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室四子,克母克弟,乃不祥之人!
如果說僅僅是流言也就罷了,偏偏還被國師證實了澹臺璃的確命中帶煞,也正因爲他的證實,就算澹臺滅明再不捨,也在文武百官、後宮嬪妃的再三阻撓下,不得已讓年僅三個月的澹臺璃,被單獨放養在宮外格外僻出的四皇子府靜養。之所以說是格外僻出,那是因爲澹臺璃是所有皇子中第一個有自己宅邸的人,但因爲他身份特殊,所以這個四皇子府也甚爲的偏僻,與京城最最熱鬧的將軍丞相王爺的府邸街道根本就無緣,甚至可以說,他的宅邸,已經劃分到了四環以外。
如果說僅僅是獨居在外倒也沒什麼,可惜的是,這位四皇子,只有在每年的中秋宴會以及春年宴會上,纔會被皇上恩准入宮,其餘時間,除了皇上特地爲他找來的太傅、武將教授學業與武藝外,他幾乎與皇室無緣。
再後來,他因爲貪玩兒從假山上摔了下來,破了相,自此以後,一張面具便無時無刻的掛在了他的臉上。
澹臺璃本身就是不祥之人,儘管小時候長得粉雕玉琢,卻也沒能讓大家真正的喜歡起來,也因爲此,並沒有多少人記得他究竟長什麼樣,這長大之後每日都戴着面具,就更加無人知道他面具下的那張臉究竟毀成了什麼樣。
不可否認的是,澹臺璃的同年看似受盡了委屈與折磨,但是卻並沒有人知道,也正是因爲他的宅邸避居在外,也正因爲他命中帶煞,無人關注,才得以讓澹臺滅明與楊嫣然時不時的出現在他那裡,所以澹臺璃的童年,比起藺滄溟,要幸福很多。
隨着澹臺璃一天天長大,也逐漸明白他與母親是見不得人的所在,甚至一度感到自卑,直到澹臺滅明告訴他,他母親之所以選擇這條路,就是爲了讓他今後能夠不沾染到皇室奪嫡之路上的鮮血時,他才漸漸釋懷,原來,他有這樣一個偉大的母親。
可當楊嫣然看到他眼中的感動時,卻露出一抹嘲弄的笑:“孩子,別這麼看着我,你的母親並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因爲我爲了我自己,拋棄了自己的家,拋棄了父母,拋棄了……你的弟弟。”
也就是那個時候,澹臺璃才知道,爲什麼自己要一直頂着一張面具,爲什麼要掩藏在暗處,爲什麼他母親不想再爭奪權力與地位,就是因爲,他還有一個在天照做太子的弟弟。
那一刻,他的感情是很複雜的,說不上來是委屈還是嫉妒,亦或者是其他,總之,在那之後,他便更加的小心謹慎起來,就怕一個不小心,連累了那些躲在暗處的親人。
細數這些年的過往,無論是澹臺璃還是楊嫣然,他們的日子看似平順,實則又何嘗不是在躲躲藏藏、小心翼翼中長大的?尤其是楊嫣然,獨居在暖宮,心卻被割成了幾瓣,爲父母、爲兒子、爲夫君日日擔驚受怕,可謂是一着不慎,處處驚心!
