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耀光整個人都炸了,他猙獰地瞪了聶美晴一會兒,突然眼白一翻,猛地一頭栽倒在地上。
“叔……”童心晚趕緊讓人把他擡進了急救室,待救醒他之後,聶美晴早已經跑得沒影了。
“這個賤人……”童耀光捶胸頓足地咆哮了起來,“我在她身上花了多少錢!她居然敢這樣對我,我一定要弄死她!”
童心晚現在不擔心他,她擔心那對雙胞胎,她瞭解這兩個人,肯定不會再管那兩個可憐的孩子。尤其是二寶,這輩子怎麼辦?
“有痊癒的可能嗎?”她看着二寶,擔憂地問道。
鄭秀秀搖頭,“不可能,而且還要祈禱二寶其他的檢查結果沒問題。”
“這不是我的孩子,我不管了。”童耀光果然嚷起來了。
“那誰管啊?”鄭秀秀怒衝衝地質問道:“孩子媽跑了,你也想跑?”
“越琛啊,你不是做慈善的嗎?把這兩孩子送去福利院吧。我也不能給人家養孩子,戴綠帽子,咱們是一家人,你得幫幫我啊。我現在只能指望心晚了,她是我唯一的親人了,我也是她唯一的親人了啊。”童耀光眼淚鼻涕縱流,拖着莫越琛的手不放。
童心晚站在門口看了會兒,擰擰眉,小聲說:“好了,叔,你別哭了。你先和聶美晴把事捋順,孩子先放在醫院裡治療。大寶你必須帶着,不管怎麼樣,在法律上你是他的父親,寫上了你的戶口本的,你若敢不要,那你就是遺棄罪。再說了,不管大寶是不是你親生的,你都這麼大年紀了,難道真的不想要個自己的兒子給你養老,照顧你晚年?你自己不說出去,誰會知道大寶不是你親生的?趕緊先回去,別讓聶美晴把你的錢全卷乾淨。上回的教訓還不夠嗎?”
童耀光打了個嗝,哭聲停住了,跳下病牀就往外衝。
“我怎麼有這麼一個二百五的叔叔?”童心晚連連搖頭。
“我看啊,這兩個孩子又成你的負擔了,你會看着不管?”鄭秀秀也搖頭。
“我纔不管。”童心晚擰眉,轉頭看向坐在一邊玩着病歷夾的大寶。這孩子笑起來的時候真可愛,真好看!
“要是他們兩口子真不管,這兩個小傢伙可就要遭罪了。按收養法的規定,孩子父母都在,不能送去福利院,也不能送人。那種地下交易怎麼能輕信,沒有經過身體檢查,就這樣隨意買賣。這不是禍害下一代嗎。”鄭秀秀嘆了口氣,搖着頭出去了。
童心晚朝兩個孩子看了會兒,抱起了二寶。這孩子安靜地看着她,像一株寂靜地等待枯萎的小草。她突然想到了小椿,那孩子也是這樣,安靜地看着日升月落,春去冬來,受盡了病痛的折磨,然後安靜地離開。不恨不怨不哭不鬧……
她忍不住地想問老天爺,既然要造出人類,爲什麼又要賦予人類疾病痛苦,悲歡離合?爲什麼不能平凡和順地走完一生。
——
聶美晴氣喘吁吁地招呼幾個物業人員,把十幾個大旅行箱塞進後備箱和後車座、副駕座上,最後兩個花瓶楞是放到了自己的腳下,這才放下幾百塊小費,開着車就走。
“我纔沒那麼傻,給你生了兒子,已經算對得起你了。”她咬着紅脣,腳下油門踩緊,飛快地離開了別墅區的東大門。
幾名物業有些驚訝地看向還沒關上的門,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道要不要幫忙關上門。
一陣急匆匆的剎車聲中,計程車上跳下來一個人,是童耀光回來了。
他看到大敞的門和站在門口的物業,心猛地一沉,知道這次肯定又和上回一樣,聶美晴又把東西卷跑了!
這段時間以來他沉浸在有兒子的喜悅裡,對聶美晴百依百順,幾張銀行卡還有公司的帳戶全在聶美晴的手裡攢着,她輕而易舉地就能轉走所有的錢。
一進客廳,果然像他想像中的一樣,連水晶花瓶都被聶美晴拿走了。他長嘆一聲,癱倒在了地上。
“天意啊……”過了一會兒,他扶着額頭慢慢地站起來,拖着沉重的步子往樓上走。
臥室裡翻得一片狼藉,高級時裝和鞋子,首飾包包,都沒有放過。聶美晴雖然發胖了,但是體力戰鬥力還是如此強悍,收東西的速度比部隊受過嚴格訓練的軍人還要厲害。
他的視線落在牀頭那兩張嬰兒牀上,不禁一陣心煩意亂,跳起來抄起牀頭燈瘋狂地砸了過去。
Led的燈帶甩開了,插頭彈出來,纏到了嬰兒牀牀頭上。他用力拽了幾下,沒能拽開,索性扯斷了,幾腳把嬰兒牀踹翻在地,人跌坐在聶美晴逼着他花了十幾萬買回來的大牀上,兩眼一黑,差點又暈了過去。
聶美晴此時已經到了美高大酒店的門口。
“糟老頭子,我晚上就走,看你怎麼辦。”她撇撇嘴,去大堂叫過酒店的服務生,讓他們找來快遞,把東西全都打包寄走,再開了個房,上樓休息。
忙完一切,她已經累出了一身大汗,捧着水瓶一口氣喝光水後,癱在沙發上抓起手機看時間。等下睡一覺,睡到半夜正好去坐火車。她之前故意用常用的網站訂了機票,等下走的時候再買火車票。等童耀光去機場堵她的時候,她已經隨便坐了一列火車,遠走高飛了。
管他呢,先躲一陣子再說。她嘟囔了幾句,翻出了之前的號碼,給那個人打電話。這是她另一個號碼,從來沒讓童耀光知道過。
“錢什麼時候給我呀,我兒子病的,真的需要錢。”電話一接通,她趕緊說道:“你說的那事我也辦不到呀,莫越琛把童心晚看得挺緊的。說真的,你怎麼對童心晚這麼感興趣……你到底是誰呀?難道你是封衡?”
