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以前的教訓,以及晉陽郡主慘烈的下場,華錦兒驕縱的脾氣收斂了不少。不過,她仍然是名門閨秀裡的領頭人物,大部分閨秀都圍着她,以她爲馬首是瞻。
秦家姐妹,陸家姐妹,沈家姐妹,等等,聚集在一起,議論着今日到場的隱王、六皇子等皇家、宗室男子。他們的優秀與姿容,讓她們嚮往,芳心大動,不過只能默默地“付出”。
“你們說,大都督與月輕衣究竟是什麼關係?”
陸令儀問,一直想不通,在上元節宮宴,大都督爲什麼幫月輕衣演一出大戲?
而自從月輕衣變成大美人之後,醜八怪這個稱呼再也沒人叫了。
秦玉媚不屑道:“誰知道是什麼關係?華大小姐,你知道嗎?”
華錦兒高傲地眨眸,“我也不知。你們想着、念着大都督,就大膽地去表明心跡,何必管別人怎麼樣。”
衆閨秀聞言,皆沒有出聲。
她們知道,華錦兒早已經不再針對月輕衣。
“原本呢,月家大小姐與我姐姐一樣是要嫁給太子當側妃的,不過她不知自重、不知廉恥,做出那種淫當下賤的醜事,想必連媒婆都不願給她說媒了。我看吶,她這輩子別想嫁人了。”秦玉媚一直以大姐秦玉婉爲太子側妃爲傲,沾沾自喜,自覺高人一等,不過她庶出的出身令她得不到其他閨秀的擁戴。
“冰染姐姐夠可憐了,咱們就不要說她了。”沈如欣頗爲同情地說道。她是沈家庶出的女兒,排行第三,如今是沈家比較拿得出手的女兒,得到沈淮山的重點栽培。
“她可憐?她若可憐,天底下再沒有可憐的人了。”陸令儀冷笑,語氣格外的尖酸刻薄,“誰逼她不知廉恥了?誰逼她做出那種淫當下賤的事了?誰逼她變成現在這副妖媚的模樣?還不是她自己?”
這話引起衆人的共鳴,衆閨秀紛紛討伐月冰染。
如今的月冰染,妝容妖冶冷媚,比之前美了幾分,更招人嫉恨,受到攻訐並不意外。
有人道:“她那是活該!都是自作自受!她本就是不知自愛、不知廉恥的人,不然就不會強妹妹的未婚夫,就不會在教坊當街脫衣勾引男人,更不會當着衆多賓客的面勾引大都督。這種水性楊花、淫當下賤的人,在大婚前夕與別的男人做出苟且之事,有什麼稀奇的?”
有人嘲諷道:“現在她可是自食惡果,這麼久了也沒見她的婚事有動靜,必定是沒人願意娶她。”
有人道:“可不是?要我是男人,我也不會娶一個淫婦進門,平白的戴幾頂綠帽,不僅丟光顏面,還毀了家門聲譽,令祖上蒙羞。”
衆多閨秀閒來無事,以議論旁人爲樂,今日揪住月冰染就熱烈地議論着,說個沒完。
月冰染獨自坐在宴案,雖然與她們相距有點遠,但那些議論聲還是飄進她的耳朵裡,聽了個清楚明白。
難聽得不堪入耳的話像一支支細長的銀針刺入她的心口,千萬支的痛,尖銳的痛,壓迫着她,令她喘不過氣來。
她妖豔的眉眼泛着紫藍色的色澤,漸漸的,蓄滿冷酷的芒色。
這些賤人,有朝一日,她會一一地收拾她們!
……
長公主的壽宴自然是高規格的,酉時開始,歌舞助興,絲竹繚繞。
月老夫人與華夫人同案,衆多貴婦向長公主賀壽之後,便向月老夫人敬酒。
宴上觥籌交錯,推杯換盞,和樂融融。
這時,鳳雲卿站起身,指着身側宮女舉起來的一隻精緻鳥籠,清婉道:“長公主,這是我費盡辛苦找到的五彩神鳥。五彩神鳥是吉祥之鳥,傳聞蓄養者可延年益壽,可擋災擋煞,可保主人一生平安。今日我便將這五彩神鳥獻給長公主。”
在北影國,甚至在幻武大陸,五彩神鳥只是一個傳說,是吉祥幸福的化身,未曾有人見過真正的五彩神鳥。
長公主驚喜不已,笑問:“哦?當真是五彩神鳥?”
“若非真的五彩神鳥,獻給長公主豈不是丟人現眼?”鳳雲卿笑道。
“從未有人見過五彩神鳥,你從何處所得?”北影瀟不屑地問,不相信那隻鳥真是五彩神鳥。
所有目光都聚在鳥籠,籠內是一隻色彩斑斕的小鳥,小嘴兒尖尖的,身爲墨綠色,羽翅色彩繽紛,墨綠、亮黃、青藍、淺紫、棕褐,在鳥籠裡撲騰着,還發出啾啾的清脆聲音。
鳳雲卿道:“我從一個世外高人那裡求來的。那世外高人隱居避世多年,我求了好久他才贈予我。”
長公主笑道:“原來如此。鳳大人有心了。”
唐若宣好奇地問:“不知五彩神鳥有何稀奇之處?”
