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有人年紀小,但架不住他輩分高啊。

有人膽子小,但架不住他輩分高啊。

有人性格軟,但架不住他輩分高啊。

梅閱,也就是胖胖,小心翼翼地把自己藏在媽媽梅又薇的身後。可惜,梅女士那還算瘦削的身體根本擋不住碩大的胖胖。

胖胖其實是有些自卑的。雖然在虛擬空間裡,垚垚和金三爺從來都沒有歧視過他的身材,但大家都知道,虛擬空間內的身材是可以任意設置的,也許他們只是沒有當真而已……胖胖有些害怕,如果他們知道了自己在現實生活中也這麼胖,他們還能接受嗎?

沒有錯,胖胖在現實生活中也是這麼胖的。他的虛擬形象其實並沒有經過絲毫的誇張。

胖胖的身體不好,他自出生時就得了一種難以治癒的疾病,這種病的名字是康格里夫綜合症。其實也是一種基因缺陷病。簡單的說,是胖胖的基因中某項自帶的遺傳密碼片段受損,以至於身體中的某種酶沒法自主合成。偏偏,這種酶是必須的,沒有它,人體這臺精密的儀器就沒法順利運轉。於是,爲了維持正常的生活,胖胖每天都必須要注射一定量的人工合成酶。

梅閱的肥胖是注射了該種人工酶後的副作用。

如果梅女士當時是在正規機構做的試管嬰兒,那麼孩子一定不會出現這種明顯的基因缺陷病。因爲,一般正常機構都會事先做出好幾個胚胎,然後從中選出最優交給基因提供者。

可惜,這世界上沒有如果。

陸鑫對着梅女士行了一個標準的聯邦見面禮,說:“很高興見到你,夫人。”

還好有夫人這種萬能的稱呼,陸小鑫心裡是暗自鬆了一口氣的。他絕對不要叫梅女士爲曾姑祖母,因爲叫了梅女士爲曾姑祖母以後,就必須要叫胖胖叔祖父了。這種事情太過羞恥了!

陸南跟着陸鑫行了一個禮,然後他走到胖胖身邊,微笑着說:“我叫陸南,你呢?”

梅又薇對着兩兄弟笑了一下,打過招呼後,她用一種鼓勵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兒子。

胖胖結結巴巴地說:“你、你好,我叫、叫梅閱。你可以叫、叫我胖胖。”救命啊,金三爺又在盯着我看啦!

梅又薇已經辭去了她在政府部門的工作。這是她經過深思熟慮後作出的決定。她原本只是一個力求安穩的婦人而已,她所做的一切都在確保兒子以後能平安無憂。這樣的她是絕對不會和麻煩之源陸冠宇扯上關係的。再加上,因爲奧利弗的關係,她一直對陸冠宇無甚好感。但是,陸南和陸鑫的出現讓梅又薇改變了注意。她終於意識到,兒子是需要朋友的,而真正的友誼總是如此難得。

沒有什麼比孩子的快樂更重要了,所以梅又薇辭去了工作,帶着兒子來到了藍星。

當然,除了爲胖胖考慮以外,梅又薇心中還有另一層隱秘的想法。如果奧利弗真的沒有死,那麼她要藉機找到奧利弗,她想要親眼看到奧利弗沒有什麼好下場……她從未忘記過自己丈夫的死亡。

奧利弗那樣一個恣意妄爲給人帶去厄運的混蛋,他憑什麼能繼續愜意地活着呢?

“看樣子,你媽媽和斯萊爾叔叔有事情要談呢。”陸小鑫酷酷地站在胖胖面前,特意穿着小西裝戴着領結的他看上去就是個小紳士。

小紳士對着胖胖做出了一個邀請的姿勢:“走吧,我帶你去森林中冒險。”

別墅周圍就是森林,這一片區域特意清理過,並沒有什麼危險,所以很適合孩子們去冒險。

“對啊,我們一起去玩吧。斯萊爾叔叔特意爲我們準備了野餐盒。”陸南笑眯眯地說。

並不敢輕易反抗金三爺權威的胖胖就這麼被兩兄弟帶走了。梅又薇女士欣慰地看着這一幕,覺得自己做了一個英明的決定。

“梅女士,您請放心,兩位少爺一定會好好照顧貴公子的。”斯萊爾微笑着說,“他們會相處得很愉快。”

“是啊,胖胖從來都沒有這麼開心過呢。”梅又薇高興地說。

被金三爺拖着走的胖胖只聽到這一句,心中的悲傷逆流成河。媽媽,你快看我一眼,我是被拖着走的啊!金三爺威武霸氣不解釋啊!

