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居高臨下看着她。原本覺得她強勢,加上武藝也不比自己差。一直覺得她很高大。至少在他的心目中,和其他的女人不同。可如今,就這樣近的距離,看着她。感覺到她並不是那麼高。身子也瘦瘦小小的,嬌俏可人。這樣的感覺,讓奚容覺得非常的舒服。他不由自主地更加靠近宜歌。近得可以聞到她身上那淡淡的,類似香花上的晨露的味道。
奚容可享受了。宜歌可不覺得舒服。他靠得近了,她就往後退去。可是沒退兩步,就離開了書案。她的手就沒地方扶了。宜歌不得不伸手抵着他的心口,開口道:“主子,你坐着說話挺好的。你就是站起來了,離開我遠些,我也聽得見。”
奚容吸了吸鼻子,毫無尷尬之色,神色自若,甚至還有些怡然自得的模樣。開口說話的時候,聲音也是極低極魅惑的。“我還不是因爲,想要給你一個機會,讓你也好好觀察一下我嘛。也許你還能看出,我有些什麼別的心思呢。我倒是希望你,能好好地弄明白,我的心思。省得還要生我的氣。”
“主子,你的心思這麼多,我怎麼可能看得清?”宜歌沒什麼好氣,看着他的眼神也帶着一絲惱怒,身子又偷偷地往後側了一下。“主子能不能離開我遠些?離我這麼近,我看得不全,怎麼好好地觀察你呢。您說是不是?”
聽他這麼一說,奚容也不好意思捱得那麼近了。他後退了好幾步,再然後,靠在了書案邊上的圓柱上。一副優哉遊哉的樣子。倒是一點都不覺得他着急。宜歌也就閉着嘴,一直不說聶家的事。“主子,你不提那茶,我還不覺得,不然拿你現成的茶葉,煮一壺茶,喝喝吧。”
“捨不得自己的好茶,倒來惦記我的。”奚容斜睨了她一眼,“我昨兒個拿回來,也不知道擱哪兒去了。大概在那一堆的器物裡。”他隨意指了指不遠處架子上的那一堆雜七雜八的瓶瓶罐罐。
宜歌走上前去。在那一堆的瓶瓶罐罐裡頭,翻找着。別看這堆東西亂七八糟的。還都是些精細的玩意兒。還有一些編織得很精細的千千結。宜歌找到了茶葉後,開始細細觀察起那些千千結。
“沒找着嗎?”知道她心不在焉的,奚容故意擡高了聲音問。宜歌拿着茶葉,拿着一個通紅的千千結走了回來,“主子,你哪裡搞來的那麼多的千千結。這可是女兒家的玩意兒。我看她們都有掛在裙裾上。還一天換一個。單是南湘兒。她身上那些千千結。各種各樣的,有鑲嵌着琺琅的,還有的掛着玉石,還有的有瑪瑙,還有的雲母,一個個都是很精緻的。”
奚容挑眉,“看你粗枝大葉的,還以爲你不知道這些東西的。真沒想到,你也有看見別人掛在衣服上的飾品。剛纔那一堆東西,可都是些飾品。你怎麼就看見了這千千結?難不成,真和她們說的一樣,情有千千結嗎?”
宜歌眨巴着眼,不解地問:“什麼情有千千結?我聽我孃親說,這情有千千劫,纔是!劫難的劫。”
奚容蹙眉。她的娘,不就是那個傳說中,才冠天下的齊之賞吧。他和師尊之間的愛情,也是人人傳頌的。真不知道,這樣一對讓人人豔羨的神仙眷侶。爲何,齊之裳會有那樣的感慨呢?或者,即便是才冠天下的女子,心裡頭也有意難平的時候吧。又爲何,她要這樣告訴她的女兒呢?她是不是不希望她的女兒,落入俗套,被愛情所負累。這麼想着,奚容開口問:“想來你孃親,根本就不知道情愛是什麼滋味吧。才說出這樣的話。”
“我孃親,懂得太多,看得太透。她得到了她所有想要的,包括愛卿。但是她說,她並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麼開心。”宜歌微微挑起了眉頭,“我一直不懂,爲什麼我孃親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爲什麼還不開心。後來我漸漸能明白一些。因爲她覺得,她太幸福了,害怕樂極生悲。擁有太多了,害怕失去。她曾經說過,失去任何一樣她所擁有的,她都承受不起。”
“是嗎?”奚容開口,聲音極輕極低。原來,齊之裳是這樣的人。“就算是你母親認爲情有千千劫。那麼你呢?你也這麼認爲,是嗎?”
