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緊緊抓着她的手,頭靠在她的手背。屈膝跪在她的面前。這樣的姿勢,似乎是在祈求她的原諒。可是她和南洪烈之間,根本就沒有過任何的不愉快。她根本就沒辦法想象,究竟是什麼事,能讓他露出這樣的表情。
“南洪烈,算我求你,請你告訴我。”她很緊張,整個人都快受不了了。她腳一軟,也跪在了他的面前,“我求求你了。”
南洪烈擡起頭,臉上,滿臉淚橫。“宜歌,我對不起你。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如果我早點知道,我……我一定拼死也會將她帶出來的。我明知道,你是那麼的想她。我明知道,她對你是那麼重要。宜歌,我怕,我真的好怕……”
他泣不成聲。宜歌開口,突然發覺自己已經說不完整了。“你……你什麼意思……她?她是誰?”
她的聲音未落,突然在幽暗的甬道的盡頭,傳來一個歷經滄桑的聲音,“歌兒……歌兒……”
心,就在聽見那聲音的一瞬間,碎了。她居然聽見了來自夢境的呼喚。那溫柔的聲音雖然沙啞,卻依舊那麼暖暖的。她絕對不會聽錯的。那是她的母親。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着了魔了吧。她想。自己爲何會在這個時候,想起母親的聲音。
“歌兒……是你嗎?”當那個聲音再響起來的時候。宜歌不受控制地,一把甩開了南洪烈。衝向了那幽暗的甬道。因爲看不見,她磕磕絆絆地走着,不停地呼喊。“孃親……孃親……”
她的淚水,不由自主地落下。當她被一雙溫柔的手,摟住的時候。她突然間,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娘——”
“歌兒,我的歌兒!”齊之裳不敢置信地摟着懷裡的人,淚水滴落。這麼長久以來的悲痛,在此刻逆流。宜歌只覺得自己頭暈暈的,像是要暈倒。她不知道今夕何夕。也不知道,眼前的人,是不是真實的。她只覺得自己彷彿是置身在雲端,一切,是那麼的不真實。
只是,擦着她眼淚的手,是那麼的溫暖。她緊緊抓着母親的手不願意放開。“歌兒……”隨着齊之裳的驚叫聲。南洪烈衝上前來,一下子將墜落的宜歌抱入懷裡。齊之裳這才鬆了口氣,伸手去撫摸宜歌的臉,低聲絮語,“我想她,是太震驚了。這麼多日子,也不知道她是怎麼熬過來的。從小也不長在我們身邊,總盼着我們接她入京,卻等來了我們的死訊。她是真的承受不起的。都是我的錯……”
“伯母,你不必如此傷懷。畢竟還是身子要緊。”南洪烈說着抱起宜歌,“雖然我很擔心宜歌。但是我相信她能撐過來。你們不能久留,現下,還是要快點離開爲好。我已經給你安排了馬車,快些走吧。”
“我要是走了,你……”齊之裳咬脣,“你可知道你的父親,爲何要將我關在這裡?”
“我知道。”南洪烈低下了頭,“伯母不
必擔心我。我是他的兒子。”在他發現地牢裡的人是宜歌的母親之後。他就知道了,自己的父親爲何要將她軟禁在地牢裡。因爲,齊之裳是曾經的天厲王朝第一美人。他年少的時候,曾聽母親說過。他的父親,迷戀着一個神仙般的女子。那個女人,可以說是天厲王朝,所有男人心目中最完美的女人吧。他以前聽說,爲了讓她笑,有人願意用千金來換。可是她卻不屑一顧。
直到他見到齊之裳的那一刻,他才明白。爲何母親,在說起齊之裳的時候,帶着那種迷濛的心碎。
齊之裳沒有再說話。她跟着南洪烈,往外走去。南洪烈,小心翼翼地將宜歌放在了馬車內。車內,準備了錦榻,還準備了茶點乾糧,還放了水和金子。他生怕她們不夠,又放了些貴重物品,可以隨時典當。
安頓好了宜歌,南洪烈下了馬車。站在車邊吩咐趕車的老人。
“大少爺請放心。我一定會將她們安全送離的。”
“那就好,去吧。”他捨不得,可是他沒有任何辦法。他可以留下宜歌,可是齊之裳卻是一個不能出現的人。要是被人知道,別說他們南家了。厲奚容也不見得能順利登上皇位。畢竟現在南家做的事,衆人會無條件地算在厲奚容的頭上。畢竟,南家的選擇,已經很明顯了。他不能做一些,對南家不利的事情。
“南……洪烈?”車簾的一角掀開,露出了齊之裳的臉。雖然飽經風霜,還是那麼淡雅動人。即使是年齡大了,反而有另一種不可思議的美感。
南洪烈突然發覺,難怪宜歌的身上,也總是有一種讓人捉摸不清的,卻就是喜歡的味道。他根本不知道,如果等宜歌醒過來。她的母親告訴她自己爲何在男家的監獄的原因。那麼他不知道自己,在宜歌的心裡,會成爲怎麼樣的存在。他不敢想,更不敢讓宜歌在他的面前醒過來。他不敢面對。
他這麼想着便催促車伕快走。眼瞧着就要離開了,齊之裳滿腔的感激,也只化成一句話,她說:“那麼……你小心。”
南洪烈含淚點頭。他原本不放心宜歌,現在有她的母親在身邊。再怎麼樣,她都能熬過去。至少她的心,是快樂的。
也正是因爲這麼想了。南洪烈才能勸自己心裡好過一點。只是他沒有想到,他一片好心,卻被人利用了。
馬車裡的宜歌很快就醒過來了。她摸着自己的腦袋,企圖讓自己清醒一點。看她揉自己的腦袋,齊之裳笑了。“歌兒,你還好嗎?”
