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此事,坊間對蘇茹薇的傳言更向偏頗走去,而蘇茹薇卻對比絲毫不曾在意。
沈夫人問過蘇茹薇要不要繼續住在蘇家,蘇茹薇只是笑着回答道,“蘇家於我而言只不過是長大的地方罷了,再沒有半點牽掛。”
期間言止也來看過蘇茹薇幾次,但蘇茹薇也總是下意識出神,讓衆人擔心不已。
日子漸漸過去,一輪四季輪轉,蘇茹薇已經是京中相當有名的人物了,即使有聖旨和懿旨在身,也只不過是擺設。
皇帝對言止的猜疑越來越深,只不過是沒有找到發作的時機。
邊疆告急,沈家自請上前線,蘇茹薇了無牽掛,婉拒了一衆人的善意後決定跟隨沈家奔赴沙場。
言止知道這消息後,直接進宮去見了皇帝,將願意一同出征的心思告訴了皇帝。
皇帝眯着眼看向言止,這一年來他越發情緒波動起來,好一陣子,皇帝纔開口,“刀劍可不長眼啊……”
言止一拱手,沒有說旁的,“微臣心意已決,望皇上成全。”
皇上擺了擺手,“你去吧,朕允了。”
等到言止走了,皇帝這才輕輕開口,“朕已經提醒過你刀劍不長眼,你若是折在了沙場上,也不枉此行了。”
等着大軍出行那日,蘇茹薇帶着彩蝶和巧兒站在沈家一旁,看着言止身穿鎧甲遠遠而來。
蘇茹薇有些驚訝的看向言止,而言止則是衝着沈楚一拱手,“參見沈將軍。”
雖然沈楚也有些驚訝,但他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重重拍了拍言止的肩膀,隨即大軍開拔。
這一仗就打了兩年有餘,蘇茹薇從一個嬌滴滴的千金小姐,如今也變成了戰場上赫赫有名的先鋒官,同言止一起屢戰奇功。
皇帝每每收到捷報,雖沒有多生氣,但身邊的人都能看出來,皇帝的心情不會有多開心,畢竟言止沒有出任何事。
邊關的風沙沒有劃傷蘇茹薇和言止的臉龐,反而是給他們渡上了一層堅毅和果敢。
在出徵三年後的上元節,大軍凱旋迴京。
皇帝在金鑾殿召見了一衆羣臣,其中更是着重的誇獎了言止。
言止知道皇帝對他的戒心沒有一絲一毫的懈怠,他看着面前這個略顯蒼老的老人,只垂眸說道,“微臣皆皇恩浩蕩,並沒有什麼功勞在身。”
皇帝聽了這話,很是和煦的笑了,座下的羣臣都有些驚訝,畢竟皇帝很久沒有這麼笑過了。
但站在皇帝身邊的總管太監卻有些頭皮發麻,畢竟皇帝只有在極度的情緒下才會有這種狀態。
誇讚了一番言止,皇帝這才精神頭有些不濟,讓衆臣下朝。
蘇茹薇雖然沒有跟着衆人上朝,但也被太后和劉貴妃拉去了後宮。
太后和劉貴妃拉着蘇茹薇的手驅寒問暖,蘇茹薇也是笑着同兩位長輩搭話。
說着說着,太后身邊的宋嬤嬤走了進來,同太后說到,“娘娘,外頭下朝了。”
太后像是無意般的問了一句,“如何了?”
宋嬤嬤說道,“皇上在前頭大肆獎賞了一番,特別是對言大人……”
聽了這話,在場幾人都是微微一頓,這都是知道皇帝對言止有忌憚的人,所以對皇帝的做法不由得有些猶豫。
太后以爲蘇茹薇什麼都不知道,故而笑着說道,“好孩子,哀家和貴妃就不留你了,你快些回沈家吧,也讓你舅母幫你好生看看,你父親的孝期也算過了,哀家只想着能看你風風光光大嫁。”
蘇茹薇笑着點了點頭,並沒有多說什麼,反而是抽身往宮外頭去了。
而太后在蘇茹薇離開後的一瞬間臉色就陰沉了起來,她看着劉貴妃,“皇帝這是怎麼回事?好生生的一個孩子,只不過因爲些閒言碎語就鬧出了這檔子事?!”
