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梟雄悍然捨棄軍人身份違令單人單甲出擊,雖然在許多治軍極嚴的將領看來,這是極爲愚蠢之舉。
但意外的是,在未來的鷹首高地之戰戰例分析上,聯邦上將們卻幾乎是一面倒的選擇支持了甄梟雄。
雖然所有人都知道長孫雪晴的重要性,當時的鷹首高地上,幾乎所有青年近衛軍精銳全部被派往前線,長孫雪晴身邊的護衛隊只有甄梟雄擁有高級二級機甲師的戰力,他是身爲指揮官的長孫雪晴最後一道屏障。
他若走,那長孫雪晴這個最高指揮官身邊的護衛強度可以說瞬間降低百分之六十個百分點,若長孫雪晴這個最高指揮官有失,休說鷹首高地失陷是遲早的事兒,整個清譽軍事學院保衛戰也失去了最少一半的意義。
從這個道理上來說,甄梟雄違令出擊是絕對的錯誤,甚至是不可原諒的錯誤。
但,正如同甄梟雄所說的那樣,他的學生已經戰死大半,現在該輪到他這個老師上了。青年近衛軍,不是普通的軍隊,他的組成,是清譽軍事學院的師生。在前一夜,他們還是老師是學生,僅僅只過了十二個小時,他們就成了軍人。
甄梟雄這個老師出現在戰場上,帶來的士氣激勵是無與倫比的,不知有多少正在緊急維修的機甲,甩開了機甲上尚在瘋狂維修的機械臂,哪怕還缺着胳膊,哪怕身上還冒着代表受創的藍色弧光,哪怕能量電池尚未充滿。。。。。。
皆隨着跳進駕駛艙的年輕機甲師們充斥着頻道的“老師,我們來了。”高聲怒吼,前行!
他們的老師,爲了他們,甘願賭上自己的命,賭上自己後代的未來,那他們,又何惜此命?
這是戰友情!亦是師生情!
課堂上,訓練場上,老師所有的嚴苛,皆化作戰場上你我迎着炮火通行之情。這種情感,放在任何一支部隊,皆從未有過。但在青年近衛軍身上,卻是有着如此鮮明的烙印。
或許,在未來的星空歷史上,也不會再出現一支與之類似的軍隊了,也不會再有這樣老師悲憤出擊,一羣戰鬥力減半卻依然飛蛾撲火跟隨而上的學生了。
因爲,他們其中的絕大多數,再也不會歸來。
無數的士兵,透過機甲中的電子屏幕,看着那架飛速狂飆的“明武士”,帶着一羣尚未從創傷中恢復過來的破損機甲,撞入那個已經埋葬了整整一個機甲營的陣地。
淚如滂沱!
那裡,有着一個傑彭高級二級機甲師和超過400架傑彭機甲。
不知有多少已經完全喪失戰鬥力的機甲顫顫巍巍的重新站起,不知有多少聯邦機甲師在已經成爲一堆廢鐵的機甲身後射出自己的子彈,哪怕那只是一杆可憐的突擊步槍,金屬子彈打在機甲這種鋼鐵怪獸上,只會留下輕輕彈痕就會被厚實的裝甲彈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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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又怎樣,生命不息,戰鬥不止!
他們的老師和同窗們,就是用實際行動這樣告訴他們的。
在未來的戰例討論中,無數的人們認爲,若不是甄梟雄違令出擊,或許近衛軍最後的抵抗將達不到這樣的烈度,也無法支持更長的時間,那或許真的就敗了。
或許,長孫雪晴雖下令除去他的職務,卻沒有開除他的軍職,和這也有一定的關係吧!以她的頭腦,必然敏銳的知曉這一切會發生。
放棄最高指揮官的安危,卻讓整個戰場的士氣提高近兩成,究竟哪個更划算一些,還真的是不好評說。
但,最終的戰局說明一切不是?
