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南知道自己在做夢。
因爲這個夢中沒有燭光,沒有爸爸,沒有哥哥們,沒有弟弟,沒有斯萊爾叔叔,沒有大杭阿姨和秦滾滾……他只有他自己。
所以,這只是一個夢。
夢裡太過痛苦,只要努力醒過來就好了。
醒過來,就什麼事情都沒有了。
不過,他的眼皮好重啊,怎麼都睜不開呢。陸南嘗試了好久,他依然在夢中待着。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陸南的耳邊忽然響起了音樂。這音樂一開始是從遠方傳來的,陸南聽得不甚分明。但慢慢的,音樂聲音大了,他也能聽得更清楚了。
這是一首很富有童趣的歌。
前奏非常簡單,一聲聲不同動物的吼聲就拉開了音樂的序幕。
半分鐘後,各種樂器的聲音纔開始慢慢融入進來,輕快、清新、旋風式上揚的節奏讓聽衆的心情都跟着明媚起來了呢。
很快,歌者的聲音也出現了,軟軟糯糯的童音唱着:“快樂動物園,狐狸是園長,老虎開着觀光車,孔雀先生最漂亮……”
……這都是什麼和什麼啊,陸南有些茫然。
一定是自己睡太多了,爲什麼自己做夢的時候還能聽到這麼幼稚的歌曲呢?
不,這歌曲好像不是夢中的背景音樂,這似乎是從現實生活中傳過來的……陸南在聽了幾百遍以後終於意識到了這一點。
陸南徹底醒了。
“南南!”小鑫第一時間撲到了陸南的身上。
陸南終於問出了讓自己疑惑多時的問題:“這是什麼歌……”他覺得自己喉嚨有些幹,這種感覺不太好受。
等等,一般情況下,作爲一個剛剛從長時間睡眠中清醒過來的睡美人,南南不是應該問自己怎麼了,或者是睡了多久麼……陸小鑫覺得南南的關注點太奇怪,不過還是盡責地回答說:“快樂動物園的主題曲!快樂動物園已經蟬聯了‘最受歡迎動畫片’第一名好幾年啦!”
陸·睡美人·南沉默了一下,直指問題的核心:“最受歡迎麼?最受哪個年齡層次歡迎?”
陸小鑫支支吾吾地說:“三、三到六歲吧……南南不喜歡嗎?這是我特意給你找的bgm,從此以後你也是個自帶bgm的男人啦!”
“爲什麼你會覺得這首歌適合我?”陸南問。不知道爲什麼,他心中隱隱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陸小鑫整個人都湊近了陸南。陸南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陸鑫靠得太近了。陸南覺得他們兩個人的鼻尖都似乎要頂在一起了。
陸南在小鑫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的臉,他疑心自己看錯了,正要細看,陸小鑫卻退開了。
原來是陸冠宇提着小兒子的領子,把小兒子拎起來,放在了一邊。
陸爸爸毫不客氣地搶佔了小兒子的地盤,坐在陸南的牀邊,如釋重負地說:“南南,你終於醒了!”
陸小鑫不甘心讓陸爸爸奪去了陸南的注意力,他叫着說:“南南,你超級酷炫噠!你知道嗎?你已經成功承包了整個洛斯哈動物園!”
陸南越來越茫然了。
陸爸爸先讓陸南喝了一些水。然後,他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一個橘子來,一邊剝好了遞給陸南,一邊說:“邱醫生給你檢查過,你的身體沒有任何問題,非常健康。這個橘子的味道不錯,而且大有來歷,你快嚐嚐看。”
陸南手裡攥着橘子,沉默了一會兒,說:“我要先照下鏡子。”
他的肚子並不餓,身體也不太想吃東西,但又不想辜負爸爸的心意,所以只是把剝好的橘子攥在手裡,計劃着等會兒吃。
陸爸爸趕緊對着陸小鑫使了個眼色:“你快去拿鏡子!”
陸小鑫猶豫地看了陸南一眼,點了點頭,跑出了房間。
“南南,爸爸和你說一件事情。從人類起源來說,人是猴子變的。也就是說,猴子在理論上是可以變成人類的。但是,現在的猴子永遠是猴子,在猴子它們自己的這一生中,它們不可能進化成人類了。”陸冠宇忽然說。
陸南點點頭。
陸冠宇又說:“你已經知道了,我們的基因中帶着洛斯哈的基因片段。於是,我們在理論上是可以像真正的洛斯哈那樣變身的。但是,正如現在的猴子永遠變不成人一樣,我們的變身其實是永遠都沒有辦法實現的。我們具備了類似的基因,但我們不具備類似的能力,這纔是我們最正常的存在狀態。”
陸南又點點頭。
陸冠宇摸了摸陸南的頭髮,說:“所以,你是一個奇蹟。你是全世界唯一的一個奇蹟。或者,用小鑫的話來說,你就是世界的中心,是一出場就自帶bgm的男人!聽上去是不是超級厲害?連爸爸都做不到這一點呢!”