但是,她卻從來沒有後悔過,因爲,如果當年她大着膽子帶着自己的一雙兒子跟着澹臺滅明回到臨月的話,不管是神後背後的月族、皇后所在的勢力還是各宮嬪妃所在的勢力,就都是會向她發起攻勢,就算她的兒子不是澹臺滅明的第一個兒子,卻是澹臺滅明唯一從外帶回來的女人,還是雙胞胎兒子,危機感是大大存在的。原本,她就知道月族神後的所在,一直以爲在神後未嫁給澹臺滅明之前,他是不允許有皇子的,後來才知道並不是這樣。
神後是皇上登基之後才能嫁入皇室,而在澹臺滅明成年之後,皇上就會爲他指婚,所以在神後之前,他已經有了皇后與妃子,前面三個皇子,也正是這樣來的。
儘管如此,也仍然沒有打消楊嫣然不入皇室的決心,因爲,在她替她姐姐掌管天照後宮期間,她已經身心俱疲的享受過各嬪妃之間血腥的爭奪之戰,如果不是當時她的身邊有一個身經百戰的關凌,她楊嫣然焉有命在?如果她不顧一切的走進了這個諾大的後宮,在無權無勢的情況下,如果澹臺滅明對她有三兩天的新鮮期也就罷了,但只要她受chong,她就會有危機,她的兒子更加可能活不過三歲,所以,她不敢去冒這個險,她寧願讓自己的兒子活的艱辛,活的委屈,也不願意讓他們成爲她爭名奪利的犧牲品。
在她的眼裡,所謂的身份不重要,皇室承不承認她也不重要,只要澹臺滅明承認他們母子三人,就足夠了,哪怕她就此死去,也算了無遺憾了。可是,唯一讓她放心不下的就是一直待在天照皇宮的藺滄溟。她不是沒有想過去看看他,也不是沒有想過去接他回來,卻都被澹臺滅明拒絕了!
至於原因,澹臺滅明這樣告訴她:“溫室裡的花朵是長不大的,不讓他們經歷一些風雨雲霜,怎麼能擔得起臨月未來的重任?更何況,他待在那裡沒什麼不好,將來可是朕的一大助力,就算不逼着他一起幫他滅了天照,也能防患於未然!”
聽完澹臺滅明的這番話,楊嫣然當即震懾在當場:“你……的意思是?”
“你不覺得我們的兒子在經歷過皇室的冷漠無情、互相殘殺、戰場洗禮之後,已經不知不覺間成爲了一個最適合繼承皇位的人嗎?”澹臺滅明微挑的鳳眸中凝聚着精光,細細的打量着楊嫣然,而楊嫣然,卻被他這番話震懾的呆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騰地一下就站起了身:“不,不可以,你不能這麼做,我不要我的兒子做你未來的皇帝,太苦了,太累了,如果他走上了這條不歸路,就永遠都回不了頭。這就不是我所期望的結局了,如果真的如你所說,爲什麼我非要將他放在天照?將他接回臨月不是照樣可以鍛鍊?照樣可以歷練?明,不要選擇他好不好?這不是我所期望的結果,不是的,我從沒想過讓自己的兒子做皇帝,我們已經害他們活在一個比同齡人更加痛苦的童年,爲什麼還要逼着他們走上我們安排好的路?他們是鮮活的人,不是你手中的棋子,你這麼做,對他們不公平,不公平!”
“嫣兒,你看看我的那些兒子中,哪一個能夠擔當得起臨月未來的重任?老大太過老實,老二太過狠辣,老三一副吊兒郎當的花花公子樣,老四璃兒,性格孤僻,老六雖然聰明,但卻有點聰明過頭的感覺,老七卻對朝政一直沒有興趣,你說說,你說說我能選擇誰?”
楊嫣然聽完澹臺滅明的話,突然嘲弄的勾起了脣:“明,你不用這樣的,真的不用。連我都能看的出來,你的那些兒子絕對沒有表面這麼簡單,你會看不出來?老大老實?他真的老實嗎?還有老七,真的對這個位置沒興趣?老三,吊兒郎當?不,他們都沒有那麼簡單,你的那些個女人就不是省油的燈,他們的母妃能差到哪裡去?更何況,你似乎還忘了你的八皇子吧?他可是你與神後的兒子,雖然如今不過十六歲,可到底是臨月最尊貴的皇子,我楊嫣然絕不會讓我的兒子去冒這個根本就沒有必要的險。我是不會同意的,絕對不會同意。既然你不想讓溟兒回來,那就不讓他回來,反正在哪裡,都是所謂的面對,與其回來兩眼一抹黑,倒不如在他自己熟悉的環境裡待着。只要他安然無虞,我寧願一輩子不認他!”