劉貴妃是知道蘇茹薇和言止的事情的,此時也是應和着說道,“是了,妾有時候也在想這個。”
太后嘆了一口氣,吩咐宋嬤嬤道,“去請國師來,就說是爲了言止,勞煩他來宮裡頭一趟。”
太后讓劉貴妃先回宮,自個兒則是帶着些小丫頭找皇帝去了。
太后把御書房伺候的下人都皆數遣了出去,直接了當的說道,“皇帝,哀家想知道你對言家那孩子到底是如何看的?”
皇帝見太后直接,也是頓了頓,“……母后難道不知當年的事情?”
太后就知道皇帝是因爲當年的那句預言,冷哼了一聲,難得拿出了太后的架子,“哀家聽皇上這麼一說,倒是有些事情想同皇上算一算。”
見皇帝臉色不善,但太后絲毫不肯退讓,徑直說道,“護國公滿門,莫說言止如何,就上到言老太爺,下到言止的爹孃,哪一個不是忠君爲國?”
太后嘆了一口氣,“言止剛出生就沒了爹孃?爲何?就是因爲他的爹孃爲了萬千百姓,爲了皇帝的江山,永遠死在了沙場上!”
說完這個,太后有些恨鐵不成鋼的看向皇帝,“這孩子從小在言老太爺身邊長大,哀家每每看着都心疼,但這孩子從來沒有在任何人面前抱怨一句,更何況是主動請纓上了戰場!”
很是一頓,太后說道,“皇帝!你莫要忘了,這孩子小時候還曾在你懷裡頭笑,你說着孩子總有一天要有大出息!”
“想想他的爹孃!再想想你自個兒!皇帝!你到底再懼怕什麼?!”
太后猛地一拍案,皇帝頗爲震驚的看着面前的太后。
此時外頭的人叩門稟報道,“皇上,太后,國師求見。”
皇帝如夢初醒一般,趕忙說道,“快請!”
國師進內後行一禮,太后暫且退到一旁,而皇帝則是問道,“想問國師,當年在言止身上的預言,可是真的?”
國師面色柔和,輕聲說道,“臣今日也是爲此而來,言大人早年間的預言的確是真……”
“但萬事萬物皆有變數,言大人的命星早已經被另一星宿改變,再也不同往日一般,反而是襄皇之道。”
說完這話,皇帝全身的力氣都像被抽乾了一般,而太后和國師則是靜靜走出了御書房。
太后衝着國師一笑,“多謝國師相助。”
國師則是搖了搖頭,“太后何出此言?臣不過是說了應該說的罷了。”
太后看着國師的背影,嘆了一口氣後臉上的笑意卻沒有絲毫改變。
皇帝怔了很是有一陣子,這才叫人喚來言止。等了有一會兒,皇帝開口便說道,“言止,你可知朕爲何對你一直忌憚?”
言止躬身行禮的姿勢還未改變,聽得皇上這麼一問,也是頓了頓,而後輕聲說道,“臣信命也不信命,一心只爲朝廷。”
皇帝聽言止這番話,又想起往日種種,終究是長嘆一聲丟下了心結,他說道,“起來說話吧……”
言止直身望向皇帝,而皇帝的神色是出乎意料的平和,“多謝皇上。”
皇帝略帶歉疚的看了言止一眼,輕聲說道,“是朕心胸狹窄了些,這些年一直對你苦苦相逼,告訴朕,朕應該如何做才能補償你?”
言止沒想到皇帝會說這個,他輕輕一頓,福身說道,“臣想求皇上聖旨,讓臣駐守邊關。”
皇帝看向,“言止是真心想去邊關?”