“爸爸……我、我沒事的。”陸南注視着陸冠宇的眼睛,認真地說。
陸南知道,自己身上一定是發生了什麼,爸爸擔心自己接受不了,所以在盡力安慰自己。但陸南是真的不介意,只要他還健康地活着,只要家人們都平安地生活在一起,那麼無論他遇到了什麼,他都可以欣然接受,就算是……就算是他變成了一個怪物。
陸小鑫不知道跑去哪裡拿鏡子了,很久都沒有出現。
陸南現在的樣子其實不醜。在陸爸爸這種自帶濾鏡的兒控眼中,陸南現在的樣子甚至可以說是漂亮的。他身上其他部位都很正常,就算是在他昏迷中一直變化着的左手也恢復了人類該有的樣子,一切都和平時沒什麼不同。但是,陸南的左半邊臉上的鱗片並沒有消失。而且,陸南的眼睛也不對。他的眼睛介於人類眼睛和洛斯哈變身後的獸瞳之間,看上去就顯得有幾分詭異了。
不過,陸南並不知道這一點。他用手摸上了自己的臉。然後他摸到了鱗片。
即使做好了心理準備,陸南還是嚇了一跳。
陸爸爸趕緊打開光腦,調出一份視頻,說:“南南,你不要擔心。快看,你現在的樣子其實是這樣的。”
這視頻是在陸南昏迷時錄製的。視頻中,陸南的左手還在持續變化。
陸爸爸指着其中的一幕說:“這顆果子後來被你弟弟吃掉了,我只咬了一口!味道還不錯呢。”
陸南看了眼視頻中那個類似於蘋果的果實,又低頭看了眼自己手中還沒有來得及吃的橘子。
面對着這個據說大有來歷的橘子,陸南忍不住問:“爸爸,這個橘子……”別告訴我這個橘子也是我自己身上長出來的啊!這多奇怪啊!
“啊,那是胖胖親手摘的橘子……你這兩天都沒去上學,胖胖很想念你呢。這橘子中帶着他滿滿的關愛啊!”陸爸爸說。
陸南暗中鬆了一口氣。雖然他很感激神經粗大的爸爸和弟弟把他結出來的果子吃掉了——這說明他們坦然接受了他的一切沒有嫌棄他呢——但是他自己反而有些接受不了,吃自己身上長出來的果子什麼的,聽上去就很……不妙呢。因爲,如果他一下子喜歡上了自己結出的果子的味道,那麼他以後這頭結出了果子,那頭又自己吃掉了,吃掉以後化成營養又結出了新的果子,然後又自己吃掉了……
救命,這真的是好奇怪的循環啊!
遠在魔法位面,有人在思念着南南。
南南沒有出現的第一天,想他。
南南沒有出現的第二天,想他想他。
南南沒有出現的第三天,想他想他想他。
伊萊打着哈欠從外面走進山洞時,安斯艾爾正蹲在山洞中,面對着山壁,拿着樹枝在地上畫圈圈。
伊萊顛兒顛兒跑過去,速度太快,故意沒剎住車,整隻貓兒滾成了一顆球,順便把安斯艾爾撞倒了。
作爲一隻被魔獸當弟弟帶大的小寶寶,安斯艾爾早就已經被動點亮了“皮糙肉厚”屬性,每天摔啊摔啊的也就習慣了。
他動作利索地從地上爬起來,都沒時間看伊萊一眼,重新跑到山洞角落中蹲下,繼續畫圈圈。
安斯艾爾先畫了一個圓圓的大圈圈。
畫完以後,他仔細端詳了一下。似乎是嫌棄這個圈圈不夠圓,他搖搖頭,用腳蹭了兩下,把泥地恢復原樣,然後重新開始畫。
伊萊根本不知道安斯艾爾在做什麼,它好奇地湊過去,蹲在弟弟身邊安靜地看了十幾秒。
十幾秒啊!這是什麼概念啊!對於一隻擁有騷動內心的“貓”類魔獸而言,十幾秒經過四捨五入之後就是一整天啊!
保持了“一整天”安靜的伊萊,很快就覺得無聊了。
眼看着安斯艾爾又成功畫出了一個圈圈,下一秒就是要擦掉了吧?好兄長伊萊立刻貢獻出了自己的尾巴。
尾巴輕輕一掃,地上的畫作就全部消失了。
伊萊收回尾巴,驕傲地挺着胸膛,自豪地看着安斯艾爾。
安斯艾爾對着伊萊怒目而視。這是他畫的南南呀!剛剛畫了一個腦袋!好不容易纔畫這麼圓的!伊萊竟然給他擦掉了!
伊萊根本並沒有接收到弟弟心中的怨念,還以爲弟弟要和自己玩了,它用尾巴一卷,把安斯艾爾拋上了天,然後再用風系魔法接住,讓安斯艾爾緩緩落地。落地沒多久,安斯艾爾都還沒有站穩呢,他又被伊萊用尾巴拋上了天空。
被迫在半空中上上下下的安斯艾爾:……
嚶,寶寶今天不想和你玩。
嚶,每天都會出現的南南哪裡去了,寶寶都要有小情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