鳳雲卿柔然一笑,打開鳥籠的小門,小鳥便展翅飛出來,在花廳半空飛來飛去,劃出一道優美、五彩的弧線。
衆人的目光隨着小鳥飛翔的軌跡轉來移去,忽然,她吹響口哨。小鳥聽見哨聲,飛過來,落在她的手腕上,乖巧得令人疼愛。
“祝長公主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她笑道。
“祝長公主福如東海、壽比南山。”五彩神鳥重複說一遍,一邊說一邊點頭,憨態可掬。
這祝福之語,這舉止神態,令人捧腹大笑。
唐若琳興奮地站起來,道:“好漂亮的小鳥。我也要玩玩。”
鳳雲卿道:“郡主吹口哨便可。”
唐若琳吹了一聲口哨,五彩神鳥便飛到她的手腕上。
“鳥兒鳥兒,你叫什麼名字?”她對着五彩神鳥說話。
“你叫什麼名字?”五彩神鳥重複道。
“我爲你取個名字,就叫小彩兒。”唐若琳笑得眉目彎彎。
“小彩兒,小彩兒。”五彩神鳥的鳥頭動來動去,眼珠骨碌碌地轉動。
衆人大笑,都看着這隻有趣的五彩神鳥。
北影瀟忍不住潑冷水,“會說話的鳥有什麼神奇的?鸚鵡也會說話。”
鳳雲卿吹響口哨,五彩神鳥立即飛起,在半空飛了兩圈,接着停在唐若琳的宴案上,正好停在月輕衣的酒杯上,唧唧地叫了兩聲。她又吹口哨,五彩神鳥又飛起,這回落在長公主的肩上,歡快道:“長公主,長公主,長公主。”
長公主側着頭看着自己肩上的五彩神鳥,愉悅地笑。
最後,鳳雲卿把它關進鳥籠,交給長公主的侍婢。
壽宴繼續,七個舞伎進來獻舞,跳着柔美的舞。
唐若琳還在回味五彩神鳥帶來的驚喜與好玩,月輕衣卻神色淡淡。
月冰煙、月冰染同案,對視一眼,目光冰寒:時機到了,就看月輕衣怎麼死!
長公主府的侍婢爲賓客添酒,一個侍婢爲月老夫人添酒,卻不當心把酒水灑了,月老夫人的衣裳溼了一大片。那侍婢跪在地上求饒:“老夫人恕罪,奴婢是無心的,老夫人恕罪。”
長公主管教下人甚嚴,但凡在這麼重大的場合,下人出錯,就再也沒有機會留在府裡,必定是逐出府去。因此,這個侍婢意識到自己的下場,嚇得跪地求饒,求月老夫人開恩。
長公主嚴厲地喝道:“混賬東西,還不滾下去?”
月老夫人慈和道:“罷了,長公主就看在老身的薄面上,饒了她吧,她是無心之失。”
那侍婢使勁地磕頭,“謝長公主開恩,謝老夫人饒恕。”
之後,她連爬帶滾地下去了。
沒有衣裳更換,不過也需整理一下,月輕衣過去攙扶着祖母,退出花廳。
花廳西側有一個歇息的房間,月輕衣、月老夫人來到這房間。月老夫人坐在椅子上,月輕衣用絲帕擦拭她衣裳有酒水的地方。
“祖母,衣裳溼了,這時節天還冷着,如何是好?”
“無妨,這是外面的衣裳,進不到裡面。”月老夫人不在意道。
月輕衣擔心,溼衣裳的寒氣進入人體,祖母年紀大了,受寒氣侵襲而受寒那就不好了。
月老夫人摸了摸潮溼的地方,笑道:“就這樣吧,去花廳。”
這時,月冰染和月冰煙走進來,後面跟着兩個府裡的侍婢。一個侍婢雙手捧着一件外衣,一個侍婢端着一杯熱茶。
月冰染笑道:“祖母,方纔長公主吩咐下人送來一件外衣,這外衣是長公主的舊衣,長公主說了,倘若祖母不嫌棄,便先換上。”
月老夫人是個隨和的人,便同意先換上長公主的舊衣。
所幸月老夫人的身形並沒有發福得厲害,這件外衣穿上去正好,不嫌小。
月冰煙也笑道:“長公主說府裡的下人手腳不麻利,特意吩咐下人送來一杯參茶讓祖母去去寒。五妹,伺候祖母飲茶。”
月輕衣沒有多想,從侍婢捧着的金漆木案端起茶盞,伺候祖母喝了半杯。
一切收拾停當,衆人回到花廳。
……
坐在唐若琳身邊,月輕衣這纔看見,斜對面多了一個人,北影寒。
他不是不來了嗎?怎麼又來了?
長公主特意爲他加了一隻宴案,他一人獨享一案,倒顯得與衆不同。
此時,他悠然獨酌,一杯接着一杯,雪顏宛若歷經千萬年的極地冰川,只有亙古不變的冰雪之色。
他並沒有看她,不過心裡全是她,酒入愁腸,卻絲毫消不了他的愁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