三個人在現實生活中的性格都和虛擬空間中的並無太大差異,而他們既然能在虛擬空間中相處愉快,在現實生活中自然也慢慢消去了那種陌生的不適應的感覺。森林中的空氣很清新,景色很怡人,斯萊爾叔叔準備好的野餐食物也很可口,所以大家都很開心。

對了,胖胖因爲自己身體的緣故,有很多食物不能吃。斯萊爾考慮到了胖胖的情況,在準備食物的時候就特意摒棄了那些需要讓胖胖忌口的材料。吶,只要他願意,無所不能的管家大人就可以很貼心哦。

梅女士和胖胖平時不住在別墅區。他們住在藍星的另一面。不過,現在交通方面,啓用最新的飛行器,繞着藍星轉一圈也不過是幾十分鐘的事情。所以,趕上週末不太忙時,胖胖可以來找兩兄弟玩,這非常方便。與此同時,梅女士在藍星上也是有工作的,負責一部分後勤的管理。

“胖胖似乎並不知道他是我們的……叔祖父。”陸小鑫鬆了一口氣。他已經對着胖胖旁敲側擊過好幾輪了。

陸南自覺是個心理強大的人,他已經從“叔祖父”的陰影中走出來了,笑眯眯地安慰小鑫說:“不要擔心,如果我們需要叫胖胖叔祖父,那麼大哥、二哥、三哥都要這麼叫他呢。而且,我其實更同情爸爸,他似乎還沒有意識到自己也要叫胖胖爲叔叔呢!”

陸小鑫瞪大了眼睛看着陸南。幾秒鐘以後,他捂着自己的肚子哈哈大笑了起來。

時間飛快地過去,當小孩子們用功唸書的時候,大人們也在忙着自己的事情。

陸家現在有兩批敵人,一批是帝國那個想要把陸森抓走的阿瓦拉十一世,一批是那羣懷疑奧利弗還活着的疑似海盜的神秘人。

(啊,至於那個幾個月前還一直自不量力給陸家找麻煩的李家,抱歉,他們甚至都不能稱之爲陸家的敵人。因爲他們太弱了,而且他們很快就要徹底完蛋了。)

那些神秘人似乎還和聯邦政府中的某些人有勾結,這讓陸冠宇非常頭疼,相比較而言,自然是阿瓦拉十一世更好對付。畢竟這個帝國人早就失去了他自己的家主地位,即使他手中還有些勢力,但現在也不得不東躲西藏着。

遭人惦記的老鼠總比只露出冰山一角的獵人更好對付。

阿瓦拉十一世現在一定恨透了聯邦,nkz90141星球是他在機緣巧合下發現的,上面的黃金能源也是他在偷偷開採的,原本他還想用這些黃金能源東山再起,偏偏這批數目驚人的能源被聯邦政府劫了(其實是被陸家劫了),這意味着阿瓦拉十一世陷入了徹底的被動中。

能不能把陸森帶回帝國,其實阿瓦拉十一世並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是那一批黃金能源而已。

雖然阿瓦拉十一世對他的下屬們宣傳陸森是他的兒子,那些依然把阿瓦拉十一世奉爲家主的忠心下屬們也在口頭上稱呼陸森爲少主,但其實……

“我們在帝國的人手太少了,以至於錯過了很多並不算隱秘的消息。”斯萊爾微笑着說。

這是一個虛擬網絡房間,在這個房間中的人全部都是陸冠宇信任的人,也就是小王子護衛隊的成員。

“阿瓦拉十一世和帝國三皇子是情侶關係。或者說,他們曾經是情侶。這是一個非常狗血而且骯髒的愛情故事,哦,如果這還能稱之爲愛情的話。我不想複述他們有多卑鄙和無恥,總之,最後的結局很明顯,阿瓦拉十一世在家族內亂中的落敗和三皇子的背叛不無關係。所以,他痛恨着三皇子。”斯萊爾始終微笑着,“我不同情阿瓦拉十一世。他想要帶走大少爺的原因很明顯,他認爲大少爺是三皇子的孩子。”

陸冠宇倒吸了一口涼氣。

如果當初他們沒有順利找到大森,如果大森落入了阿瓦拉十一世的手裡,那麼大森將面臨的絕對會是常人難以想象的折磨。

阿瓦拉十一世暫時沒有能力對付三皇子,所以他要帶走陸森並折磨陸森。

而三皇子呢?就算他相信陸森是他的孩子,那又如何呢?他不會爲了這麼一個失敗種向阿瓦拉十一世低頭。

斯萊爾繼續說:“安琪一直以來的對外身份都是僞造的。她其實是帝國人,母親是帝國皇宮中的一位普通宮妃,父親是巴特勒親王。當然,她的父母親已經因爲通/奸/罪被處以極刑了。而這一切其實是源於帝國皇帝的陰謀。畢竟,他在日漸老去,巴特勒親王卻還在壯年且日漸狂傲。沒有一位皇帝能忍受這個。”巴特勒親王就是帝國現任皇帝的親弟弟。當然,這位親王現在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不過,從血緣上來說,安琪的確是有皇室血統的。

