說:“我……我……我……”
他明顯是被嚇傻了。而相比之下,那個四川大漢就顯得豁達多了,雖然從他的臉色也看得出很恐懼,但是至少表演上很自然。
而旁邊的杜巖則是不住地左張右望,同時他還取出手機想試圖撥打,但是看起來似乎沒有信號,撥打不出去。
那對小夫妻則是互相依偎在一起,估計兩個人應該是現實中的情侶吧,說是夫妻也是因爲二人都戴着婚戒的緣故。不過,進入這個恐怖片世界後,服裝都發生了很大改變,比如葉想進入的時候,穿的是工作裝,但是一進入這裡,身上的衣服就換成了休閒裝。原本的錢包,手機,鑰匙等,身上自然也沒有了。所以,這對夫妻手上的婚戒,估計也是進入後身上纔有的。
至於那個鴨舌帽青年,則是蜷縮着身子默默坐在一旁,一言不發。
估計還是因爲害怕說臺詞會扣贖死券,大家都不敢多說話。
然而就在這時候,那小夫妻中的妻子忽然露出赧然神色,湊在丈夫耳朵裡面說了什麼,後者點點頭,於是,她站起身走開了。
“她去哪裡?”葉想忙焦急地問,這是恐怖片世界,怎麼可以落單亂走?
那丈夫則是說:“我……我老婆要去解手。”
葉想這才恍然大悟。這裡全部都是男性,她一個女人自然不可能當衆解手。不過,他還是看着那妻子的背影說道:“你不要走太遠啊!”
接着,葉想知道,他要多說些話,讓大家知道這時候說話已經不會扣贖死券了,於是繼續開口:“大家都說說話吧,這麼悶着氣氛很僵硬。”
四川大漢則也是說道:“嗯,也對。大家不如互相說一下名字吧?我叫張德坤。”
葉想連忙要擺手阻止,可是已經來不及了。那個丈夫則是搓揉了一下雙手,左右看了看,估計是看大家都在說話,所以也就放心了,開口道:“我叫江毅。”
張念周這時候似乎也恢復了點膽氣,說道:“我……我……我叫張念周。”
張念周自然不是他的真名,而看他如此緊張,說不定是一下子把角色名字給忘記了。
接下來杜巖也說了名字。沒有開口的就只有那個鴨舌帽青年了。鴨舌帽青年冷冷答道:“劉安。”便不再多說話了。
葉想鬆了口氣,好在大家都記得不說自己的真名而是所扮演的角色的名字。否則,就直接NG了。於是也開口道:“我叫夏雲。”
互通姓名後,雖然知道這不是真名,可是葉想還是感覺和大家親近了一些。接下來就要和大家再多談談的時候,忽然他想到……
那個妻子,怎麼還不回來?都說了別讓她走太遠的……
一種不安的感覺,開始襲上心頭……
但想了想,或許是大解,又或者女人性格終究羞澀……又或者……會不會是根本不相信這是在恐怖片的世界,直接逃下山去求救?
“江先生,”葉想連忙詢問江毅:“你太太呢?怎麼還不回來?”
“這……”他的神情有幾分錯愕,隨即朝着妻子遠去的方向看去。
“走,我們去找她!”
人命關天!葉想回憶起《恐怖巴士》的電影海報中,那無數若隱若現的鬼影,就開始感覺到心頭一陣陣的顫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