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兩府聯姻(4)
諸葛鈺開門見山道:“和你做筆交易,做成了,荀楓的一切都是你的,你從此將成爲真正的荀楓,而非一個任人猜來猜去的替補。”
李靖背過身子:“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我是李靖,和前平南侯府世子荀楓沒有絲毫關係。”
諸葛鈺走到書桌旁,拿起他寫寫畫畫的圖紙,嘲諷地道:“你又娶水玲溪,又模仿荀楓的字跡,難道不是希望那些暗中勾結的黨羽或明面上看不慣荀楓的敵手,認爲你是改頭換面之後的荀楓嗎?睜大眼看清楚,你最大的敵人不是我,不是諸葛家,而是荀楓。但有金尚宮在你殺不了他。把他交給我,我比你更希望他一輩子都是穆華!”
人都是自私的,當你沒有機會去肖想什麼的時候尚且能老老實實,可一旦有誰撐開了你夢想的羽翼,你就會想要飛得高點、高點、再高點…諸葛鈺李靖透露的三處窩藏點一一找了過去,終於在城南一處毫不起眼的農舍內發現了正在和荀楓脣槍舌戰的金尚宮。
“世子,你相信我呀!我真的是金晨!你脖子上戴的小木牌,你自己刻的!你掰開木牌看看,中央鑲嵌了一個小字條,寫着具體的更換記憶日子,以及換容日期,並有我和你的指紋按下的印泥,人的容貌可以改變,聲音可以改變,習性也不是不能改變,但世子呀,指紋是變不了的!”
這個法子,與水玲瓏用來抵制荀楓本身記憶的如出一轍!荀楓的眼瞼猛一陣眨動:“你…你胡說八道!”
“世子爺啊,我到底有沒有胡說,你把木牌取下來看看就知道了!”
荀楓沉默,金尚宮的眼神一閃,駭然失色:“世子!你該不會把木牌給弄丟了吧?還是你給水玲瓏了?”
荀楓愣愣地說道:“我給水玲瓏了。”
金尚宮一屁股癱坐在地,彷彿天塌了一般,整個人都惶然無助了…
諸葛鈺想殺掉這個老禍害,但顯然,他低估了荀楓失憶之前的部署,這座房舍從裡到外共有機關十七處,暗衛三十名,諸葛鈺若貿然和對方大開殺戒,其結果極有可能連自己也逃不出去。諸葛鈺犀利的眸光掃過房舍的每一處,最終把心一橫,破門而入帶走了荀楓。
當身後無數暗器夾雜着冰寒之氣鋪天蓋地而來,諸葛鈺帶着沒有武功的荀楓左躲右閃,時間彷彿倒回多年前,漠北營地,他們也是這樣出生入死。看着諸葛鈺費盡全力保護他的樣子,荀楓瀲灩的眸子裡涌上了一層堪稱“陌生”的情緒。
翌日,老太君將荀楓叫去了天安居,笑容滿面道:“華兒,奶奶叫你來,是想問你一件事。你對姚小姐感覺怎麼樣啊?”
昨晚搭救完荀楓之後,諸葛鈺又即刻前往姚家,與姚家統一了口徑--車伕是醉酒駕車跌落摔破頭顱而亡,隨後,穆華親自驅車送了姚欣回府。至於姚欣昏迷,穆華失蹤的事則“人間蒸發”了。這麼做,主要還是爲了保全姚欣的名節。
荀楓神色複雜地看向老太君,預備說,我暫時沒有娶妻的打算,等皓哥兒再長大一些我仍然要帶他回南越的,可腦海瓜子轉了轉,最終決定把馬車上的事和盤托出,畢竟男女授受不親,碰了對方是不是就該負點責任?“是這樣的奶奶,昨晚馬車顛簸,我和姚小姐…不得已…呃…碰…碰到了一起,我沒有佔她便宜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如果姚小姐不嫌棄我身份卑微又成過親還有兒子,我願意負責。”
老太君就笑得合不攏嘴兒!
另一邊,姚大夫人也是拉着女兒的手問長問短:“女兒啊,你…你的嘴怎麼破了?”
姚欣扶額,無言以對。姚大夫人是過來人,瞧女兒這神色哪有不明白的道理?心中暗把穆華罵了千百遍,沒成親呢便佔起她女兒的便宜了?可見也不是什麼正人君子!但想起兒子講的買通車伕的話,她又覺得或許是自己女兒強“咬”了穆華。她笑着道:“女兒,你喜不喜歡穆華?”
喜歡個鬼呀!那麼死氣沉沉的一個人,除了空有一副好皮相,真不知還有什麼魅力?要不是晚上和他同桌吃過飯,確定他胃口正常、呼吸正常,她大概會以爲馬車裡抱着她的是一具殭屍!不知想到了什麼,姚欣漠然地眨了眨眼:“我的親事我做得了主麼?”
姚大夫人想也沒想便說道:“婚姻之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姚欣一把朝後一仰,躺回了牀上,並拿被子矇住腦袋:“那你別再問我!”