“我不知道。情之一字,或許只有不懂,纔不會痛吧!”她緩緩低下了頭。當初她愛上了那個溫柔淺笑的少年。後來的再見,她就痛過。因爲痛過,所以才懂得了情的味道。
“是嗎?聽你這口氣,是不是嘗過情滋味。”奚容想起那一日她對安婧說的話。想來,她所說的情,是針對安婧的吧。
“也許吧,不過我忘了!”宜歌一臉的風輕雲淡。對安婧的錯戀,在知道他不是那個他的時候,所有的感覺都模糊了。而在知道厲奚容是那個人之後,她就混亂了。知道現在,她纔想明白,既然已經錯了,就錯了吧,順道她就把他忘了,也許纔是最適合自己的。
她說,她忘了。奚容看着她,眼底的悲傷,愈加深邃。一直以來,他以爲她不懂,卻原來很久之前,她已經學會保護自己了。她不再是那個明眸皓齒的少女了。也許那年桃花林裡的,根本就不是他,也不是她吧。所以,她纔會認錯人,纔會表錯情。卻原來,她也沒有再將安婧放在心上了。或許那段往事,她已經忘了。只有他自己,雖然不想承認當年的那個人是他,但是還是徒勞地想要抓住些什麼。
“主子,我想去聶府私生子的生母那裡看看。能不能找到些什麼線索。”宜歌突然沒頭沒腦地來了這麼一句。奚容還沒來得及回過神來。他猛地擡起頭,猝不及防地將自己的悲傷暴露在宜歌的面前。
看着他慌亂失措的眼神,宜歌心裡頭,也亂成了一團。他到底是怎麼了?難道她錯過了什麼了嗎?剛剛看他也還好好的。怎麼突然間變成了這
幅模樣。宜歌低頭看着手上的千千結。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來,莫非是這些千千結,和某個人有關。還是一個女人?
這麼一想,宜歌舉起了手上的千千結,問:“主子,你買了那麼多的千千結。是想要幹什麼?我看除了南大小姐,其他的千金閨秀們,也沒有太注意。就數南大小姐最喜歡了。主子你搞了那麼多的千千結,莫非是要送給南大小姐的?”
“不是!”奚容往前走一步,一下子將她手上的千千結給拿了回來,“好了,別搗騰這些有的沒有的了。不是說好要泡茶的嗎?這東西,不是要送誰的。你喜歡都拿去也可以。你要是不喜歡,看着不舒服,就全扔了,也沒關係。”
“哦!”宜歌見他突然一臉正經,也不再說笑了。回身去泡茶。
“你說要去找聶家少主的生母。你知道他生母在哪裡嗎?”
宜歌背對着他,在煮茶。聽見他的聲音,在背後響起,不緊不慢地回了一句,“還沒找到,不過既然有這個人,花點時間,花點力氣,總是會找到的。我已經派了人去找了。我想很快就會有消息的。”
“那隨意派個人去問一下就可以了。”
宜歌一邊煮茶,一邊回過身去,看着他,再然後又回過了身。“我也想過,只是聶府有少主這件事,知道的人都很少。貿貿然派一個人去,一不小心要是讓那老太太有了防備,不是要前功盡棄了嗎?我不放心別人去。現在聶遠的意思,肯定不會率先選擇我們。但是聶家少主,似乎在聶家的情況都還不明朗。肯定不會和聶遠是一條心的。所以我們只能死馬當活馬醫。從他身上入手了。要從他身上入手,那麼他的出生,就是我們不可能跳過的一道坎。”
“既然你都已經想好了。那麼就去做吧!”
“是,主子!”宜歌規規矩矩地回答。這邊廂,茶也已經泡好了。她就端着那茶盞,走到了他面前,“主子,這茶,你喝喝看。不過我以爲,南湘兒請的那茶藝師,肯定煮的比我的好的多。”
“不知道這南湘兒,有沒有被請出去。”奚容突然想到了這茬,“你說我讓人就這樣請她回去,她能乖乖回去嘛。別是有什麼別的事。”
“你放心。你送佛,那邊皇后娘娘那邊,可是巴不得把她給接過去。”說着到,宜歌忍不住笑出了聲,“主子,我可告訴你,你別想着擺脫南大小姐了。要知道,她就算是離開了昌輝閣。自然還有皇后娘娘那裡留她。她既然人還在皇城,就肯定還會來找你。你與其擔心她肯不肯走,還不如想想以後她來了,身爲皇后娘娘的客人,看你怎麼招待她,才符合您的身份。”
宜歌顯然是故意說這話,給奚容添賭的。奚容倒也不怒,不鹹不淡地回了一句,“我既然敢趕她走,自然是已經想好了對策。你可不必爲我操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