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嵐兒之死與月輕衣沒有直接關係,可是,嵐兒生前最痛恨的人,最難以釋懷的便是月輕衣。他要殺死月輕衣,讓她下去陪伴嵐兒,嵐兒纔會死得瞑目。
總有一日,他會抓到她,以各種殘酷的手段折磨她,讓她痛不欲生!然後將她處以極刑!
永陽公主氣得咬牙頓足,如冰如火的目光刺向她,又讓這賤人過關了!
鳳雲卿清冽地眨眸,月輕衣的武功當真是好,看來這人是勁敵。
不過,月輕衣與北影寒究竟是什麼關係,她必須查清楚。
紫宸殿的屋頂比一般的大殿高半丈餘,看起來更爲寬敞明亮氣派。坐在下面的人擡頭看上去,月輕衣變得很小,猶如一片雪花在半空飛旋、飄舞。
月輕衣在半空飛了好一陣子,擺出各種姿勢,實在擺不出新花樣了,這才以輕功飛下來。
“臣女未曾習舞,擬飛天之姿也屬粗陋,實在上不得檯面,污了陛下、太子的眼。”她謙遜道。
“雖然不是飛天舞,但也有飛天之妙、仙人之姿。”鳳氏寬容地笑道,“賞!”
“母皇,這樣低劣的表演也要賞?”永陽公主生氣地反對,不滿地撅着嘴,“在半空飛來飛去,誰不會啊?”
她就是見不得月輕衣得意,甚至是一點點好。她要把月輕衣踩在腳底,使勁地踩月輕衣的尊嚴,踩碎月輕衣的顏面,讓所有人都覺得月輕衣是最差勁的,都想踩她一腳。
北影瀟責備道:“永陽,不許胡鬧!”
北影玄清冷道:“皇妹有所不知,輕功好也不一定能在半空這樣飛,是有技巧的。”
永陽公主見兩個兄長都替月輕衣說話,氣得小臉漲紅,可是無法反駁。
月輕衣淡淡道:“陛下,臣女當真不會飛天舞,方纔只不過是拋磚引玉。”
鳳氏滿意她的態度,讓她退下回席。
接下來,還有吏部尚書、兵部尚書等家的閨秀獻藝,不過月輕衣悄然離開大殿,到外面透透氣。
北影玄見她出去,不多時也跟着離席,說是上茅房。
來到大殿東側涼亭,他看見月輕衣坐在涼亭裡,便走過去。
寒風呼嘯而過,凜冽刺骨,吹得臉頰生疼,手足發寒。檐角掛着的一盞宮燈在寒風裡抖動,昏黃的光影搖曳如蘆葦,晃了一地碎影。
月輕衣聽聞腳步聲,起身行禮,“拜見王爺。”
“今日相見,你我便生疏了嗎?”北影玄的語聲一貫的清朗冷冽,如月下流泉,心裡卻瀰漫了濃重的失落。
“王爺的身份擺着呢。”她莞爾一笑。
“我更希望你喊我一聲‘玄公子’。”見她笑了,他感覺以往的月輕衣回來了,頓時覺得多了幾分親切,“輕衣,不如你喊我玄哥哥吧。”
“不好吧,其實我覺得‘王爺’這個稱呼挺好的,簡單明瞭。”
月輕衣俏皮一笑,心裡卻咯噔一下。“玄哥哥”這個稱呼,太肉麻了,似乎別有深意。
北影玄不再糾結於這個話題,鄭重地問道:“你會不會怨怪我之前沒有與你坦白?”
她搖頭,“之前你隱居避世,自然不會說出自己的身份。倘若是我,我也不會說。”
他沉重的心頓時輕鬆了些,“多謝諒解。”
“這有什麼好謝的。對了,你怎麼也出來了?”月輕衣笑問。
“出來透透氣。其實我並不喜歡宮裡的宴飲。”北影玄輕緩道,若非知道她會進宮赴宴,他絕不會來。
他俊美的臉龐略略含着笑意,看着她,她的小臉閃着昏黃的光影,正好隱去左臉的胎記,是一張精緻清美的臉蛋,烏亮的剪水雙瞳,粉嫩薄削的脣瓣,纖細優美的雪頸,令人不由自主地癡迷。
她也看着他,卻見他的眼神漸漸深沉,心裡有點忐忑。
不過,她揣測,之前二十多年他隱居青山腳下,如今毀容的臉治好了纔回京,想必是人生裡有些必須要做的事纔回京吧。
“輕衣,你如何得罪永陽?”北影玄的墨色大氅被寒風吹得噗噗作響,爲他們伴奏似的。
“我沒有得罪她,或許是我在不經意中得罪她吧,我都不知道怎麼回事。”月輕衣不自覺地搓着手,外面實在太冷了。
“今後永陽再針對你,我會幫你。”
“那我先謝謝你啦。”
“你我之間,要這麼客氣嗎?”
“那以後不說謝謝了。”月輕衣笑了笑。
“對了,你練幻影到第四境了?”北影玄盯着她的手,有那麼一股衝動,想過去握住她的小手,用自己的溫度溫暖她。
“嗯,開始練第五境了。目前沒什麼阻滯,若有阻滯我再向你請教。”她忽然想起一事,“對了,你現在的府邸是哪裡?”