。。。。。。。。
雖然攻克了03號高地,雖然格殺整個高地近200臺機甲以及超過十名中級一級機甲師,但傑彭人付出了超過兩倍機甲的代價,一個整編機甲團800架機甲被打殘,士氣極爲低迷,就連那名人稱“烈日”的德川原,也不得不暫時停止前進的腳步,讓被打至半殘的傑彭機甲團舔舐自己鮮血淋漓的傷口。
然後,他們遭遇了更大的創傷。
一名西南聯邦高級二級機甲師,猶如利箭一般,冒着漫天炮火,哪怕是能量護罩在前進的三十秒內就被生生打爆,哪怕是其裝甲在隨後的十秒鐘之內被生生扯去小半。。。。。。
那臺曾經無比英武的聯邦九代機甲在闖入陣地的那一刻,被可怕的炮火撕扯的近乎於一個乞丐,只差一點,就被上百臺機甲集合的炮火生生打爆。
但他,闖進去了。
沒有任何戰術,沒有兩翼牽扯中央突破,就是這樣硬生生闖入,帶着身後的一羣殘疾機甲。
不斷的有機甲在前進的途中被打爆,但沒有任何機甲停下,他們只有一種戰術,衝,直衝,直線衝鋒。
彷彿,他們所有的使命,就是要跟着自己的老師,將自己的生命丟在衝鋒的路上。
然後,他們其中的百分之七十,得償所願了。
足足有一百多臺機甲,沒有戰死於鋼鐵巨獸的慘烈廝殺中,而是爆炸於衝鋒的路上,但終究有超過四十臺機甲,和他們同樣受創的老師一起,撞入陣地。
是的,不是殺入,而是撞入。
甄梟雄這名放在任何戰場上都可以稱之爲高手的機甲戰士,就是這樣狠狠撞在一臺傑彭機甲上,利用高速和龐大的軀體,將那臺8代天叢機甲直接撞成了廢鐵。
毫無高手風範,卻強橫的令任何敵人心驚。
緊隨其後的學生們,也有樣學樣,哪怕是你合金刀前指,沒關係,不需要什麼躲避和花哨的動作,就是硬生生撞上去,你戳死我,我也撞死你。
一臺接着一臺,硬衝,硬撞!只是第一個照面,就有十臺聯邦機甲和十臺傑彭機甲同歸於盡,緊隨其後的聯邦機甲沿着這個缺口,速度不減,繼續衝。
所有的陣型,所有的嚴陣以待,在這羣由瘋狂的老師和瘋狂的學生面前,蒼白無力。
這不是你死我活,而是一起死!不要活!
聯邦人瘋了,但傑彭人不敢也不想陪着一起瘋。
因爲,他們還有四百臺機甲,他們兵力佔據優勢,高級機甲師又怎樣,他們完全沒必要陪着一羣瘋子去瘋去死,他們完全可以通過優勢兵力圍死這幫瘋子。
正所謂,一人退會百人退,百人退會千人退。雖然退卻並不是這幫傑彭精銳的初衷,但他們畢竟退了,因爲一羣懷着一腔死意的聯邦瘋子。
高達數百臺機甲組成的戰線,就這樣被一名高級二級機甲師和不過三十臺戰鬥力尚存一半的機甲給生生撬退了。
“烈日”德川原怒髮衝冠,主動出身單挑瘋狂殺入戰陣連破十餘臺機甲的甄梟雄。
兩人皆爲高級二級機甲師,兩臺機甲皆爲雙方國家最高等級機甲,皆是集成了各自國內最高級別科技的結晶。換成任何人,都會認爲這二者會有好一番龍爭虎鬥,雖然終究會決出勝敗,但絕不是短時間能解決的。
各陣地處正在拼命的聯邦機甲們會如此想,正在瘋狂進攻的傑彭機甲自然也會這麼想。
只不過,超過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們,哪怕是最爲大膽的聯邦戰士也從未想過,己方這股不足半個機甲連的機甲部隊,會有機會活着衝出那片陣地。
因爲,不說那個可以和甄梟雄一戰的“烈日”德川原的存在,僅是數百臺傑彭機甲,都已經足以將他圍死好幾遍了,就連機甲戰神,也不願意落入這樣可怕的戰陣。
當時拉菲星上,強如宮本剛面對十幾臺聯邦機甲也沒有說傻乎乎的一人衝過去就把他們給滅了,他不也是帶着一羣幫手嘛!
