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方,被一羣機甲簇擁着的一臺黑色機甲站在山崗上,正在向遠方戰場凝望。
隨着戰場優勢一點點向己方傾斜,妖異男子幽如深潭的雙眼也不由爆出一陣神采。
對於優秀的如同天空璀璨流星的他來說,自拉菲星一戰以來,一直猶如黴星高照,拉菲星戰敗被跨越百光年趕到的燕赤烈胖揍一頓也就算了,畢竟那是機甲戰神,不是他所能望其項背,但在接下來剿滅暗黑星域中的一羣空盜卻損失了一支完整編制的分艦隊,這就解釋不過去了。
也就是皇帝陛下對自己寵愛有加,並沒有因此而開罪於他,但“傑彭之花”透過那位高高在上帝皇眼底幽幽火焰知道,所謂再一再二不再三,寵愛也是有限度的,就比如這場突襲崑崙星之戰,就絕不容有失。
六個精銳機甲師,皇家特種機甲團的一個機甲營,五大機甲戰士,甚至,還有號稱皇家守護神自己的老師秀雲機甲戰神,兵力雖算不上多,對於那種動輒出動數十個機甲師和幾支主力艦隊的會戰來說不值一提,但皆是軍中精銳,若不能完成軍令,那他將會迅速從神壇上隕落,這一點他深信不疑。
現在,聯邦人終於有些抵擋不住了,就算深沉如他,在只能勝不能敗的情緒影響下終究也有些喜不自禁。
“柳川靜水,戰死了!”一聲幽嘆卻於此時傳入宮本剛的耳蝸。
俊美至妖異的臉猛然一僵。
機甲艙戰術板上一直存在四個紅點,那是四大機甲戰士的身份標記,除去被空投敵後戰場的柳川靜水以外。但那是早就預知的,清譽軍事學院對整個戰場進行了電子信息干擾,尤其是高地後方爲甚,這無法判定柳川靜水已死。
但宮本剛更知道一點,他的這位老師,絕不會無緣無故如此說,當抵達機甲戰神這一層次,對於精神力的理解有着他無法企及的玄妙。
“他們五人,都已經算是高級機甲師的強者,有資格接受我精神力的種子,只要在方圓三十公里內,我基本都能隱約感覺到他們精神力的波動,但在剛纔,柳川靜水的精神力波動,從我的精神世界裡,徹底消失了。”有些蒼老的聲音繼續傳來。
“誰能殺死一名高級二級機甲師甚至連給他逃的機會都沒有?難不成是燕赤烈出場了?”宮本剛眼裡露出驚詫。
他詫異的,不是一名高級二級機甲高手的戰死。戰場,本就是充斥着死亡氣息的世界,別說高級機甲師了,就連機甲戰神都有可能隕落,說白了高級別的機甲戰士其實也不過是更高級一點的炮灰。
戰死一名高級機甲師固然令他心痛,但不至於讓身爲指揮官的他失態。
但,若是燕赤烈出場,卻沒讓秀雲戰神的精神力感知,那反而纔是出大問題了。
帝國之所以不惜血本派遣秀雲機甲戰神前來,就是因爲其在精神力修爲方面的強大,可以穩壓靠着戰場磨礪走上巔峰的清譽軍事學院機甲戰神燕赤烈,曾經的老兵烈血一頭。整個傑彭帝國,除了秀雲戰神以外,其餘機甲戰神都沒有必勝的把握。
但現在,他卻能在殺戮戰場上還能壓制着自己精神力的波動不讓秀雲戰神感知,那是不是說明他的精神力已經得到突破,晉級入更高層次?如果是那樣的話,此戰將會又橫生變數。
做爲和燕赤烈交過手的人,宮本剛深知燕赤烈的可怕,他昔日能得以逃脫,可不是自己有多吊炸天,而是那位顧忌着在艦炮威脅下的數十聯邦民衆,否則,宮本剛很清楚,他撐不過五招,他可以清晰的感覺到對手壓制下的澎湃殺意。
一旦秀雲戰神無法壓制於他,被他闖入戰陣的話,宮本剛臉色有些僵硬,他並不認爲身邊的一個機甲連能保護自己的安全,也並不認爲這次人家就會因爲顧忌什麼而再放他一馬。
“你也不用太擔心,燕赤烈此人是以力怔道成就機甲戰神,精神力突破並不是他追求的方向。柳川靜水之所以戰死,亦不一定就是他出手,就算是他出手,也有可能是西南聯邦研製出什麼新科技,可以很好的掩蓋着他的精神力波動而不驚動我。”蒼老的聲音再度響起。“你現在要做的,是繼續對西南聯邦軍保持壓力,對其陣地不斷進行突破,我相信,我那位老朋友用不了多久,就會出現的,等他們的底牌盡出,也就是他們的末日了。”
聲音很平和,亦很自信。
“是,老師!”宮本剛恭敬點頭,伸手點開通信頻道,發出一條簡短信息:“柳川靜水,戰死!”