“楊嫣然,你這是在跟朕叫板嗎?”破天荒的,從未紅過臉的夫妻,在藺滄溟二十歲那年,因爲那個所謂的皇室繼承權,而冷戰了起來。
誰也沒想到,這一冷戰,竟然整整半年之久。後來,澹臺滅明不知是想通了還是怎麼的,竟然再也不提繼承的事,兩人便和好如初。
然而兩年後,當藺滄溟在臨月境內被圍困五天五夜時,楊嫣然再也坐不住了,她想要出宮,想要去找自己的兒子,卻被澹臺滅明再一次的攔下了,因爲在此之前,他已經派澹臺璃前往救援……
這也是當時在夏侯焰身中數箭昏迷不醒的情況下,爲何藺滄溟還能安然無虞的帶着他突破重圍,因爲那個時候,澹臺璃用真面目將臨月的大軍往反方向引走,間接的救了自己的弟弟,也救了夏侯焰。
除此之外,澹臺璃這些年單方面的爲藺滄溟擋下了許多關於臨月方面的殺戮,當然,這些事澹臺滅明不知道,楊嫣然不知道,只有澹臺璃自己清楚。而他自己,也自然沒有澹臺滅明想象的那般單純的孤僻,相反,澹臺璃也是一個很不簡單的人物,這一點,恐怕當臨月的奪嫡大戰真正開始的時候,澹臺滅明才能知道!
……
在楊嫣然、澹臺滅明的敘述下,當年的事基本上已見端倪,以至於他們的聲音落下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房間裡都靜謐無聲的可怕。
也不知道這樣尷尬的時間持續了多久,藺滄溟方薄脣一勾,鳳眸晦暗幽深的看向澹臺滅明:“我現在可以跟你表個態,你的皇位,我沒興趣,我也不會回來,所以,你們可以趁早死了這條心。”
“孩子,你……。”藺滄溟沒有給澹臺滅明說話的機會,當機立斷的截斷他們的話:“你們什麼也不用說了,也不用再解釋,我不恨你們,因爲不愛,因爲沒有感情,所以談不上恨與不恨。最初的那些話,只是我的不平,但與真正的情感還劃不上等號。你們真正對不起的人是你們的父母,而不是我。我這次來也不是聽你們在說這些沒用的話,我只是想來問問你們,月心與你們什麼關係,在她走之後,臨月可發生了什麼事?還有,你們聽說過木靈寨嗎?如果你們不知道,最好現在立刻馬上將月煌叫過來,我有急事要當面問他!”
當兩人正沉浸在藺滄溟那句‘因爲不愛,因爲沒有感情,所以談不上恨與不恨’的打擊中時,澹臺滅明卻因爲‘月心’兩個字瞬間擡了眸:“你怎麼會提起她?你竟然認識她?你知道她如今在哪裡?”
看着澹臺滅明眼中毫不掩飾的緊張,藺滄溟挑了挑飛揚的劍眉,抱着胳膊勾脣諷笑:“看不出來,您還是一個如此念舊的人,這麼多年過去了,聽到月心的名字,您竟然如此激動。”
“她在哪裡?她究竟在哪裡?”澹臺滅明騰地站起身,疾走幾步來到藺滄溟的面前,直直的看着他,眼中瞬間有厲色閃過。
藺滄溟繼續諷笑:“這麼說,你是不知道的了?既然不知道,就將月族的族長請過來,該知道什麼,您一會兒自然會知道,不該您知道的,我一個字都不會多說。”
“你……。”澹臺滅明氣焰一噎,瞬間就擡起了手,楊嫣然見狀心頭一驚,猛然睜大了雙眸,什麼也沒想,不顧一切的朝他衝了過去,死死的拽住他的手臂,“你要幹什麼?打他嗎?那你還是連我一起打了吧?你在生什麼氣?你生的是哪門子的氣?兒子怎麼着你了?他說錯了什麼嗎?他有說不告訴你嗎?你至於這般惱羞成怒嗎?”
