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綰清楚李洹的性子,但因爲心裡確定李洹不會當衆發火,所以淡定如常。
阮負卻是動動身子就要下去馬車了。
“子輸。”寧綰情急的伸手,一下子就抓住了阮負的腰帶。
阮負下意識去看李洹的臉色,果然,已經冰凍三尺了,那抓着簾子的手,緊緊握成了拳頭,隨時可能朝他飛過來。
阮負心裡瑟瑟,沒敢去看李洹的臉色。
這樣親近的動作也讓寧綰稍感不適,她故作鎮定,只是默默收回了手。
道,“我先出去吧。”
看看李洹的臉色,越發的難看了。
阮負挑眉,一臉的不解。
誰先出去,難道還有別的講究嗎?
不解歸不解,阮負還是讓開道,讓寧綰先出去了馬車。
李洹伸手,要扶寧綰。
寧綰曉得,她若是伸出手,李洹一定不會再放開她的手,便無視李洹,藉着蒹葭的手下去了馬車。
李洹臉色不好看,但隨着寧綰依言下去馬車而微霽,他看着寧綰蒼白的臉色,問,“氣色怎麼這麼差,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大夫看過沒有?”
寧綰只是笑笑,“沒有大礙,只是昨夜高興了,宮宴上多喝了酒,一時沒有緩過來。”
“你身子柔弱,沈御醫不是說了要少喝酒嗎?”李洹嘮叨了兩句,皺着眉頭還要往下說,寧綰已經開口將他的話打斷。
寧綰招了雲勝過來,說道,“都打點好了嗎?允王爺既然來了長陵國,那允王爺跟前的人都讓他們回去吧。”
“思官。”李洹扣住寧綰的手腕,一把將人拽到了跟前,“你非要與我分得這麼清楚是不是?我纔剛來你就要將人還給我,在你心裡,他們便是外人?”
“不僅他們是外人,實話說來,允王爺也是外人。”
寧綰說了這麼一句,就別開臉不再看李洹。她看着下去馬車後乖巧站在一邊看熱鬧的阮負,問,“你是回去了還是要進去坐坐?”
寧綰都邀請他進去坐坐了,他哪能駁了寧綰的面子?阮負可不是那樣不識趣兒的主,他笑着說道兩句,就要跟着寧綰進去宅子。
寧綰想了想,對李洹說,“允王爺送太子殿下回來,女皇陛下自是感激不盡,皇宮中一切事宜皆已備好,就差允王爺。允王爺也該是有許多事情要忙,我就不留您了。”
又看一眼阮負,“進來吧。”
寧綰走在前,言語動作都比宣國時候溫柔,這便算了,她對待李洹冷漠無情,對待阮負卻是親近自然,這讓見了兩人同乘馬車回來的李洹心中更是憤怒。
寧綰離開的這些天,整個允王府都空落落的,李洹頗是煩躁,心中本就不安,巴巴的來了長陵國,水尚且等不及喝一口就跑來寧綰的宅子,可不是想看見這樣的畫面的。
他給寧綰休書,只是給了休書而已,他何曾說過要將寧綰拱手讓人了?他從來都沒有想過不要寧綰。
“等等。”他叫住了要跟上寧綰步伐的阮負。
阮負停下腳步的同時,寧綰已經回過頭,走到了阮負的面前,指着阮負給李洹介紹,
“忘了給允王爺介紹,這是阮負阮子輸,長陵國丞相之子,也是我未婚的夫君。很抱歉,說了要讓王爺一局的,卻是食言了。”
在宣國時候跟李洹說的,她不會在李洹之前成親的話,當真的只是李洹,從頭到尾,她是並未當真的。一句戲言,她也不會記在心上,反悔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李洹卻是被寧綰雲淡風輕說出來的夫君兩個字刺激到了。
他們成親這麼久,朝夕相處了那麼多個日日夜夜,寧綰連他的名字都不願意叫,更何況是夫君?他想都不敢想的字眼,提都不敢提的稱呼,寧綰竟然這麼若無其事的放在了別人身上!
那個叫阮負的,憑什麼能夠得她這樣稱呼?
