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聲在整個大殿上方繞樑不絕,軒轅無傷忽地止了笑,俊朗的容顏猙獰着,雙目噴火,死死瞪着白青洛,“孤以爲高看了你,但沒想到,反而是孤低看了你的能耐。”這句話,幾乎是從他的牙齒縫裡生生擠出來的。
軒轅無傷二十多年的自信,甚至是自負,都一一被白青洛親手摺斷,是他!將自己打回原形。
“過獎。”白青洛坦然的收下了他的誇獎,神色不變。
“這是孤一早就準備好的聖旨,皇帝陛下,請你過目。”事到如今,軒轅無傷可以說是輸的心服口服!將衣袖中捲成一個小型圓柱的明黃聖旨遞給太監,讓他送到白墨的手中,軒轅無傷依舊挺直背脊,站立在大殿中央,一雙眼如同毒蛇的芯子,狠狠的紮根在白青洛的身上。
“孤會輸給你一次,兩次,但絕沒有第三次,白青洛,這一次是你贏了。”他願賭服輸!但,下一次,不要被他抓住機會,若不然,他定要搬回一程,將這兩次的屈辱,十倍百倍,還給他。
白青洛聳了聳肩,吐出一句話來:“本王隨時恭候。”
三國和談就在兩人的劍拔弩張中結束了,藍羽國使臣離開皇宮時,是面容頹敗,原本他也不敢相信,白青洛會爲了攻打兩國,而和自己深愛的女人鬧翻,還特地派人連夜去丞相府,打探動靜,誰知道,不僅是他,連那女人也是演戲高手,深深騙過了他的眼睛,從而讓他在送回皇城的信箋上,特地加了一句:“我皇時機不可,應稍作忍耐爲上。”
這才促成三國和談的成功,讓藍羽、軒轅各自賠償五座懲處,五百萬兩黃金。
都是他的錯……
藍羽國的使臣謝絕了白墨想要派人護送他回國的舉動,踉踉蹌蹌的走上馬車,差點雙腿發軟從車上摔下來,可見此次,白青洛的這場大戲,對他的影響有多大。
“孤也告辭了,”軒轅無傷哪裡還有心情待在此處?作爲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他只能選擇離開,白墨也沒有強留,他要的結果已經得到,自然是恭送軒轅無傷離去。
火紅的衣訣凌空飛揚,他利落的翻身上馬,帶領着一千多名士兵,坐在駿馬之上,居高臨下的看着宮門口靜靜站着的白青洛,眼眸中波光流轉,似想要說什麼,但最終卻一句話也沒說,揚鞭策馬,離開了皇城。
目送隊列浩浩蕩蕩離去,漫天的塵埃被馬蹄掀起,白墨重重吐出一口氣,一拳打在白青洛的肩頭:“皇叔,你這次可是連我也給糊弄過去了。”
“要想騙過他們,就得先騙過自己人。”白青洛淡漠的啓口,說得那叫一個理直氣壯。
白墨嘴角微微一抽,也只能無奈嘆息,他起初還真的以爲皇叔打算髮兵攻打兩國,爲此是整夜難眠,誰料到竟只是一場演給旁人看的好戲,委實讓他吃了一驚,“這件事,皇嫂知道嗎?”
“當然,”白青洛嘴角輕扯出一抹笑,冷硬的容顏也彷彿柔和了不少,“沒有她的鼎力相助,怎麼可能將藍羽國的人糊弄過去?”
那女人從不會讓他失望,如果不是早知,這是一場大戲,她離開時,他怎會不追趕,任由她走遠呢?
不光是白墨,即便是白青洛身邊,他最爲信任的清風三人,這次也是被矇在鼓裡的。
“呵,倒是我小看了你們之間的情意。”也對,以皇叔的個性,以她的堅強,怎麼可能爲丞相入獄的事大動肝火?她剛毅的性子,早在被皇叔拒絕後,就會當夜前往天牢劫獄,或者是進入皇宮,來找自己說情。
白墨自嘲的勾了勾嘴角,目光復雜的看了白青洛一眼,這世間恐怕只有他們,能夠真正做到心意相通吧。
枉費他還以爲,自己是最瞭解她,最愛她的,與皇叔相比,他的這份心意,差了何止一截?
“你先回宮,我去看看她。”白青洛就在宮門口與白墨揮別,三國和談的事既然已經結束,接下來,就只剩下他和她的婚事了。
白墨靜靜矗立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漸行漸遠,一句話也沒說,轉身,回了宮。
此時,皇城外的官道上,浩浩蕩蕩的隊列正在緩慢的前進着,忽然,從後方傳來一聲尖銳的呼喚:“軒轅皇上陛下,,”
軒轅無傷驟然握緊繮繩,猛地回過頭,在看見來人時,眼眸驀地一縮:“是你!”
丞相府。
莫筱苒無聊的趴在屋內的牀榻上,眼睛下掛着兩個豆大的黑眼圈,神色頗爲黯淡,要不是想第一時間知道,三國和談進行得怎麼樣,她老早就睡了,昨晚整夜爲了演好這場戲,她可是熬了一個通宵,現在疲軟得緊,看上去是半點精氣神也沒有。
白青洛忽然來到丞相府,嚇壞了一干以爲莫筱苒從今往後就會失寵的下人,他們傻乎乎的看着素來冷漠的青王,掛着溫柔的淺笑,抵達大小姐莫筱苒的院落,等他走遠,才竊竊私語開來。
“看樣子,青王不像是對大小姐失去興趣了啊。”
“難道說傳言是假的?”