“楊嫣然!”被自己的女人當着這麼多人的面這樣數落,澹臺滅明只覺腦門一炸,墨黑的眸子頓時收緊,死死的盯着她,而楊嫣然,什麼也沒說,就這樣撞進他如刀子般凌厲的瞳孔中,兩個人兩兩相對了近一刻鐘後,澹臺滅明突然幽幽的看着她:“鬆手!”
楊嫣然漠然的看着他,絲毫不爲所動。
“放手,我命人傳月煌。”聽言,楊嫣然眸光微閃,緩緩鬆開了自己的手臂。
澹臺滅明嘆了口氣,轉身走出了門,房間內一瞬再度安靜了下來,這一次,靜的十分詭異,絲毫不知不覺間,因爲‘月心’兩個字的出現,讓這幾個人莫名其妙的沉默了下來。
當澹臺滅明回來時,已經是一刻鐘後的時,當他進來時,藺滄溟明顯的掃到他微微有些溼潤的臉頰以及領口,脣角適時的勾起了一抹涼薄的弧度,看來,他這位所謂的父親,還是一個多情的種呢!
“月心本是我的神後,卻愛上了不該愛上的人,離開了臨月,這一走就是二十多年,我一直沒有她的消息,如今偶然聽到她的名字,我很激動,真的很激動。但是我的激動根本就與男女之情無關,我們兩個人從小一起長大,更多的是兄妹之情。如果我當年想攔下她,根本就是輕而易舉的事,可是我並沒有這麼做,因爲我想讓她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臨月皇帝與神女的諸多身不由己我們深有體會,旁人是無法理解的。如果硬將兩個只有兄妹之情的人捆綁在一起,會是一輩子的痛苦,所以,她的選擇,我纔會如此的尊重。而你剛剛所說的木靈寨,我沒有聽說過,我相信,月煌那裡也不會給你提供什麼有價值的消息,因爲在月心走後,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裡,她深知道臨月與月族的各種關係網,如果她想要躲避追蹤,簡直是輕而易舉的事。現在你能告訴我,她怎麼樣了嗎?”
“死了!”藺滄溟不鹹不淡的一句話令澹臺滅明身體一晃,險些跌倒,幸而離得最近的楊嫣然反應及時,趕忙扶着他:“你怎麼樣?沒事吧?”
“死了?她怎麼會死了?什麼時候的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澹臺滅明接二連三的話帶着急促與擔憂還有深深的自責,他看向藺滄溟的眼神,充滿着祈求。
“她是天照夏侯奎的前夫人,四年前在那次包圍戰之後,就鬱鬱而終。她的女兒夏侯霏是我的太子妃,因爲她母親的關係,被留在了位於南啓境內的木靈寨中,所以,我想從臨月入手,看一看有沒有什麼有價值的線索可以突破。”
藺滄溟簡明扼要的話,讓在站的幾個人同時回過了神兒,尤其是澹臺滅明,更是驚訝的瞪大了瞳孔:“那個戰神夏侯焰……難道說,是她的兒子?”
藺滄溟點了點頭:“沒錯,他的確是心姨的兒子。”
澹臺滅明踉蹌了一下,軟軟的跌坐在身後的椅子上,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真是造化弄人,真是造化弄人啊,我竟然殺了她的兒子,她一定是恨我的吧?一定是恨我的吧?”
“夏侯焰沒死,你也不用自責。至於心姨,我覺得她的經歷恐怕沒有你想象的那般簡單,如果這麼簡單,就不會牽扯到一個隱居百年之久的望族,就算你們沒有聽說過木靈寨與心姨的關係,也應該是木靈寨的存在吧?這樣一個隱世大族,爲什麼會對心姨,如此的不同一般?而且,看他們對霏兒的態度,也不像是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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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更新到此爲止,文文沒有完結哈,這只是關於楊嫣然部分的回憶,將來也會有月心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