這條信息是發送給前線的四大機甲戰士的,不用宮本剛再說什麼,他知道還活着的四大機甲戰士會怎麼做。
不用說什麼親如手足,僅是兔死狐悲,就會讓他們做出應有的選擇。
。。。。。。
08號高地。
攻防戰還在如火如荼的進行,數百臺傑彭機甲依託着各種殘骸做掩護努力的朝着陣地上的聯邦軍傾瀉着能量炮火,而聯邦軍則依託着各種防禦工事和陣地上餘存不多的自走炮進行還擊,令擁有優勢兵力的傑彭機甲部隊寸步難進。
或者說,戰場上的僵局並不因爲進攻不力或是防禦火力太強,而是,雙方都在等待着己方高端戰力決出勝負。
只是,從大多聯邦機甲戰士咬緊牙關的表情來看,他們的高端戰力顯然並不怎麼樂觀。
做爲08高地上的兩名軍事主官,亦是戰力最強的兩人,姜豹和周進取二人以及他們操控的兩臺聯邦9代機甲,已經是該高地上唯一拿得出手的高端戰力了。
哪怕他們還算默契的合擊已經彌補了許多短板,足以和普通的高級機甲師一較長短,但對手,可是位列傑彭皇家特種機甲團五大高手之一的千元雪吹。他和他座下的“弧影”機甲手上不知留下多少聯邦精銳的血。
周進取所駕駛的明武士,被千元雪吹的機甲“弧影”踩在了腳下。連番交戰之後的明武士機甲損毀嚴重,大面積的裝甲都呈現扭曲和變形剝落,距離爆炸似乎只是一步之遙,在不遠處,和他一起攔截千元雪吹的姜豹的項羽機甲,則是同樣受創嚴重,一支手臂不見了,那是被千元雪吹那架機甲機械臂上突然彈出的短刃給切下來的。
爲何稱之爲弧影,就是因爲千元雪吹的機甲機動性冠絕整個傑彭皇家特種機甲團,在地面上的最高時速甚至能達到380公里的時速,瞬間啓動速度能超過七十米每秒,當然,那是犧牲了一定的裝甲防護力。
否則,已經徹底掌握戰場主動權的“弧影”也不會被兩名中級一級機甲師打得如此狼狽了。項羽突然爆發出的三挺火神炮重機槍的金屬實彈將猝不及防中招的“弧影”機甲打得火星四濺,覆蓋於機甲表面的裝甲更是被打得坑坑窪窪,尤其是機甲頭具更是損毀嚴重。
換做是人體的話,幾乎可以用鼻青臉腫來形容。
這也就是“弧影”機甲做過全方位改造,從裝甲到骨骼材料都耗費了大量從大鷹帝國進口的高端合金,若是換成普通9代鬼切,搞不好就被兩個中級一級機甲給胖揍到死。
但,當千元雪吹丟掉輕敵之心,就是兩名聯邦精英的噩夢了。
全力運轉起來的“弧影”機甲,根本不是項羽機甲和明武士機甲所能望其項背,堅持了一分鐘,徹底潰敗。
攻防極爲平衡的明武士機甲,在他連續高速不斷的攻擊下被削斷兩條機械腿,裝甲防護力更強遠程攻擊火力更強的項羽機甲也被其突然彈出的離子短刃砍中機械臂,成了獨臂。
兩名聯邦精英級機甲戰士,戰力已經十不存一。
此時的千元雪吹,就這麼將周進取踩在身下,然後指了指遠方可以看得見的鷹首高地,“看到了嗎,我們的大軍已經即將踏平你們的主陣地,你們的學院就在我的前方,包括你們的那位美麗女導師,哈哈,當我抓到她,也會把她那嬌弱的身子,像是踩你一樣的踩在老子的腳下!”