“安琪生來就是失敗種,她被送到了聯邦,培養成了一位間諜。與此同時,她還是帝國三皇子的長期情/婦。”斯萊爾說。

在帝國,表兄妹、堂兄妹成婚都是符合法律條文的,這並不涉及到倫理關係。聯邦人常常將這個作爲攻擊點,認爲帝國人還沒有進化完全。不過,帝國人也不是好惹的,他們通過考證,確定了聯邦人在古早的時候(還未離開太陽系之前),也有過表兄妹、堂兄妹成婚的情況。(在古代東方,表兄妹成婚合法;在古代西方,堂兄妹成婚合法。)

所有人的目光都或直白或隱晦地集中到了陸冠宇的頭上。安琪是陸冠宇的第一任妻子。陸冠宇簡直從頭髮絲一直綠到了腳尖。

大杭深深嘆了一口氣,說:“真是爲夫人感到不值啊。”他們口中的夫人是指南希,他們承認的夫人就只有這麼一位。

雖然陸冠宇有過三次婚姻,但第二次明擺着是契約婚姻,他和楊蘭蘭沒有任何實質性的關係,就連陸焱、陸淼都是被“造”出來的,所以在知情人眼中,這次婚姻其實根本不能代表什麼。不過,在第一次婚姻中,陸冠宇的確是付出過真心的。當他在感情上還很稚嫩純情的時候,他根本不會想到,那個符合他對家庭所有期待的女人竟然是懷着特殊目的故意來接觸他的。

“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能在最正確的時間遇到南希,然後永遠都不要分開。”陸冠宇語氣低沉地說。他不是一個喜歡異想天開的人,但他有時候也會忍不住偷偷地想,如果人生可以重來,那就太好了。他會在第一時間找到南希。他們會一直相愛直到白髮蒼蒼。

大杭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她對着斯萊爾露出一個稍顯歉意的表情。

斯萊爾緩緩搖了搖頭,讓大杭不要太過介意。不過,他心裡有數,看樣子今天晚上又要給先生準備助眠的藥物了,就用微粒子傳送儀傳輸過去吧。

大家都把自己的目光從陸冠宇身上收回來,只盯着自己眼前的那一小塊桌面,似乎要把桌面看出兒來。

在這種時刻,唯一能用正常語調說話的就是斯萊爾了,他若無其事地繼續說了下去:“綜上所述,大少爺擁有帝國皇室血統,這份血脈從安琪身上繼承而來。當然,在一些人眼中,他乾脆就是帝國三皇子的兒子。”

“放屁,他是我兒子!”陸冠宇面色不善地說。

“這是事實,不需要我再次重複了,先生。”斯萊爾淡定地說,“您難道沒有意識到什麼不對麼?大少爺,不,確切地說,是幾位少爺的基因序列和您都極爲相似。不提二少爺和三少爺,四少爺的另一半基因提供者是夫人,小少爺另一半基因提供者同樣是聯邦人,但他們的基因表達方式和大少爺一模一樣。這意味着什麼?”

“這意味着我本人的基因……或許是從帝國皇室那裡繼承來的?”陸冠宇有種被五雷轟頂了的感覺,他的頭髮都要炸起來了。

用聯邦人的眼光來看待帝國,他們的政治體系實在是太落後了。但他們又能理解爲什麼帝國會是帝制的。

從根本上來說,這源於人類和洛斯哈兩種截然不同的進化方式。不考慮父輩社會地位的話,人類是生而平等的,所以纔會有那一句“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但帝國不一樣,洛斯哈生而不平等,原始態爲高等生物的洛斯哈對原始態爲低等生物的洛斯哈有着絕對的壓制作用。因爲這種等級壓制,所以帝國有皇族、貴族、平民和奴隸。他們的身份從出生起就註定了。

在帝國,皇族的原始態是最高等的,所以他們生而爲皇。

於是,帝國從最開始就是帝制的,幾千年幾萬年過去了,帝國換了無數位皇帝,發生過無數場□□,成功了無數次政變,但有一點一直沒有改變,那就是皇帝的姓氏。

如今,陸冠宇忽然間意識到,他的基因竟然受到了一部分帝國皇族基因的傳承。這意味着,如果他能徹底激發自己的那部分基因片段功能,他會對大多數帝國人造成等級壓制。

“我、我簡直就是……就是怪物。”冷靜下來的陸冠宇面無表情地說。

陸冠宇開始相信梅又薇女士的話了——他其實早就相信了一部分——他開始相信自己的確是某種實驗產物了。那麼,問題來了,奧利弗到底是怎麼憑着現有科技把他合成出來的?!