甄梟雄幾乎已經敗定,撞入陣地的數十臺聯邦機甲也敗定,不管堅持的時間是長是短。
換句話說,兩名高級機甲師驚天動地搏殺的時間長短不重要,重要的是,甄梟雄必死,所有跟隨他的聯邦機甲戰士,必死。
然而,事實卻並不像所有人想象的一樣,兩名機甲師的戰鬥,幾乎是在一瞬間就分出了勝負。
所有人都低估了甄梟雄的決死之心。
沒有人明白,一個老師,眼睜睜看着自己在訓練場上在課堂上用粗魯的語言痛罵卻咬着牙努力改正的那羣青年,從此再不會跟他說:“老師,我完成了!”的那種心情。
一個如此,兩個依然如此,十個這樣,百個也這樣。。。。。。
那羣曾經羞澀卻倔強,那羣剛剛展露頭角未來必然成成爲參天大樹的年輕人,從此再無成長的機會,他們有的面色青白的躺在戰場上,有的乾脆就和自己的機甲化作漫天的焰火。
最終,成爲一個名字,陣亡名單上的名字;一個數字,陣亡人數中的數字。
人這一生,可以爲親人拼命,可以爲愛人拼命,可以爲戰友擋槍,但對於老師來說,學生,可不光是孩子是親人,更是自己心血的凝聚,是自己的優秀作品。。。。。。
摧毀他們,亦是摧毀了他的未來。
甄梟雄,從拿下自己上校軍銜的那一刻,就已經不打算獨活,不管此戰是勝是敗,他只想,和自己的學生們一起,躺在這片陣地上,告訴他們,君不負國,師亦不負你。
一個但求一死,卻又想拖着一個和自己差不多級別的人去死的超級機甲戰士有多可怕?
“烈日”德川原恐怕感受是最深的,或者可以說,他都沒怎麼好好感受,就死了。
縱使他先出一刀,頭腦中已經想好了千百種後續應對方式,但甄梟雄迴應他的,就是一招,“殺!”
既殺死對手,自己亦死的“殺!”
明武士標準配械是一柄合金劍,甄梟雄並沒有特立獨行裝備上其他武器,依舊還是那柄長達三米五的合金巨劍,迎着德川原可以高速揮舞成一團“烈日”的月牙短刃,不躲,不閃,直刺。
所謂的虛招,竟然只能成爲實招,留了最少五分能量輸出的德川原在那一刻就算是想後悔,也是來不及了。
月牙短刃直接插入明武士機腹的同時,合金巨劍也沿着鬼切機甲的肋部斜插進入,那還是德川原手速夠高,在劍刃臨體的那一刻硬生生的操控着機甲橫移了半米,否則那一劍就插入駕駛艙,直接就將之變成了飛灰。
兩臺威名赫赫的高級機甲師,就這樣以驚爆衆人眼球的雙方重創互換了第一招。
“真是個瘋子!”德川原咬牙切齒的怒吼着,操控着機甲努力後躍。
他和那數百臺後退的傑彭機甲一樣,根本沒想把命丟在已經完全佔據上風的戰場上。
而戰場,就是這麼奇怪,越不想死的人,越會死,而越想死的人,卻有可能活。命運這個妖豔的中年婦人,往往就喜歡這麼不按理出牌。
“想跑?”甄梟雄淡淡的聲音透過電子擴音器傳遍戰場。
已經被轟掉裝甲僅剩機甲骨骼顯得很狼狽的機械左臂揮出,牢牢抓緊打算抽出利刃而退的鬼切機械臂,哪怕德川原再度怒吼着“瘋子!”右臂揮拳砸嚮明武士用以平衡的頭具,也不鬆手,右臂更是鬆開合金劍,攔腰一摟,將身材稍微纖細一些的鬼切機甲摟個正着。
一臺濃濃華夏風的古武者摟住一臺同樣擁有濃郁傑彭風的武士,從遠處看,這畫面,一點也不CP,反而顯得極爲怪異。因爲數千年來,不管是古代還是近代或是現代,這兩個民族,從未如此親暱過,哪怕是表面上的。
而從近處看,就有些驚悚了。
一臺機甲腹部插着短刃,噴濺着藍色弧光,彷彿下一刻就會爆炸,而另一臺,則是機體肋部插着一柄可怕的合金長劍,所有人都懷疑,就算沒有插入駕駛艙,離子焰的高溫恐怕也把距離不遠的機甲師給燙熟了。
不過,連續兩個“瘋子”證明“烈日”德川原挺能抗高溫,這會兒還活蹦亂跳的,估計和他們喜歡蒸桑拿洗溫泉也有一定的關係吧!