言止肅容應下,“是,微臣在邊關數載,實覺邊關不易,更想永固邊關,讓京中百姓無後顧之憂。”
聽着言止這話,皇帝點了點頭,“若你心意已決,那朕也允了就是。”
言止臉上帶了幾分笑意,而後說道,“家祖年事已高,還請皇上恩准家祖留在京中頤養天年。”
這事皇帝定然是不會不應下的,“言老太爺與朝與社稷有功,也是自然。”
深吸了一口氣,言止再次說道,“微臣還想請皇上最後一件事……”
皇帝擡眼看向言止,“如何?”
言止想着蘇茹薇的模樣,臉上露出了一絲坦然的笑,“微臣想求皇上賜婚,微臣想迎娶蘇家大小姐蘇茹薇。”
皇帝神色略微有些驚訝,但想着蘇茹薇和言止在邊關朝夕相處兩年有餘,想必也是情投意合,便笑着應下,“蘇家大小姐可甘願?朕記得朕可是賜過她一道聖旨的。”
言止笑着衝皇帝一拱手,“皇上,邊關數載,我同蘇小姐也已經是相慕許久,只盼着能許她些驚喜罷了。”
皇帝也曾年少,知道這種心情,臉上的笑意更加明顯了些,當即應下後便下了聖旨。
蘇茹薇回到沈家,被沈夫人幾個拉着好一頓噓寒問暖。
而蘇茹薇在軍中,而大軍得勝歸來,蘇茹薇雖然年歲稍長了些,但也在妙齡,更何況有這般功績在身,也有不少京中的人找了媒婆上門。
沈夫人在蘇茹薇回來前就已經退走了一波,如今卻又來了一波。
沈夫人本是想自個兒前去處理,但蘇茹薇笑着同沈夫人說道,“舅母,此事說到底是因我而起,便帶着我一同去看看吧……”
沈夫人拗不過蘇茹薇,也只好帶着一同去了。
沈家門口就像是早上的菜市集一般,媒婆嗓子就大,聚集得人數又多,沈夫人正想說什麼,就看媒婆們看到了蘇茹薇,趕忙涌了過來。
正在這時,一陣馬蹄聲傳來,蘇茹薇擡眸一看,正是言止在馬上而來。
言止笑着翻身下馬,來到蘇茹薇跟前,笑着說道,“薇兒,我來娶你了。”
天空中的白雲彷彿壓得極低,蘇茹薇笑着同言止點了點頭。
鏤彩交結的線伴着霞光流竄,一如身上流彩的喜袍,蘇茹薇坐在銅鏡前,任由着丫頭們爲她梳妝打扮。
彩蝶和巧兒替蘇茹薇理好垂下來的瓔珞穗兒,臉上溢滿了喜悅之情,“小姐今兒可真美。”
還不等其餘人接話,旁邊的沈夫人和劉瀅就嗔了一句,“我們薇兒日日都好看。”
蘇茹薇和言止這場婚事是由沈家操辦的,蘇茹薇從銅鏡裡頭看着身後衆人神色,忍不住垂眸輕笑了起來。
正在這時,外頭的喜婆輕輕釦門,“小姐,吉時已到。”
屋內的動靜有片刻的停頓,很快卻重新響動了起來。
蘇茹薇手中捧着沈夫人塞過來的蘋果,金絲纏繞匯成了鴛鴦,大袖連裳處栩栩如生繪着百年長命花,紅錦繡履銜明月東珠,蓋頭下遮掩的是難得的盛妝。
在堪堪出門前,她腳步一頓,錦繡大裾鋪開,回眸向着蘇茹薇一福身,“薇兒謝過舅母……”
如今再也不同滿天彩霞從沈家一路逶迤至護國公府府,重彩珠簾一點脆響,車馬隊綿延十里浩浩蕩蕩。
護國公府滿堂早已紅彩高掛,華燈璀璨,樂師吹奏喜樂。
十里紅妝送行,長街廊坊內的行人無不矚目。
蘇茹薇同言止一道執手,路還很長,她們還能一起走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