她什麼都不問,只問這一句。宜歌沉默,看着她。最後笑了,伸出手,撲進了她的懷裡。“娘……”
“傻孩子,你累了吧。累的話,好好睡一覺。”
“娘在這裡,我睡不着,我怕睡着了起來,娘又不見了。”齊之裳笑了,伸手將她攬入懷裡,愛憐地拍着她的背,輕輕
地哼唱着搖籃曲。宜歌緩緩地閉上眼,感受着這如詩一般美的歌曲。她情願什麼都不問了。關於南洪烈,關於那些人,那些事。她願意就這樣在母親的歌裡,沉沉睡去。
正在這個時候,馬車突然停了。又是一陣喧鬧。宜歌一愣,睜開了眼睛。警覺性地將一旁的鞭子,握在了手裡。然後將齊之裳護在了身後。馬車停下之後,有人撩開了簾子。宜歌的鞭子出手。一下子就扼住了那個人的脖子。那人一下子將手抓住鞭子,乞求道:“姑娘,有話好說。你千萬別動手。”
“你知道我是誰。那麼就該知道,攔我的路,有什麼下場!”宜歌淡淡一笑,嘴角那抹冰冷,可不像她的笑那麼和煦。那人有些畏懼地吞了吞口水,回道:“主子,太子殿下,他請你回宮一趟。”
宜歌聞言,不由自主地擡頭看天。發覺,不知不覺的,這天色已經黃昏。她離開了這麼久,還沒離開京都,也難怪自己被攔下來了。又或者,以厲奚容的習慣,一定是有人跟蹤她了。如今她就算是不回去,也會被抓回去的。她可以拼,只是如今帶着母親,她不敢來硬的。
“我可以跟你們回去。只是我的朋友身子不爽。要去找人醫治,勢必是要在現在離開京都的。所以,請你們放馬車走。”宜歌說這話的時候,一直緊緊抓着齊之裳的手。她很清楚,自己不可以放手。但是也絕對不能讓她暴露。
“主子說,他也認識你的朋友。希望你帶朋友一起去。他會給你想辦法的。”
“你派人去回他,謝謝,不用了。”宜歌不由自主地收緊了鞭子。那人抓着鞭子,開始掙扎,話也說得斷斷續續的。“姑娘,你不要誤會。殿下說了……說了……絕不會爲難你……”
宜歌稍稍一停頓,一下子收回了鞭子。“我不回去,他能奈我何?”
“殿下說了,聶家的人不會放過你的。你想要自己和朋友都安全的話,一定要回去。”那人心有餘悸,說話可是一字一句都抓着重點說的。他的話,也確實是說到宜歌的心上了。她的手緊了緊,齊之裳輕聲勸慰道:“歌兒,既然躲不過,我們就去吧。不管是什麼人,母親現在,都不怕了。躲躲藏藏一輩子,也沒意思。母親還指望你有個好歸宿呢。”
“娘……”宜歌咬脣。她什麼都不擔心,她害怕她的母親吃苦。宜歌想了想,扶着齊之裳做回軟榻,之後,跟南洪烈特意請的馬車伕說了聲。車伕調轉車頭向着皇城跑去。
齊之裳顯然是有些不安,不過她並沒有問,只是輕柔地撫摸着她的背。無聲地給予她安慰。“歌兒,這麼多年,娘沒有在你身邊的這些年。你可有什麼重要的事要跟母親說的嗎?比如……今天救我們的南宮家的孩子……”
宜歌輕輕一笑,低語,“娘,什麼事都沒有。我就吃飯睡覺。其他的都沒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