“就是上次你去過的那座小院。”
“你的品味還真獨特。”
“品味?”
“哦,我意思是,你的喜好比較與衆不同。”月輕衣連忙開口,有點尷尬。
北影玄輕輕地眨眸,與她相視一笑。
她跺跺腳,道:“外面好冷,不如回大殿吧。”
他頷首,與她並肩而行。
倘若,他們可以這樣永遠並肩走下去,走到天荒地老,那該有多好。
而不遠處的黑暗處,站着一個軒昂的男子,北影寒。
他靜靜地望着他們,夜色籠罩下的鳳眸,幽瀾暗涌,邪戾隱現。
過了半晌,北影寒正想進殿,卻看見鳳雲卿走過來。
鳳雲卿身姿窈窕,莞爾笑問:“大都督覺得各家小姐的獻藝太煩悶嗎?”
“鳳大人又爲何出來?”他淡漠地反問。
“宮中宴飲,我本就不喜歡。”昏黃的光影落在她秀美的眼眸裡,添了幾分暖色,她淡淡地問,“陛下想爲太子選太子妃,你覺得陛下會挑中哪家閨秀?”
“陛下眼光獨到,聖心更是不好揣測。”說實話,北影寒並不關心這個問題。
“還記得大都督對我說過的話,不知大都督可是還記得?”鳳雲卿含笑看着他,目光卻犀利得直逼人心。
他一愣,不過記得回京沒多久,她來找他,大膽地對他表明心意。
那時,鳳雲卿看他的目光略帶嬌羞,語氣卻頗有鏗鏘之意,“大都督,若你想成就一番偉業,我鳳雲卿自當助你一臂之力。只是,我想當你身旁唯一的女人,與你攜手並肩。”
那時,北影寒婉拒了她的美意,“鳳大人的心意與錯愛,本座無以回報。此生此世,本座對世間女子只有厭憎,更不會娶任何一個女子。”
那時,鳳雲卿錯愕不已,追問爲什麼會有這樣決絕的決定。
那時,他沒有解釋,只說此乃個人意願。
今夜,鳳雲卿舊事重提,北影寒心想,只怕是別有用意。
“自然記得,鳳大人爲何這樣問?”
“我想讓大都督知道,倘若你改變心意,我希望我是大都督想到的、想迎娶的第一個女子。”鳳雲卿直白道,柔婉而堅毅的眉目佈滿了自信。
“鳳大人錯愛,本座無福消受。”北影寒的鳳眸寒氣森凜,“倘若本座當真改變心意,鳳大人從來不是本座會考慮的女子。很抱歉。”
說罷,他略略低首,徑自離去。
鳳雲卿看着他昂挺絕傲的背影漸行漸遠,五指陡然攥緊,秀眸迸射出凜冽的寒氣。
沈夫人所說的事果然是真的,北影寒與月輕衣有不一般的交情。
月輕衣,我鳳雲卿發誓,定要你生不如死!
……
月冰染從大殿出來,在燈火通明的西配殿歇息。她輕按左腿膝蓋,疼得鑽心刺骨,短小的銀針全部沒入膝血肉裡,要取出來,只怕不容易。
因爲尖銳的痛,淚珠不自覺地滑落。
這時,有人走過來,她轉頭看去,一雙美眸淚光盈盈,神色悽楚,梨花帶雨的模樣當真令人心疼。
站在殿門處的男子是北影辰,他看見的便是她這嬌弱而又堅韌的模樣。
月冰染回過神,驚慌地站起身行禮,“冰染拜見太子殿下。”
“免禮。”他走過來,俊朗的面目熠熠閃光,語聲溫和,“你的腿受傷了?”
“臣女獻舞之時,忽覺膝蓋一痛,此後咬牙忍住,最後還是……”她的語聲柔弱而嬌軟,充滿了慚愧,“臣女舞藝不精,讓太子殿下見笑了。”
“本宮看看。”北影辰溫柔道。
“只怕會污了太子殿下的眼。”她謙卑地低首。
“無妨。”他坐在她身旁。
月冰染咬着脣,慢慢地捲起杏黃色的褲腳,露出精緻的腳踝、纖細的小腿,明亮橘紅的燈影下,她的肌膚瑩白若雪,撩人心懷。但見膝蓋上有一處紅腫,確是細小的銀針導致的。
北影辰高深莫測的目光落在她的小腿,“疼嗎?”
她輕輕點頭,美眸含淚,晶亮而又悽楚,更添幾分盈盈楚楚的韻致。
他伸手放在她的膝蓋上方,運起內力,猛地一吸,那短小的銀針從膝蓋裡飛出。接着,他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回府後處理一下傷口,過幾日便能好起來。”
“謝太子殿下。”月冰染連忙放下褲管,站起身行禮謝恩。
由於傷口仍然很痛,她的動作過於急躁,一時沒支撐住,往前撲倒,輕呼一聲:“啊……”
北影辰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