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這一番話字字誅心，沈碧急火攻心幾乎喉頭一甜，但沈碧硬生生壓下了往上翻涌的氣血，她死死的盯着張氏，“你以爲你今日做的事情就沒有人知道了？！你會有報應的！”
張氏朗聲一笑，居高臨下的看着躺在榻上的沈碧，臉上神色盡是輕蔑，“沈碧，原來你也信報應？”
而後張氏又換了一副輕柔的模樣，笑眯眯的看着沈碧，“我不知道什麼報應，我只知道再過幾日就是你的死期！”
這麼說着，張氏得意洋洋的打量着沈碧周身，只見沈碧渾身皆是樸素打扮，再不復往日的華貴模樣，張氏又笑了。
但張氏的目光很快被沈碧腰間的玉佩所吸引，她一把扯過了玉佩放在手中端詳着，“呦，這沈家的玉佩，可是個好東西……”
張氏其實壓根就不知道這塊玉佩珍不珍貴，但看着上頭的“沈”字，又見沈碧連這個時候都帶着，想來對沈碧也是相當重要的東西。
這玉佩是沈家嫡親的兒女出生時由府裡頭的老工匠磨的，一共也不過幾塊，自幼伴隨着沈碧一道長大，後來沈碧嫁到蘇家，也是一直將它墜在腰間。
這東西在沈碧這兒並不單單只是一個物件，而是承載了沈碧許多美好的回憶，和對親人的思念。
見張氏把自個兒的玉佩扯了下來，沈碧掙扎着想下榻來搶，但無奈實在病重，方纔打的張氏那一巴掌也是蓄力良久。
沈碧伸手去奪，卻被張氏輕鬆躲開，沈碧緊咬牙關，“把我的東西還給我！”
張氏見沈碧這副模樣，心裡頭得意極了，她特意將玉佩拿得高高的，還在沈碧面前晃盪了幾下，“記住，這東西是我拿的。屬於你的東西，我要一件一件拿過來。”
說完這話，張氏轉身就往外頭去了，而沈碧終究是體力不支，從榻上歪在了一側。
當時年歲還小的蘇茹薇端着湯藥推門進來，看到這一幕時嚇得幾乎魂飛魄散，她趕忙把湯藥碗擱在一旁，上前攙扶着沈碧，“娘，您這是怎麼了？”
沈碧被張氏這麼一氣，氣血翻滾，腹內只覺得劇痛難忍，沈碧深知自個兒恐怕已經不行了，她撐着最後的力氣扯出了一絲笑看向蘇茹薇，“薇兒，母親恐怕不能看着你長大了……”
蘇茹薇雖然當時年歲還小，但也能深刻的體會到什麼叫做天人兩隔，豆大的眼淚奪眶而出，“娘，您不要丟下薇兒一個人。”
沈碧用盡力氣將蘇茹薇擁入懷中，再想伸手給蘇茹薇拭去眼淚都已經很難了，“薇兒，娘這一生也算平安喜樂，唯一遺憾的就是不能看到我的薇兒好生長大……”
沈碧望着遠處，若有所思實則眼睛已經是失去了焦距，氣若懸絲，沈碧說道“薇兒，好好長大……照顧好自個兒……”
沈碧的聲音越來越輕，直到門外頭還未走遠的張氏聽到了一聲撕心裂肺的痛哭聲，攥着玉佩的手越發收緊。
張氏忍着垂眸往前頭走，直到走到一處僻靜的地方，她才終於看着手中的玉佩放聲大笑起來。
上氣不接下氣的笑了一陣子，張氏開口說道，“沈碧，你就算是萬千寵愛又如何，還不是丟了性命！”
漸漸收斂起臉上的笑容，張氏仔細端詳着手中的玉佩，觸手生涼又晶瑩剔透。
張氏在猶豫要不要把這玉佩扔到池子裡，卻聽到遠遠有人在找着人，張氏來不急想太多，把玉佩往手裡頭一收，用寬大的袖子遮着，閃身躲到假石後頭，才發現是來尋她的嬤嬤。
嬤嬤行色匆匆，張氏也從藏身的假石後頭走了出來。
嬤嬤看到張氏，趕忙來到張氏跟前，“小姐，您方纔是去往哪兒了，老奴找您了好一陣子了。”
張氏眼珠子一轉，直接扯了個謊，“正想着繞路往沈碧那兒去，怎麼了？”
嬤嬤不疑有他，趕忙說道，“小姐，您可是不知道，府裡頭都炸開鍋了，說是夫人沒了。”
張氏故作了一副有些震驚的模樣，“什麼？！”
嬤嬤以爲張氏是真的不知，趕忙把張氏拉到一旁說道，“方纔夫人院裡頭傳出來的消息，小姐，您趕快隨老奴往夫人院裡頭去吧。”
張氏這才忙不迭隨着嬤嬤往方纔出來的地方去了。
這塊玉佩也就被張氏這麼一路抓着，最後一道帶去了自個兒的房裡頭。
夜深人靜，張氏躺在榻上，透過月光將玉佩舉到眼前。
安靜的看了一會兒，張氏將玉佩重新握在掌心，指間微微用力，張氏輕聲說道，“這東西，我是絕不會放手的！”
數載之前的事情彷彿就發生在昨日，一樁樁一件件浮現在眼前，卻又如何追憶都抓不住。
張氏從回憶中清醒過來，看着手中的這塊玉佩，雖然之前曾說過無論如何也不會再放手但若是這玉佩讓人發現，恐怕她就百口莫辯了。
但此時恐怕還不如最好的時機，張氏定下神來，將玉佩重新放回了櫃子裡頭，鎖上櫃門，張氏坐回了桌前。
但沈夫人明顯是沒有放過張氏的意思，隔三差五的就遣人來相府，不爲別的，就是拿着沈碧以往尚在閨中時的東西往相府送。
一來二去莫說張氏，就連蘇劉氏心裡頭都有幾分惶惶不安。
張氏本就是個閒不住的人，但只要出門就總能看到外頭擱着沈夫人送來的東西，美其名曰是共同賞玩，但府裡頭都知道沈夫人這是個什麼意思。
張氏本就心虧，又想到櫃子裡頭的玉佩，在被沈夫人這一出，一天到晚都不得安寧，隱隱約約頭疼難忍，府醫都請了好幾波。
蘇茹薇在院裡頭聽着彩蝶繪聲繪色的講着，臉上的笑意越發明顯了，“不做虧心事哪會怕這些。”
巧兒在一旁也是樂不可支，但還是開口說一句，“小姐，丫頭們來稟，說是張夫人院裡頭並無異常。”
蘇茹薇彷彿胸有成竹的笑了笑，“張氏也不是個太過蠢笨的，知道最近不是好時機。且等着吧，舅母這一番動作，要讓她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