李洹冷冽着眉眼,朝着阮負逼近,每走一步,身上的寒意就逼近一分。
寧綰一點都不懷疑李洹會一掌劈死阮負,就算阮負會武功,她也不敢保證阮負能在李洹的手底下活命。
她伸手推了李洹一把,面色冷清的說,“允王爺,一路舟車勞頓,還是先去歇歇吧。有什麼事情,往後再說也不遲。若是覺得子輸不錯,想要與子輸交個朋友,待有了閒暇,我定會與子輸一塊兒,請了允王爺在長陵國走走。”
“寧綰,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可恨!”李洹把寧綰拽到了跟前,額頭抵住寧綰的額頭,惡狠狠的問,“你便真的捨得棄了我?分開的這些日子裡,你便真的一點兒都沒有想起我?我不信,思官,縱使你的心是石頭做的,也該捂熱了。我時時刻刻惦記着你,不指望你同樣惦記我,但至少,你得給我十分之一。”
宅子外邊站着的百十號人不約而同低下了頭。
阮負看得恍然大悟。
他以爲寧綰是喜歡李洹的,只是因爲要回來長陵國,纔會忍痛被李洹休棄,此刻看明白了,不是寧綰喜歡李洹,而是李洹舍不下寧綰。
一開始他還不信父親說的,允王爺李洹千里迢迢而來,爲的只是寧綰,現在看見李洹這麼卑微的向寧綰討要一句思念,他都看明白了。
“允王爺真是個重情重義的好人。”阮負說。
話才說出口,腰上就被寧綰狠狠一掐。
寧綰笑了起來,對李洹道,“允王爺,子輸心直口快,說話向來不把風的,您別同他計較。”
李洹靜靜的看了寧綰片刻,冷冷清清的問,“子輸?他是你什麼人?”
“夫君。”寧綰毫不猶豫的回答。
李洹收回手,兩手背到背後,呵呵的笑了兩聲。
從前說李延是她的夫君,如今離開了宣國,他以爲終於擺脫了李延,也處處提防了李南,以爲他做了這麼周全的準備,寧綰總不至於被人奪了去。
他甚至在看不見寧綰的時候安慰自己沒關係,以爲離別是爲了更好的開始,結果呢,憑空多了一個阮負。
他也明白了,寧綰不愛他就是不愛他,不願意要他就是不願意要他,沒有李延,沒有李南,也還有阮負,沒有阮負,也還有旁人,總之,不是他李洹就對了。
既然如此,管她身邊出現的是阮負,還是張三李四,他將命奪了,她還能怎麼樣愛!
“殺。”他說,語氣平緩,殺意已決。
話音剛落,明理領着人便朝着阮負靠攏。
殺氣騰騰,大有將阮負碎屍萬段之意。
寧綰張開雙臂,將阮負護在身後,嘲笑道,“允王爺,以多欺少,這可不是您的作風。”
李洹聞言,勾脣一笑,擺手讓明理等人退下,他雙手摸上腰間的軟劍。
問寧綰,“單打獨鬥總該沒有欺負人了?”
寧綰很想說一句,只要是李洹與人打鬥,那都是欺負人。
她只是心裡這麼想,李洹卻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取下軟劍直直扔給了阮負。
自嘲的說,“如此了,總沒有欺負人了。”
“萬一傷了子輸怎麼辦?”寧綰問李洹。
她便是故意的,就是要讓李洹瞧瞧她是多麼在意阮負,她就是要讓李洹知道,饒是沒有在宣國,饒是身邊沒有李延沒有李南,她也可以喜歡別人,維護別人,她站在誰身邊都可以,唯獨不願意站在他李洹的身邊。
她只是想要李洹看清楚,她是真的真的不喜歡他,也是真的真的不願意和他來往。
李洹卻是笑着回答她,“傷了他?你想得真好,我若是動手,便不會給他活路。”
阮負不怕死的附和,“正好正好,子輸也想和允王爺較量較量。”
寧綰剛回過頭,還沒來得及警告阮負,身子便被李洹扯了扔到明理那方。
明理連忙伸手把寧綰扶住,就看見李洹和阮負已經打在了一起。
李洹赤手空拳,阮負也算個君子,將李洹給的軟劍丟在了一邊,也赤手空拳的和李洹打。
說實話,寧綰沒想過阮負看着吊兒郎當的,武功當真不錯,一招一式也算是個中翹楚,可對方是李洹,李洹在學武上,本就天賦異稟,後天也從不疏於練習,這世間打得過李洹的,她目前還從未見過。
阮負的武功最多隻能和明理打個平平,甚至於連明理都打不過,何況是李洹。
十幾個回合下來,阮負明顯不敵,可李洹拳風越發狠厲,就像他說的那樣,他要是出手,就不只是傷了阮負這樣簡單。
寧綰也看出來了,李洹是真的打算要了阮負的命。
“明理,去幫一幫阮負。”寧綰推一推明理的手。
明理不吭聲,只是抓住了寧綰的手腕,避免寧綰撲過去,被誤傷到。
就在這當兒,李洹一腳踢在阮負的心口,阮負身子踉蹌不已,勉強穩住,卻還是吐了一口鮮血。
阮負抹一把嘴角的鮮血,衝着李洹笑了笑,道,“允王爺,果真文武雙全。”
李洹冷笑着,長腿又朝着阮負的心口踢過去。
寧綰又急又怒,對着一邊無動於衷的雲勝等人吼道,“愣着做什麼!”