但,能扛高溫,可不代表能扛炸。
尤其是兩枚核聚變手雷一起的話。
那玩意兒,當初拉菲星上,四個重步兵,用兩枚堆着,就把一臺慌的一匹的鬼切機甲炸了個七零八落。
兩枚核聚變手雷從腰間的儲物倉中滑出,落至二臺機甲中間,爆出一團可怕的藍光。
不管是明武士還是鬼切,兩臺重達20噸的鋼鐵怪獸齊齊被轟飛數十米,終於分開了。
只不過,德川原已經沒法再喊出瘋子了。可怕的衝擊波沿着合金劍插入的縫隙撕扯開了裝甲,可怕的高溫直接把駕駛艙裡的傑彭高級機甲師燙成了一隻穿着戰鬥服的蝦米,蜷縮着,渾身通紅。
如果有人敢去用鼻子聞聞的話,一定感覺到其散發出的陣陣肉香。
再強悍的精神力,在這一刻也不管用,該熟一樣得熟。
明武士則是自機腹以下,出現一個大洞,兩條機械腿如果不是還有骨骼相連,險些就被炸飛,直接仰面而倒,再無任何動靜。
短短不過三秒鐘,兩個本可以打成一團的機甲高手,就這樣分出了勝負。
你死我死,你亡我亡!
曾經第一個率領大軍攻克聯邦陣地不可一世的傑彭機甲高手,“烈日”德川原,戰死當場!
在場所有傑彭機甲,呆若木雞。
甄梟雄如此壯烈戰死,聯邦全軍悲憤!
一直看着各處戰場,無論死傷如何慘重,皆目光沉靜不動聲色調兵遣將的長孫雪晴,在那一刻,也不由垂下眼瞼,長長的眼睫毛無風而動。
不過只十秒之後,依舊語氣平靜,連續發佈一連串軍令。
只有距離她極近的幾人,纔會看到她緊握着合金桌板的雙手,已經用力至青白。
那名優秀至燦爛的女子,在這一幕之前,其實並不如她表面上那般平靜。
不用指揮部傳來的軍令,聯邦全線展開反擊。
而在03高地之上。
“殺!”三十臺聯邦機甲或許早已預料老師的結局,卻是毫不猶豫的拼殺。
連斬近二十臺傑彭機甲。
傑彭戰陣再退。
不過,在數十秒之後,終於反應過來,後排不少機甲越衆而出,對瘋狂攻擊的三十臺聯邦機甲展開攻擊。
不過甄梟雄戰死,對於位於戰陣中三十臺聯邦機甲的激勵,終究是抵不過近十倍實力上的差距。
他們就像是剛剛添了一瓢油的小火堆,在猛然燃起熾烈火焰之後,沒用多久,就重新變得微弱,猶如風中之燭,不知何時,就會湮滅。
正在此時,一臺機甲猶如風馳電掣,狂飆而來。
“秀雲老賊,來送死吧!”一聲長嘯,石破驚天的傳遍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