姚大夫人就笑了,這是…答應了?
荀楓和姚欣的親事就這麼定了下來,消息放出去後,整個京城都轟動了!姚家嫡女居然要嫁一個二婚的商人爲妻!這得哭瞎多少京城才子的眼?但也有人說,鎮北王收了穆華爲義子,如此身份也配得上姚欣。
荀楓堅持要搬出府分家獨過,沒成親尚且有理由呆在王府,一旦成親就代表着他和王府再無干系,依舊住在王府算怎麼回事兒呢?偏老太君不許,諸葛流雲不讓,皓哥兒捨不得,且抱着他不想他走,也不要隨他走。搬府之事不了了之,婚期卻在合了二人的庚帖後新鮮出爐:十月初十,黃道吉日,宜嫁娶。
清冷多年的王府自從水玲瓏過門後,繁榮程度直線攀升,先是哥兒、姐兒出世,再是皓哥兒與荀楓來臨,後又有絕育多年的冷幽茹懷孕,現如今荀楓面臨大婚,就差二房傳來喜訊了。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諸葛家這種運勢。今年南方水患嚴重,江總督親自奔赴抗洪搶險第一線,在指揮士兵們鞏固堤壩時突然遭遇洪峰,被困在孤島,未等救援人員抵達,他與五十多名士兵便悉數被洪水沖走,打撈了足足七天,只打撈到十四具屍體,其餘的…全都餵了江河的魚,包括江總督的。水玲語盼星星盼月亮,年初才盼來一名胖乎乎的兒子,兒子還沒叫上一聲父親便從此與父親陰陽兩隔。水玲語帶着兒子回了京城,目前住在尚書府。
而原定於七月底回孃家探望水玲清和老夫人的水玲瓏,因爲幫着冷幽茹籌備荀楓與姚欣的親事而一度耽擱了行程,直到八月底老夫人壽辰,水玲瓏才和諸葛鈺一同前往了尚書府。
等水玲瓏和諸葛鈺帶着賀禮抵達尚書府門口時,恰逢一輛從皇宮駛來的馬車停在了不遠處,緊接着,二人就看到四名宮女、八名太監一字排開,垂首順目,將一名穿着寶藍色宮裝的美麗少婦迎下了馬車,一名模樣清秀的小太監躬身遞過胳膊,她探出月光般夢幻美麗的手,輕輕搭在其上。似乎感受到了水玲瓏的注視,少婦淡然撇過臉,卻在看清水玲瓏的樣貌時揚起了一抹淺笑:“玲瓏,好久不見。”
水玲瓏和諸葛鈺行至她身邊,微笑着打了招呼:“是啊,姑姑,好久不見。”
水沉香用帕子掩面,笑得優雅:“說不定以後,能經常見。”言罷,扶着小太監的胳膊,先水玲瓏一步,嫋嫋娉娉地步入了尚書府房內。
水玲瓏的笑容漸漸收攏,她不會記錯,水沉香是被太上皇親自下旨打入冷宮的廢妃,雲禮登基後,她的位份往上提一提,也至多是個太嬪,可瞧啊,她今天的排場完全是太妃的儀仗。
“水沉香怎麼出冷宮了?別告訴我太上皇人在漠北,還念念不忘老夫人的壽辰,專門下旨冊封水沉香爲太妃,並許她出宮探親的。”水玲瓏狐疑地問向諸葛鈺。
諸葛鈺濃眉一挑,似笑非笑地看了水沉香的背影一眼:“李妃懷孕了。”
李妃,李靖的妹妹,與顏妃並駕齊驅,位列正二品妃,據說頗得太后的歡心。水玲瓏摸了摸下巴:“所以,這是李妃替水沉香求來的恩典?”水沉香還說以後或許能經常見,她總覺得水沉香好像在暗示什麼,會是什麼呢?
