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暴怒的人,長街的箭
鳴玉樓一樓的某個房間中,幾個富商聚在一起,正邊吃邊聊。
“誒!你們聽說了嗎?錢公子這回栽了個大跟頭!”
“怎麼回事?說說!說說!”
都是商場上混的,對如今大夏商界執牛耳的秦家,自然是充滿了好奇。
“你們知道之前江安侯府那位夏公子之前爲妓女送葬的事吧?”
“知道啊!現在城裡的好些青樓都說只要夏公子去分文不取呢!孃的,我要是有這好事,那不得四處出擊,不到精疲力竭不罷休!”
“咳咳,說歪了,說歪了。這夏公子之所以會爲了這個妓女送葬,是因爲他本來已經幫那個女子贖身了,但那女子卻被錢公子的手下逼死了,夏公子爲此直接找到錢公子,當面開罵,錢公子在流雲天香閣被嚇得屁都不敢放一個!回去之後纔敢背地裡下黑手,動用秦家的能量還擊,結果被夏公子反手一場拍賣會瞬間籌集到了十幾萬兩的銀子,最關鍵的是,這裡面還有好幾萬是他秦玉文自己捏着鼻子貢獻的,簡直是太丟人了。”
流雲天香閣,某個雅間之內,幾個富家公子也在聊着同樣的話題。
“那夏景昀倒是大度,沒再追殺,可架不住錢公子自己找死啊!他自覺自己丟了面子又想着依靠着秦家的本事肯定能贏,所以他又找了個由頭去跟江安侯府作對。這一次,夏景昀可沒慣着他,直接來了一手空中作餌,將他耍得團團轉。”
“怎麼說?”
“他找人假扮了一夥北樑富商,跑到京郊去買鴨子,價格出得很高,錢公子倒是不蠢,一開始沒上當。但是架不住人家這價格一天出得比一天高,最後錢公子信了,用秦家的名氣,強行以低價在周邊收了十幾萬只鴨子弄過去,本以爲能掙一筆大的,誰知道那夥假冒的北樑人直接撤了,錢公子登時就傻眼了。”
衆人一聽都來了興趣,那人眉飛色舞,“你們知道最絕的是什麼嗎?是當初那幫假冒的北樑人高價買來的鴨子,明面上是說每日都運去了北樑,實際卻都在夜裡偷偷運到了江安侯府的莊子上,在臨到關鍵時刻,又裝作要破壞錢公子好事的樣子打算賣給北樑人,錢公子一聽就急了,匆匆去給攔了下來,然後花高價買到了自己手上!”
“哈哈哈哈哈!”衆人一陣鬨笑。
“這還不算完,就在錢公子得知北樑人跑了,手足無措的時候,夏景昀出面,只花了二十文一隻的價格,就把錢公子的十幾萬只鴨子又買了過去!簡直是將錢公子當個傻子逗得團團轉!”
“我去!還有這事兒呢!錢公子是傻子嗎?”
“可不是麼,虧得還是什麼中京四公子,這分明就是財主家的二傻子啊!”
“可能這時候,夏景昀都會想,這樣的人都能當中京四公子,這中京四公子也太沒水準了吧?”
國子監中,幾個監生聚在一處涼亭,也興致勃勃地說着這則忽然在中京城裡流傳開的流言。
“如果這事兒就這麼完了,那倒也只是不痛不癢,但夏公子真正的後手使出來,纔是將錢公子的臉踩在地上摩擦呢!”
“他手上有了這麼多鴨子,原本是個禍事,因爲養着很麻煩,賣又賣不掉,結果你猜他怎麼找,他直接跟鳴玉樓合作,弄出了這個烤鴨,在中京城一下子火爆得人盡皆知!這鴨子很快就銷售一空了!”
“嘶!這烤鴨竟是夏公子發明的?”
“不知道,說是這麼說的。不管是誰發明的,你瞅瞅這烤鴨如今有多麼受人追捧,就知道夏公子不僅把鴨子的問題解決了,還靠着這個鴨子掙了大錢,最關鍵的是,還是跟錢公子的親妹妹合作的。這不得把錢公子氣死?”