“可昨天我親耳聽見,將軍府裡的人說,青王和大小姐大吵了一架的。”
……
他們心裡的猜想,白青洛懶得去管,他快步走入院落中,揮手讓行禮問安的下人起身,自顧自的推開緊閉的房門,進屋,就看見莫筱苒趴在牀榻上,神色疲憊的模樣,心尖微微一疼,走過去,將人抱在了懷裡,“昨夜沒睡好嗎?”
莫筱苒見他出現,心知,事情應該是圓滿成功了,嘴角勾起一抹淺笑,靜靜趴在他的懷中,喃喃道:“能睡好才奇怪了,爲了讓藍羽國的人相信,我裝了整整一晚的深閨怨婦,現在腦子還昏沉沉的。”
“你先休息,我守着你。”白青洛心疼的看着她眼圈周圍的青色,柔聲說道,將她平方在牀榻上,又體貼的爲她掖了掖被角,自己則側身坐在牀沿,一雙深沉的眸子裡,瀰漫着濃情,“睡吧。”
“你還是先給我說說,今天朝堂的情況,要不然,我可睡不安穩,怎麼樣,一切和計劃中一樣嗎?”莫筱苒靠着玉枕,雙眼卻緊緊盯着白青洛,語調略帶急促。
白青洛嘴角輕扯出一抹笑,“你以爲我和你同時出馬,這天下,還有什麼事是能難得倒我們的嗎?”他說得極爲霸道,甚至於有些自負,但聽在莫筱苒耳中,卻勝過千言萬語。
一個你,一個我,構成了一個我們。
她喜歡這種和他聯繫在一起的詞兒。
“那就好,現在兩國的使臣呢?”她再度啓口,壓下心底的悸動,只是露在外面的耳廓不由得紅了一圈。
白青洛微微一笑:“自然是回去了,你該同我一起上朝的,看一看軒轅無傷走之前那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
“哪有女人上朝的先例?”莫筱苒嘴裡嘀咕道,“不過,我還是不明白,他究竟爲什麼一次又一次阻撓我們成親?”
“誰知道?”白青洛聳了聳肩,“像他這樣心思縝密,滿肚子壞水的人,誰猜得透他的心思?”
“是啊,他一心只爲圖謀天下,到最後,卻被你給破壞了,現在他恐怕是恨慘了你。”莫筱苒笑盈盈的出聲,神色略微有些幸災樂禍。
不過,有軒轅無傷的存在也好,至少白青洛不會體驗一把高處不勝寒的滋味,總有一個人陪他鬥法。
“哼,他謀他的,我謀我的,互不相干。”白青洛冷哼了一聲。
“哦?”莫筱苒略顯意外的挑起眉梢:“你謀的是什麼?”
“以前我謀的是天下,是讓東耀的版圖在我有生之年,在整個天下佈滿,”白青洛輕描淡寫的說道,這是他曾經的心願,“只是現在,我謀的只有一個你。”
莫筱苒被他那雙深情款款的眸子盯着,只覺得臉紅心跳,彷彿她的人,她的心,通通落入了這雙熠熠生輝的眼眸中,這輩子,再也無法走出了。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她難爲情的將臉深深埋在被子中,惱羞成怒的瞪着他,那雙素來清明的杏眼,佈滿了羞澀,俏麗的臉蛋彷彿在宣紙上暈染開來的誅殺,極爲豔麗,絢爛了白青洛的眼。
“我此生,只願與你糾纏一生,即便是坐擁天下又如何?沒有你,也不過是個孤家寡人。”他嗓音平平,可吐出的每一個字,都像是一記重錘,狠狠撞在了莫筱苒的心窩上,讓她的心如同泡入了蜜罐,甜得幾乎要化不開了。
屋外,明媚的陽光微斜着投射進來,一室生輝,兩人一坐一躺在牀榻的身影,沐浴在這金色的陽光中,如同神祗,被拉長的剪影投射在地上,糾纏着,似這一生也難分難解。
當天下午,丞相以及六名被白青洛關押在天牢的大臣,紛紛被釋放,當他們離開天牢,聽聞了白青洛的舉動,得知這一切都只是一場戲後,一個個老臉通紅,悔恨得不住捶胸頓足啊。
枉費他們自以爲做了對東耀最好的決定,卻沒想到,原來是誤會了青王,一個個尋思着,想要去找青王賠罪,得知青王如今就在丞相府,莫青急忙辭別衆位大臣,急匆匆乘坐馬車,趕了回來,大夫人看見他時,喜極而泣,可偏偏,莫青卻忽略了她,快步朝着莫筱苒所在的院落踱步過去,大夫人臉上的淚珠還沒落下,這一下,一張臉驀地僵了,隱藏在衣袖下的雙手緊握着,尖銳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那雙瀲灩的眸子,只剩下一片嫉恨!
那賤人有什麼好?她娘命賤,她也是同樣的!可偏偏,老爺卻除了她再也看不見旁人,大夫人恨得咬牙切齒,一張柔美的容顏,只剩一片扭曲、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