明理無奈的勸道,“娘娘,您就不要刺激主子了,您越是要斷得乾淨,主子就越是不會鬆手。雲勝他們都出手又如何,怎麼比得過您一句好話?”
雲勝他們出手,李洹的人又怎會幹看着?百十號人打鬥在一起,場面混亂不堪。
而李洹下手的力道明顯又比之前重了不少,阮負連連躲閃,逐漸招架不住。
又是一腳踹在心口上,阮負眉頭狠狠皺了一皺,面色唰的變得煞白。
寧綰看得急了,慌忙道,“李洹,住手!”
李洹不但不住手,暼一眼直不起腰的阮負,伸手撿起來了地上的軟劍。
根本不用懷疑李洹會用長劍刺穿阮負的心口。
“李洹!”寧綰大吼了一聲,道,“住手!”
李洹沒有住手,倒是明理鬆了手。
寧綰大步竄過去想要護阮負,卻還是遲了一步,李洹的軟劍已經劃過阮負的後背。
衣衫劃破,皮肉劃破,一道血口子猙獰的橫在背上,鮮血淋漓。
阮負的躲避讓李洹不悅的皺眉,他嘴角扯出一抹殘忍的笑,將長劍對準了阮負的眼睛。
寧綰一把抓住李洹的手腕,試圖奪下李洹手中的劍,一邊對阮負喊道,“愣着做什麼,還不跑?”
“跑?”李洹冷笑,一劍劈下,直直劈在阮負的肩頭。
阮負痛得抽了一口氣。
疼,下手真他孃的狠!
寧綰見拽不住李洹,只得撲上上前去,兩手緊緊抱住李洹的腰。
仰頭問道,“昨夜一戰,有沒有受傷?”
李洹抿抿脣,長劍有所收斂,卻是看着寧綰,固執的問,“他是誰?”
“阮負,子輸。”寧綰回答。
“他是誰?”李洹還是不肯罷休,她怎能這樣親密的喊着別人的小字。
她喊他,便只有那麼一次,還是在臨行前夜,怕他出手阻攔而爲。
寧綰咬咬脣,有些氣急敗壞的說,“阮負!”
“他是你的誰?”李洹摸摸寧綰的秀髮,再問。
寧綰握住李洹手中的長劍,欲拿開,絲毫掰扯不動。
李洹還在問,阮負是她的誰。
其他人都靜默的聽着,等着她回答阮負是她的誰。
寧綰就知道,她的恐懼不是杞人憂天,只要李洹一來,她的所有準備都可能毀於一旦。她本是想好了,無論李洹說什麼做什麼,她都絕對不服輸絕對不讓步,可照現在的情形來看,她若是倔強下去,只會讓李洹一劍要了阮負的命。
李洹說的,他若心狠,連她都可以不顧,何況是別人。
李洹之所以和阮負周旋,還不是給她一個反口的機會,只要她一句軟話,他就能既往不咎。
寧綰看着李洹倔強的眼眸,心煩意亂的別開了視線。
說,“不是誰。”
李洹似是低低的笑了一聲,他兩手收攏,將寧綰禁錮在懷中,冰涼的脣親親她的耳垂,又親了親她的嘴脣。
寧綰凝眉,伸手推搡之際,只覺得手上一片溼濡。
豔紅的血沾染在她手心,黏黏糊糊的,很是濃郁,再看李洹的面前,玄色的衣衫上已然溼了一大片。
“思官,我受傷了。”李洹說,算是認真的回答了寧綰爲了救阮負而敷衍問出的問題。還在爲找不到的最新章節苦惱?安利一個 或搜索 熱/度/網/文 《搜索的時候記得去掉“/”不然搜不到哦》,這裡有小姐姐幫你找書,陪你尬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