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得民房之中的紙人,嚴語三人也是驚愕不已,如果真如嚴語所想,現在已經角色對調,敦煌山的老頭子們從獵物變成了獵人,那麼嚴語剛纔的示警,產生的效果也同樣會發生變化。
這不再是對趙同龢等人的示警,而是打草驚蛇,提醒了兇手!
只是眼下無論敦煌山的師叔們,還是兇手,都未曾露面,更沒有留下什麼痕跡。
這形勢就相當於獵人和獵物都潛伏在暗處,都在等待出手的機會,這個節骨眼上,嚴語三人就好像突然闖進了戰場的羊!
這是一個進退兩難,不尷不尬的狀況。
嚴語自然想幫助敦煌山,把兇手抓住,但敦煌山這邊又不能露頭,如果他們馬上退出去,又擔心敦煌山的人對付不了。
這麼一來,嚴語三人反倒像是多餘的,而且還成了敦煌山師叔們的累贅。
可此時退出的話,無異於告訴兇手,師叔們已經設下了埋伏,正在守株待兔!
“這……這是怎麼回事……”基層工作是孟解放的優勢,但與此同時,常年接觸基層,使得他對一些羣衆的迷信思想,也沒法堅定立場。
見得這等場面,他內心比嚴語二人更加的慌亂一些。
畢竟不知道兇手藏在什麼地方,嚴語也不好跟他解釋,只是安慰說:“師叔們就是這樣,之前我跟田伯傳進來的時候,也是這麼個樣子,不用害怕的……”
孟解放這才訕訕一笑,但仍舊是免不了有些發抖。
見得此狀,嚴語也搖頭苦笑:“不然我們先出去透透氣吧。”
孟解放趕忙點頭:“這樣最好,這樣最好……”
然而就在此時,孟解放突然雙眸大睜,就好似有一道閃電突然擊中了他的靈魂,整個人眼神發直,木樁一般倒了下去!
嚴語趕忙要去扶,可孟解放就好似虛影一般遠去,嚴語也有些頭昏目眩,身後噗咚一聲,洪大富也似孟解放一般,倒下了!
嚴語只覺着天搖地動,低頭一看,地板就好像融化的蠟,扭曲變形,想海浪一般綿軟,不斷變幻!
他就像站在了一條巨大的軟泥怪背上,根本就站不住!
眩暈感越發強烈,嚴語幾乎是發自本能,就想起了老祖宗的寧神定心之法,趕忙默唸玄經,穩住了心神。
可此時非但地面,連房間都開始變形,他就好像被封在了一個夢幻泡泡之中,放眼看去,所有的場景都在扭曲,不斷變幻着形態!
“都是幻覺!”
也虧得嚴語被樑漱梅當成人格分裂的精神病人來折騰,反倒使得他對幻覺的抵抗力比其他人更強一些。
饒是如此,他也只能蹲下來,雙手抓地,不敢站立。
他的雙腳突然被吸住,地面軟綿綿地塌陷,就好像鼻涕蟲的嘴巴,要將嚴語整個人都吞噬進去!
孟解放和洪大富的身體就好像掉入了沼澤裡,已經被徹底吞沒!
雖然明知道是幻覺,但嚴語卻如何都不能放棄抵抗,因爲一旦放棄抵抗,就相當於失去了意識,現實世界中就呈現昏迷狀態。
這樣一來非但無法追蹤兇手,反倒要給兇手可乘之機!
雖說兇手未必會殺掉他,但孟解放和洪大富都是目標,兇手殺不了敦煌山的人,一定會殺孟解放和洪大富!
無論如何,嚴語都要抵抗這個幻覺,重回清醒,否則孟解放和洪大富就危險了!
再者,他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中招的,也不知道是落入了兇手的陷阱,還是敦煌山的陷阱!
但無論哪一種情況,都非常的糟糕!
如果是敦煌山的陷阱,那麼就是用來埋伏兇手的,嚴語三人就相當於幫助兇手踩雷,還將孟解放和洪大富送到了兇手的嘴邊。
而如果是兇手設下的陷阱,他就不需要再費盡心思去捕獵師叔們,而是殺掉孟解放和洪大富,就能全身而退!
嚴語不斷默唸着老祖宗傳授的心經,死死抵抗着昏睡的衝擊,這種虛幻的壓迫感,會讓人極度難受。
但嚴語曾經體會過這種感覺,而且還是三番四次,多少已經積攢出了一些經驗,抵抗力要強大很多。
咬着舌頭,努力保持清醒,然而軟塌塌的地面突然伸出無數只腐爛的手,抓着嚴語的腳,不斷往他身上拉扯,就好像無數惡鬼要將嚴語拉入地獄!
冰冷陰森的氣息四面八方涌來,湮沒了嚴語,他的衣物已經被撕爛,這些手開始撕扯他的皮膚,而後是肌肉!
嚴語就好像被一層層剝去了血肉,這種感覺簡直比凌遲極刑還要痛苦!
但同樣的痛苦,嚴語並不陌生,因爲他被注射了藥劑之後,也感受過類似的痛苦!