“人類一直在進化着,劣等基因淘汰,優等基因傳承,這是自然規律。”斯萊爾一直都很淡定,哪怕這張桌子上的除了邱醫生以外的其他人都是一臉被雷劈了的模樣,他依然很淡定,“在來圖戰爭前的基因時代,人們的人爲干預不過是把這種進化加速化了。當然,事實證明這是行不通的,基因的進化只能是個非常緩慢自我調整過程。說了這麼多,我只是想表明,人類現有的基因是人類進化到目前的最優基因。也就是說,先生您同時具備了人類最優基因和洛斯哈最強基因。這是一個……驚喜。”

陸冠宇面無表情地反駁:“暫時沒有‘喜’,我擁有的只是驚嚇。”

“不不,先生,您完全可以樂觀一些。從基因層面來說,您現在可以帶着少爺們開創一個史無前例的宇宙第一家族了。”斯萊爾還有心思開玩笑。

“承你吉言,但願我們能在成爲第一家族之前順利解決掉基因崩潰的問題。”陸冠宇並不怎麼樂觀地說。

最優與最強的組合並不意味着是最好的,他們的基因缺陷也很明顯。

長桌上的氣氛有些凝重。

秦滾滾抓了抓自己的頭髮,故意用一種輕鬆的語氣說:“基因什麼的,我完全幫不上忙。不如這樣吧,我們去帝國把阿瓦拉十一世揪出來幹掉吧?”

只要一想到陸森如果不慎落在這個人手裡將要受到的折磨,大家就覺得忍無可忍。他們都是看着陸森長大的長輩。現在,大家都義憤填膺呢。

“這個不急……”陸冠宇其實是最想要把阿瓦拉十一世弄死的那個,但事情有輕重緩急。他們的時間不多。

知道陸冠宇有重要的話說,大家又重新把目光放在了陸冠宇的身上。

在衆人的注視中,陸冠宇慢慢地說:“我們……我們組建一個海盜團吧。這是擴張勢力最迅速的方法之一。我們不劫道,我們專注黑吃黑。”

奧利弗最初的勢力是從他父親格雷戈拉斯那裡繼承的。雖然海盜中並沒有出名的人物叫做格雷戈拉斯,但以奧利弗在短短几十年中就迅速成爲軍火大鱷來看,格雷戈拉斯的勢力應該不小。也就是說,格雷戈拉斯或許只是一個化名,他在海盜中應該還有另一個名字,這個名字或許充滿了威懾力。而從現在有人不放棄尋找奧利弗來看,奧利弗背後還牽扯了很多秘密。

想要弄清楚一個秘密,那就深入這個秘密。再加上,南希死於海盜之手,陸冠宇從未放棄要給她報仇的想法。

於是,陸冠宇決定要成立海盜團,一個不劫商船,不殺平民,只在海盜中黑吃黑的海盜團。他甚至都已經想好了名字。他要成立的海盜團名爲“歐墨尼得斯”。

在遠古時代,歐墨尼得斯是復仇女神的名字。與此同時,歐墨尼得斯卻也有“仁慈的人”的意思。

命運有時候真的很神奇,在這條時間線上,沒有極夜,沒有三林先生,卻依然出現了“歐墨尼得斯”。當然,它出現的時間提前了幾十年。

我們不傷及無辜,但我們同樣不負責拯救,我們用復仇來彰顯仁慈,我們用鮮血來告慰亡靈,我們用絕望來成就希望。

……

離開虛擬空間的時候,斯萊爾坐在自己的房間裡,發了一小會兒的呆。無所不能的管家大人永遠不會讓別人有機會看到他發呆的樣子。

幾秒鐘以後,斯萊爾注意到自己頭上立起了一叢呆毛。他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用手把呆毛撫平了。

幾分鐘以後,斯萊爾換上了一套新的三件套西服,優雅從容地離開了自己的房間。

遠離那些陰謀和罪惡,斯萊爾對自己的定位,從來都是一個管家而已。

身爲管家,他忠於這棟房子,他愛着這棟房子裡的人。

愛着四少爺和五少爺的斯萊爾微笑着在胖胖面前拆穿了一個秘密:“小梅先生,請允許我告知您一件神奇的事情,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您不光是南南少爺和小鑫少爺的同學以及朋友,您還是他們的……叔祖父。所以,您一定要勇敢哦!您會在學校裡好好照顧他們的,對嗎?”

胖胖張大了嘴巴。

於是,等到這天吃晚飯的時候,陸南和小鑫就在餐桌邊見到了一位……嗯……怎麼說呢……他們見到了一位慈祥的胖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