“別理她,左不過是瘋女人一個!”諸葛鈺摸着她因思考而微微蹙起的眉頭,豪情萬丈地道。
水玲瓏不可置否:“嗯,或許是我想多了。”但看了一眼大氣恢弘的水府牌匾,老夫人身子骨沒好利索,卻舉辦了壽宴,她隱約覺着其中是藏了玄機的。
這是一場家宴,賓客們都是親戚,有水玲瓏夫婦、水玲溪夫婦、水沉香、水玲語,以及丞相府的秦之瀟夫婦。秦之瀟在去年年尾完婚,娶的是戶部尚書的庶千金盧敏,盧家祖上曾出過一百一十八名位朝廷命官,其中丞相兩位、太傅三位、內閣大學士七位、尚書十六位,屬於真真正正的書香門第。
水玲瓏一繞過紗櫥進入女賓們談話的隔間,便看見盧敏笑着與水玲語說着什麼。盧敏膚色白皙,眼眸清亮,身材略有些豐腴,與生完孩子依舊亭亭玉立的水玲語相比,她顯得平凡許多。聽到腳步聲,盧敏擡頭望去,就發現一名約莫十八的妙齡少婦款款而來,她上着一件正紅色梅花銀上裳,下着一條素白月華裙,裙裾用金線繡了晨曦,又輔以紅寶石宛若朝陽,頗有種絕豔天下的貴氣,這人是…
“大姐,你來啦!”水玲語眼睛一亮,起身將水玲瓏迎上炕頭坐着,大抵是喪夫的緣故,水玲語的臉色有些蒼白。
盧敏恍然大悟,原來是賞梅宴上大放異彩的文試冠軍,難怪氣度如此不凡:“世子妃。”
水玲瓏客氣地道:“表嫂不必多禮,這是家宴。”
盧敏笑了笑,仍難掩拘謹。丫鬟奉了茶,水玲瓏端在手裡,一臉笑容道:“表嫂和三妹聊什麼呢這麼開心?講出來也讓我樂呵樂呵。”
盧敏笑而不答,水玲語較爲自然地接過話柄:“我們在說還沒開席呢,表哥和大哥就拼酒醉得一塌糊塗!待會兒真正開席,還不得被大姐夫給灌死?”
水玲瓏的目光一掃,笑着道:“沒看見年豐。”說的是水玲語和江總督的兒子。
水玲語笑曰:“哦,在祖母那兒,母親和二姐也在,要不,我們一起過去瞧瞧吧。”
水玲瓏、水玲語和盧敏起身去往福壽院,剛走到門口水玲清便衝了出來:“大姐!”
水玲清十五,個子長得比水玲瓏還高,原先勉強算作清秀的容顏而今有了幾分美豔。水玲瓏摸了摸她鬢角的發,嗔道:“快要嫁人的姑娘了,還這般孩子氣,不知道羞的麼?”
盧敏就掩面笑了起來:“大表妹和五表妹真是姐妹情深。”
典雅別緻的房間,水敏玉半躺在牀頭,自從他嗜好龍陽的事兒在錫山學院曝光,他的仕途前程毀於一旦,現在,他連水家繼承人的資格也要拱手相讓,讓給誰?水敏輝那個賤種!原本呢,他藏拙多年,就是不希望自己太引人矚目,從而暴露了某些特殊嗜好,可就在他打定主意一鳴驚人的時候,卻有人橫插一槓子,雞飛蛋打,將他的名聲、前程毀得乾乾淨淨!試問,這口氣,他如何咽得下?
“別以爲我不知道那兩個小美人兒是諸葛鈺送到我身邊的!勾引我讓我神魂顛倒無法自持,又悄悄將院長請到課室…結果,一失足成千古恨,弄得我形同廢人,連出一趟大門都覺得膈應!”
秦之瀟將剝好的荔枝喂進水敏玉嘴裡,憤憤不平道:“諸葛鈺可惡!水玲瓏也不遑多讓!我算是想明白了,當初我和水玲語莫名其妙睡在了燕蘭軒,不正是她派柳綠做誘餌,引誘我去的?他們這對夫婦,果真是蛇蠍心腸!”
他渾然忘了,當初的蒙汗藥是水敏玉給的,要迷暈他的並不是水玲瓏。而他之所以上當,也是自己疑心作祟,柳綠可沒拿刀架在脖子上逼着他去燕蘭軒。但他這種人,又怎麼會從自身尋找錯誤呢?他永遠認爲對的是自己,錯的是別人。所以,水玲瓏,該恨!從某種程度上來講,水敏玉和他思想境界一致,階級目標一致,連憎惡的對象都那麼破天荒的一致,他們是萬惡的諸葛夫婦一手殘害出來的悽苦良民,身上揹負着無法直視的失意人生,他們要做的,就像暴政下不忍受辱的百姓那樣,揭竿起義!
水敏玉吐了荔枝核,一股森寒之氣漫過眼角:“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等了兩年,可算是等來了一個機會!”
秦之瀟的眉心一跳:“表弟,此話怎講?”
水敏玉看向他,不懷好意地笑了:“諸葛鈺毀了我的錦繡前程,我也要滅了他最在意的一切!”
“他最在意的一切?是什麼?”秦之瀟疑惑地問。
水敏玉卻彷彿沒有聽到他的話,而是說道:“有些人,不給他點兒教訓他永遠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秦之瀟的頭皮一麻:“表弟你有把握嗎?諸葛鈺可不好對付,他們夫婦今兒是一起來的就更不好對付了。”
水敏玉擡手,細繪起他俊逸的眉眼:“所以,得表哥你幫我一把,就不知表哥…想不想也出口惡氣了。”
秦之瀟微微一愣,水敏玉湊近他,在他耳旁小聲說了幾句,秦之瀟勃然變色,隨後他看了性感俊美的水敏玉一眼,眸色一厲,水玲瓏啊水玲瓏,我雖然和你沒太大仇恨,你整了我一回但也不算太過惡劣,但誰讓你得罪了表弟呢?那麼我唯有對不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