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沈雨荷所想的那樣,憑着他們的實力,完全有機會趁亂突圍,可是他們的父母妻兒還在身後,他們又怎麼可能拋下親人獨自逃生?
見到他們不斷的後退,那凶神惡煞的流寇越逼越近,藏身在神殿附近的老弱婦孺發出驚恐的尖叫和痛哭,不約而同的朝着神殿門口聚集而去。
隨後,所有的百姓都擠在神殿門口,近千名神殿祭司、護衛、和來自各族的武勇之士擋在他們的身前。
雖然他們的總人數不少,但是能戰之人,卻不過身前這千餘人罷了,面對數千名兇狠殘暴的流寇,無異於待宰的羔羊。
婦人的尖叫,嬰兒的啼哭,老人的抽泣彙集在一起,彷彿一曲末日來臨前的悲歌。
安夏欣努力睜着眼睛,望着下方無助的人羣,早已淚流滿面。她終究還是失敗了,沒能守護住花雨神殿!
“史前洪荒,天地崩塌,生靈塗炭,神憐萬物,斬破混沌,天地歸位,斗轉星移,世間安寧。神之尊號,傳揚世間,神之威儀,萬民敬仰,神之尊嚴,不可侵犯……”葉易安那憔悴而虛弱的身影出身在她的身旁,用沙啞而悲壯的聲音高聲吟唱。
“木大人,你……”安夏欣震驚的看着葉易安。
其實花雨神殿還有最後一座防禦陣法沒有啓動,那就是威力最爲恐怖的天賜神威,因爲這陣法威力太大,一次啓動就可能耗盡所有的隕金,而且攻擊範圍有限,面對少數入侵的強者還好,面對四面八方雲集而來的流寇根本無從下手,所以安夏欣沒有輕易使用,一直留到了最後。可是真到了最後,她也沒有力氣再啓動這座陣法,而除了她,神殿其他祭司也沒有這個實力。
安夏欣怎麼都沒有料到,葉易安會出手,他的生命力已經走到了終點,已經在病榻上躺了足有一個多月。
葉易安擺了擺手,阻止她接着說下去。
隨着生命力的消散,他的神念已經極度渙散,就連自己都不確定是否能啓動這神賜天威之陣,不容有半點分心。
他的面頰深深的凹陷下去,空蕩蕩的祭袍之下,身體早就瘦成了皮包骨頭,即便隔着祭袍,都能看到他雙腿的顫抖。對此時的他來說,哪怕只是像這樣站着,都幾乎要用盡所有的力氣。
但他的目光,卻是如此的堅定,絕然。
安夏欣緊咬着嘴脣,淚水滾滾而落。她知道,葉易安已經燃燒起了最後的生命力,無論他能不能啓動神賜天威之陣,都必死無疑!
如果他真的已經無力迴天也就罷了,可是沐寒煙先前的飛鷹傳信說得很清楚,她已經找到了可以爲葉易安延續壽元的鳳涅丹,不但能夠延續壽元,而且還能讓他年輕百歲,完全可以一舉突破瓶頸,再續百年壽元。可是爲了花雨神殿,他還是毅然放棄了最後的機會。
隨着葉易安最後一道手決打出,一道藍得耀眼的光柱從神殿尖頂灑落而下,朝着下方潮涌而來的流寇轟去。
“神賜天威,不好!”不遠處,淪爲流寇的那十幾名祭司駭然色變。
其他人恐怕不知道神賜天威的厲害,作爲曾經的祭司,他們卻是再清楚不過。
遠處,看着這一幕的黑袍男子也是目光一凜,再次拉開了弓弦。
破空聲響聲,黑色的箭矢如流星般劃過,與那道藍色的光柱猛烈撞擊。
又是一聲驚天巨響,神賜天威的藍色光柱與黑色箭矢同時爆開,道道混亂的氣浪有如驚滔駭浪。
神殿下方的交戰雙方再次驚呆了,竟然同時住手,或敬畏,或恐懼的扭頭望向遠處道籠罩在黑袍中的身影。
這到底是什麼人,實力如此強大,竟能一箭破掉神賜天威的陣法之威。
一箭擊破神賜天威,黑袍男子也是如遇雷擊,身體猛的晃了幾晃,重重吐出一口鮮血。
目光死死的鎖定神殿之上的葉易安,眼中露出濃濃的殺機,而後騰空而起,朝着葉易安掠去,身在半空,便已再次拉開了長弓。
此時的葉易安其實早就油盡燈枯,只靠着最後一口氣才屹立不倒,但是黑袍男子並不知道。他只知道這神賜天威的威力着實不小,如果再來一次,連他都未必抵擋得住,如果不殺了那名老祭司,怕是真要前功盡棄了。
那黑色的箭尖,閃爍出一點刺目的寒光,雖是死死鎖定葉易安,但所有人都爲之心悸,甚至連本是同伴的流寇都感到源自內心深處,近乎本能的恐懼,升不起半點戰意。
“嗖!”帶着死亡氣息的箭矢終於離弦而出,天空,大地,彷彿都在那刺耳的尖嘯聲中顫慄。
“大人小心!”神殿下方,無數百姓驚聲呼喊。
“供奉大人!”上百名木氏族人更是不由分說衝上了神殿上方,擋在葉易安的身前。
可是,以他們的血肉之軀,又怎麼可能這連只神賜天威都可以強行破開的驚天一箭。
箭矢還未到身前,十幾名體質稍弱的木氏族人就彷彿被巨石當胸擊中,齊刷刷的噴出鮮血。但是,卻卻沒有一個人後退,他們的腰桿,依舊挺得筆直,他們的神情,依舊如此的堅毅。
看到這一幕,下方的百姓更是絕望的痛哭失聲。他們知道,沒有人能擋住這一箭,他們活下來的最後希望,也將就此破滅。
“九天,星落!”就在所有人都徹底絕望的時候,清喝聲響聲,沐寒煙那絕美的身姿,如閃電般飛掠而來,身在半空,已經一劍斬出。
“主祭大人!”沈雨荷猛的擡起頭來,雖然臉上還掛着淚痕,卻又露出狂喜的笑容,眼神更是炙熱無比。
“寒煙!”葉易安那枯槁的臉上,也露出一絲欣慰的笑意,彷彿卸下了千斤重擔一樣,筆直的倒了下去。
下方,一衆祭司護衛,木氏族人,還有那些早一步遷來花雨城的百姓,更是喜泣而泣。
在花雨城,沐寒煙就是神,守護着他們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