“哈哈哈哈!還真是,鴨子是低價買的他的,合作方是他的親妹妹,掙了錢打的是他的臉,我若是錢公子,怕是跳樓的心都有了!”
“怪得了誰呢?他自己志大才疏,心機手段又差,被人這麼玩弄也是正常。”
因爲涉及到中京城的大人物,大家族,又如此充滿了戲劇性,衆人爭相訴說,一傳十、十傳百,幾乎就是一日之間,這則流言就傳遍了中京城。
雖然在傳播的過程中,不可避免地產生了些失真,比如什麼夏景昀和秦璃私定終身,錢公子棒打鴛鴦,小兩口齊心還擊之類的離譜橋段,更比如還有大聰明分析這裡面其實是秦家繼承人之爭啥的,但萬變不離其宗的核心觀點都是:
錢公子真是個大傻嗶。
啪!
砰!
哐當!
看着眼前再度暴怒崩潰的大公子,蕭管事在一旁,膽戰心驚又無可奈何。
原本一切都挺好的,大小姐遞了消息,夫人這幾日也下了禁足令,大公子被關在屋子裡,慢慢也回過了味兒來,恢復了一個自小受到良好教育的貴公子該有的風度,甚至還拉着他將過去這一檔子事兒來了一通冷靜的覆盤,顯而易見地有了成長。
老爺和夫人也很高興,便解了他的禁足令,但就在今日第一天出府,局面瞬間就崩壞了。
一則不知道從哪兒出來的流言,悄然間就傳遍了整個中京城。
關鍵是,其中的情況都還說得有鼻子有眼,他這個親歷者都挑不出什麼毛病。
可是,這不是把自家公子的名聲往死裡踩嘛!
年輕人心氣高,臉皮薄,被人這般議論,還怎麼耀武揚威地做人啊!
蕭管事表示完全理解,於是只好膽戰心驚地沉默着,連勸都不敢勸。
而就在這時,秦璃卻走了進來,看着情緒完全失控的自家大兄,嘆了口氣,“大兄,怒極傷身,息怒吧。”
聽見聲音,秦玉文陡然扭頭,目光之中,是秦璃從未見過的兇狠,“你還有臉過來!”
他快步衝到秦璃跟前,高高揚起了手。
“公子不可!”蕭管事嚇得大聲驚呼。
秦璃不閃不避,目光平靜地看着自己的兄長。
手掌在空中停住,最終沒有落在那個他曾經極力維護和喜愛的人身上。
但是,激烈的情緒總要有個出口,秦玉文忍不住破口大罵道:“都是因爲你,才讓我受此奇恥大辱!你可有半分對得起我對你的好?”
“自小開始,我待你如何?你就是這麼報答我的?你是掙了錢,但你的眼裡心裡就只有掙錢了嗎?爲了掙錢,就可以完全不在乎兄妹感情,在乎你大兄的顏面了嗎?”
秦璃並沒有語氣激烈地抗辯,而是輕聲道:“大兄,我的想法已經跟你說清楚過了,你與夏公子之間並無深仇大恨,何必如此執着?我秦家一向講究和氣生財,極少樹敵,才能這麼多年安穩無事,我是爲你補救,並非是與你針鋒相對。”
她還有更扎心的話沒有說出口,幾天之前,當得知陛下也參與其中時,秦玉文已經不再多說什麼了,甚至中間還曾旁敲側擊地問過她烤鴨的銷售情況,得知情況十分火爆還較爲開心,但現在被流言這麼一說,就開始惱羞成怒了。
二十多歲的人還不能根據事實本身冷靜看待,而是成爲情緒的奴隸,這樣的人如何執掌秦家。
她抿着嘴,“如果大兄覺得罵我能夠讓你好受些,就儘管罵吧。總不能讓外人看了笑話。”
聽了秦璃的話,秦玉文更是暴怒,“和氣生財?他夏景昀有想着和氣生財嗎?這流言不是他放出來的?他得了便宜得了好處有見好就收嗎?秦家要的是和氣,但不是軟弱!你的所作所爲就是軟弱!人家就愈發肆無忌憚!”