“去你媽的!這是不可能的事!”周進取大吼一聲,被踩的深陷在地的機甲兩條殘損的手掌支撐着地面,像是煉獄河裡掙扎的魂靈,努力的支起身體。
千元雪吹微訝的看到這名西南聯邦機師殘破的機甲開始拗動他機甲那強大的腳部施加的力量,並伴隨着軋軋的聲響。
“已經殘破至此的機甲,竟然還能爆發出這樣的力量,是機械感應到了機師的意志和不甘,並給予他回饋了嗎?如果是這樣的話,還真是失敬啊!如果給你時間,或許有機會成爲我這樣的機甲戰士,甚至更強的吧!”千元雪吹微微感嘆。“但是很遺憾啊!戰爭沒有給你這樣的天才成長的機會,我也很有興趣感覺一下踩死一個天才是不是和庸才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然後,千元雪吹的目光微微一頓。
視頻中傳來宮本剛發出的消息:柳川靜水戰死!
原來,高級二級機甲師也不是戰場的神,是可以隕落的,千元雪吹的心猛地一沉。
隨着他的心神變化,踩住明武士的機械腳掌也微微一鬆,一直在奮力掙扎的明武士終於從他腳下掙出的半寸空間,待千元雪吹猛然警醒,手指微動,能量引擎將百分之三十的能量輸出至腳掌,打算將這臺還在頑抗機甲的機甲艙踩成廢鐵的時候。
“真遺憾啊!老薑,替我轉告唐浪將軍,我沒機會再向他挑戰了,但他註定會向我敬禮,哈哈!”周進取的語音信息還在姜豹的耳邊盪漾,只見掙得空間的明武士騰出手臂活動的富餘,然後那隻手,猛地戳進了自己的引擎反應爐。
“去死吧,傑彭狗!”
“老周!”遠處的姜豹目眥欲裂。
千元雪吹趕忙操縱機甲抽腳,卻是已經來不及了。
巨大的殉爆將他吞沒。
然而在片刻之後,從那些紅雲和煙幕中,“弧影”機甲閃爍着粉紅色能量護罩,緩緩走出。
“太天真了,一架爛鐵的爆炸,就想拉一名超級機甲戰士墊背?不知好歹的爬蟲們啊!”千元雪吹冷冰冷的聲音透過電子擴音器響起。
只是,和他囂張至極的言語相比,弧影機甲的外形有些狼狽。本就被重機槍打得坑坑窪窪像是丟到大象羣中被踐踏過的裝甲已經有超過三分之一不翼而飛,一條腿上不斷閃現着藍色弧光甚至露出其後的機械骨骼,本就被揍得歪歪癟癟的機甲頭具更是留下兩個漆黑的大窟窿。
與其說他像是一個從地獄中走出的死神,更不如說他像是剛從垃圾場刨出來的。。。。。。小垃圾。
若換成是胖子在這裡,能用一張毒舌噴得這位拿腦袋撞牆。
姜豹的淚水滾滾而下,他不喜歡周進取,從一開始不喜歡,到戰場上也不怎麼喜歡,無論周進取多麼天才多麼英勇,曾經在校園中給他留下的固有囂張印象太過深刻。可是,不喜歡,並不代表他不把他當成戰友,可以站在背後擋槍的戰友,這一點兒也不矛盾,因爲他們的目標是一致的,保衛學院保衛聯邦。
然而,戰友沒了,死於自殘式的殉爆。
他知道,那是周進取爲了給他爭取最後一絲生機所做的選擇。
但那名曾經是學院精英會核心成員,曾經囂張跋扈的天才學員,曾經被唐浪數招打倒依舊重新站起來的年輕人,死了。
他沒機會再次向唐浪挑戰,沒機會再證明自己,沒機會成爲一名萬衆敬仰的高級機甲師了。。。。。。
“殺!”僅剩下一條機械臂的項羽機甲,手持合金刀,猛撲而上。
何謂戰友,不過是沿着他倒下的方向,繼續前行。
“死吧!”千元雪吹眼中同樣閃動怒火。
或許只有他自己明白,這怒火是來源自何處。不是因爲機甲受創有些狼狽,而是心頭跳躍着他自己都難以言喻的寒意,那意味着,他害怕了。
害怕什麼?是害怕這兩個已經一死一傷的聯邦機甲師?還是害怕這場戰爭會失敗?如果讓他選擇,傑彭超級機甲戰士寧願是選擇前者。
可一個堂堂高級二級機甲師,竟然會害怕兩個小爬蟲,這讓千元雪吹感覺有些羞辱,唯有用對手的血可以清除掉這些莫名其妙的情緒。
兩臺機甲轟然相撞。
陣地上的聯邦軍人皆目光精瑩,炮火卻一刻未停。
這是戰場,戰友若逝,請不要哭泣,你要做的,就是繼續向敵人射出你的子彈。
哪怕,是最後一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