這種經歷,讓嚴語彷彿回到了被注入藥劑之後的那段時期,他的內心涌出無盡的怒火,和堅定如磐石的意志!
他又想起了逃生的那一次,綠色的液體包裹自己的身體,就好像自己的身體不斷被毀滅,又不斷聚合,不斷恢復,而後又被徹底毀滅,而後又重組。
這種毀滅又重生的感覺,會讓人徹底崩潰,或許孟解放和洪大富也同樣承受着。
無論如何,嚴語不能再耽擱,否則孟解放二人即便身體毫髮無損,精神也會被徹底摧毀!
想到此處,嚴語生出力氣來,撕扯着地面,就好似要將一個混沌世界撕扯開來!
這跟他被救的經歷一樣,就好像破繭成蝶,忍痛撕開蛹衣,才能重獲新生!
“劍!劍!劍!”
嚴語心中默唸着,純陽劍果真出現在了他的手裡!
就好像做着一個噩夢,總想着自己能夠成爲主宰,能夠掌控夢境,當純陽劍出現的時候,嚴語知道,他已經擁有了對抗幻覺的資格!
劈開了地面,嚴語總算是走到了外頭來。
大雨還在瓢潑,雨水卻沒有落在他的身上,就好像雨滴都充滿了靈性,避開了他的身體。
他的身體蒙着熾烈的光環,整個人像剛接受煉化的鋼鐵,雨水碰觸到身體,就會蒸發成水汽。
雨中的陰影漸漸實質化,變成一個個高大的怪物,朝嚴語衝了過來!
嚴語揮舞純陽劍,將怪物一個個劈開,怪物化爲黑霧,消散在雨中!
咆哮和嘶叫不斷傳來,衝擊着嚴語的感官,所有的一切是那麼的真實,但嚴語不斷告訴自己,幻覺就是幻覺!
他的力氣用之不盡一般,揮舞着純陽劍,斬殺着怪物,但嚴語知道,一旦陷入這樣的死循環,只能把自己困死在幻境之中!
他高舉手中純陽劍,烏雲黑壓壓地蓋在頭頂,嚴語大吼一聲:“雷!”
“霹靂!”
一道雷矛從天而降,狠狠地砸在了純陽劍上,雷蛇電蛟瘋狂纏繞,而後灌注到了純陽劍之中!
“破!”
嚴語往前一斬,幾乎要將純陽劍撐爆的雷霆之力,就如開天闢地一般噴吐而出!
眼前所有的黑暗都被斬破,怪物化爲黑霧消散,嚴語站在雨中,雙手仍舊保持着握劍的姿勢,只是手中並沒有純陽劍。
雷聲轟隆,大雨滂沱,嚴語站在了房間外頭,扭頭看時,孟解放和洪大富就在房間裡頭躺着!
“孟隊,大富!”嚴語快步往房間裡跑,今次卻屏住了呼吸。
因爲他們沒有碰觸太多的東西,所以中了幻覺應該是吸入了甚麼東西,他必須比先前更加的謹慎。
然而就在他要奔入房間之時,院子裡卻出現了一道人影!
這個人有些高瘦,身上的道袍已經破破爛爛,藉着閃雷和地板上的手電光,嚴語總算是看清楚了他的下半截面容。
“同玄師叔!”
嚴語沒想到會是趙同玄,也是心頭大喜。
“同玄師叔,快過來幫忙!”
趙同玄木然地往前走了幾步,嚴語看得更加清楚,可正因爲看清楚,嚴語才心頭髮緊!
因爲趙同玄臉色蒼白,泛着死亡的紫紺,他的眼睛上粘着兩顆銅錢,張嘴之時,被口水潤溼的糯米從嘴角流了出來!
“這……這是怎麼回事!”嚴語幾乎可以斷定,自己已經脫離了幻覺,可趙同玄的出現,又打破了他的想法!
在某些地方的喪葬風俗之中,人死了之後,會用銅錢蓋住眼睛,用煎蛋蓋住嘴巴,或者往嘴巴里塞糯米,是爲了吸收屍氣。
據說人死之前,會吸入最後一口陽氣,而後利用這口陽氣,才能做到七日還魂。
所以要用煎蛋,或者糯米封住嘴巴,才能保住這口氣,否則七日之後無法還魂,就會成爲幽魂野鬼,再也認不得回家的路了。
雖然只是喪葬習俗,但此時用在趙同玄的身上,只能說明趙同玄已經死了!
但如果他死了,爲何還能站立,還能行走?
嚴語只覺着自己仍舊沒有脫離幻覺,但從另一個方面來想,他也陷入了**煩之中。
如果幻覺之中出現的是兇手,那麼可能就是兇手的幻覺。
而幻覺之中出現的是趙同玄,只能說明嚴語闖進了敦煌山的陷阱,他到底還是替兇手踩了這顆**!
雖然與敦煌山同出一脈,都是龍浮山的道統,但嚴語沒有堅定的道心,甚至一直沒有相信這一套,又哪裡懂得破解之法!
眼看着趙同玄朝自己一步步逼近,嚴語也是心急如焚!
因爲在幻境裡逗留越久,洪大富和孟解放就越危險,說不定現實世界之中,兇手已經開始動手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