她噼哩啪啦說了一通,那頭啪地一聲,直接把電話給掛了。她惱火地罵了幾句,又打了過去。
“喂,你要是不給錢,我就把你讓我盯着她的事告訴她。這個號碼,還有帳戶我統統告訴她。”
“你在哪裡?”那頭終於出聲了,低低的聲音裡不帶一點溫度。
“幹嗎,想殺人滅口呢?給錢!”她坐起來,不耐煩地說道:“給你十分鐘時間,馬上給錢,不然我現在馬上就把這些事告訴童心晚。你讓我盯着她和她叔叔,她叔叔的一舉一動全都告訴你。你也害怕莫越琛吧?被他逮着了,你不死也要脫層皮!”
啪……
手機又掛掉了。
她罵罵咧咧地把手機丟開,打了個哈欠,拿了浴袍去浴室裡泡澡。正泡得渾身舒坦時,手機響了。她懶洋洋地拿過手機,摁開免提鍵,嬌滴滴地開口了。
“怎麼樣,想明白啦?我沒少給你通風報信吧?別忘了當時童家出事的時候,你讓我幫你偷的那些東西……”
“閉嘴,拿了錢就滾,若敢多嘴,我要你死。”對方的語氣陰冷森涼如同從地獄裡傳來一樣。
聶美晴嚇了一跳,趕緊掛斷了電話,把手機在胸前捂了一會兒以後,自言自語道:“以前從來沒有這麼兇過呀,怎麼聲音聽上去變化這麼大呀……”
——
房間裡,哧呼的喘氣聲一直在迴響不停。厚厚的窗簾擋住了外面的陽光,屋子裡黑漆漆的,像浸泡在黑夜裡。
祈長的身影站在窗前好一陣子,慢慢地勾開了窗簾一角。陽光透進來,落在他脹紅的臉上,熱汗正在往下滴。
他站了一會兒,摸到桌上的遙控器,打開了壁燈。
地上放着一對啞鈴,他剛練了一會兒,肌肉有些痠痛。爲了改變體型,他還要多加努力。
他盯着啞鈴看了一會兒,沉默地坐到桌前,打開抽屜,從裡面拿出了一個日記本,翻開後,第一頁是張照片。
照片上大雪皚皚,他被扒光了捆在樹上,瘦小的身體上滿是尿漬和骯髒的垃圾。四周站着一圈人,正衝他肆意嘲笑。像這樣的欺負,在他小時候就開始了。沒有好家境,沒有父親,沒有錢,並且成績不好瘦弱男孩子,常常會成爲別人欺凌的對象。他是如此痛恨自己的出身,又同情悲涼的自己。他想,如果他能有個父親就好了。這張照片後來被貼到校園裡,讓同學們一起來恥笑他,他在半夜悄悄地把照片拿了回來,以此激勵自己,不要再落入那樣的境地……
現在,以後,永遠不會了。他現在已經是一個有錢人了,只等新的身份做出來,他就能光明正大地走出這間房!
他盯着照片看了會兒,翻到了第二頁。那一天下了很大的雨,他跪在雨裡,前面是黑色的奔馳車,車裡的人是童心晚的父親。他在請求童父,讓他能追求童心晚。童心晚的父親讓司機下車,往他臉上吐了口口水,讓他滾開。一無所有的窮小子,憑什麼追求他的千金寶貝。
是啊,他一無所有,憑什麼追求漂亮的小公主童心晚?除非她也一無所有……但是,那是不可能的。
他的手指開始發抖,翻到了第三頁。第三頁開始全是童心晚,全是她。
“沒有人懂的……你們都不懂什麼叫愛情!我這才叫愛情!你們那算什麼?都是慾望,肉慾而已!可是心晚你怎麼也不懂呢?他們只是貪戀你的美貌而已,我是愛着你的靈魂的啊。”他開始抽泣,抹了一把臉,喃喃自語,“那麼拼命就是想配得上你,你怎麼就是不懂?就是不願意等等我?我說過我能很有錢的,再等一等就行了……你看,只要再等一等!我明明可以辦到的,怎麼和你爸爸一樣,就是不肯相信我。”
壓抑的哭聲在房間裡輕輕地迴響,他像一匹困在深淵裡的狼,獨自哀鳴,無人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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