秦璃搖了搖頭,“不是他,夏公子沒必要這麼多此一舉。”
“沒必要?怎麼沒必要!他就是要藉着我,藉着秦家,揚他的名!也就你還在這兒覺得他好,等到時候你們就知道後悔了!”
秦璃嘆了口氣,知道跟正在氣頭上的他爭論不出任何結果,於是開口道:“大兄休息一下吧,我就在院中,等你冷靜之後我們再聊。”
“我冷靜得很!”
秦玉文還想說什麼,秦璃已經走了出去。
——
秦璃沒有猜錯,這則流言真的跟夏景昀沒有半分關係,昨日回去睡了一場大覺,白天好好看了一天書,等夜色降臨,他便悄然入了宮,壓根沒空去折騰什麼流言蜚語。
這一次,崇寧帝接見他的地方,從御書房換到了乾元殿。
雖然換了地方,但人依舊還是隻有那三個。
夏景昀從懷中掏出銀票,恭敬地遞給了高益,高益轉呈給了崇寧帝。
“陛下,微臣幸不辱命,前次寶鏡拍賣,共得銀十七萬兩,此番烤鴨之事,共得銀十萬兩,這兒是二十七萬兩銀票。”
崇寧帝雖然愛財,但只是因爲需要金錢來支撐和滿足自己好大喜功的種種舉措,並非對金錢本身有什麼貪念,自然也不可能做得出當面數錢的掉份舉動,隨意地將銀票放在一旁,笑着道:“你將所有的錢都給了朕,你一點都不留?”
夏景昀恭敬道:“承蒙陛下愛重,微臣衣食無憂,甚至還很富足,又有什麼好留的呢。”
崇寧帝微微坐直身子,俯視着夏景昀,“你立下如此功勞,要朕怎麼賞你纔好?”
夏景昀道:“能爲陛下解憂,是微臣的榮幸,不敢奢求賞賜。”
崇寧帝稍作沉吟,“現在這個時間,朕的確也不好無緣無故地賞你,那就等到春闈之後吧,朕一併賞你!”
“臣謝陛下隆恩。”
“此事忙完,便不要分心了,好生準備春闈,別到時候沒考中,讓朕都不知道該如何賞你!”
“臣謹記陛下教誨。”
“好了,在朕面前你也拘束,出宮去吧。”
“微臣告退。”
走出殿門,夏景昀嘆了口氣,當初明明說好琉璃司四六分的,結果自己就擺個姿態,陛下還真不客氣,哎,沒轍,誰讓人家是皇上呢!
夜色深沉,人聲隱,陳富貴親自駕着馬車,慢慢行駛在空蕩的長街上。
“公子?”
“嗯?”
“今日城中的流言你知道了嗎?”
夏景昀嗯了一聲,“也不知道哪個好事之人炮製的,本來已經平息的事態,恐怕又有些波折了。”
不過他絲毫不怕,剛剛纔拿二十多萬兩打點了皇帝,有他在背後撐腰,沒有誰可以折騰出什麼浪花來。
陳富貴小聲道:“我擔心秦家會使陰招。”
夏景昀沉默了片刻,“不會,有秦姑娘從中調和,秦家家主也是拎得清的,應該不至於用這麼魚死網破的手段。”
“那就好。”
陳富貴點了點頭,輕輕揮了揮馬鞭。
就在這一聲鞭子抽響的聲音中,一點細微的弓弦繃響聲藉機響起。
長街之上,殺機頓生!
陳富貴面色猛地一變,暴喝一聲,“公子小心!”
一支利箭便當面射來。
陳富貴拔刀橫檔,而就在這時,側面又有一支箭矢帶着破風聲準確地從馬車車簾的旁邊,鑽入了車廂!
尖銳的箭鏃帶着強悍的力量,輕易地破開了夏景昀身上的衣服,扎進了夏景昀的胸口!
夏景昀無聲倒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