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人憔悴

三十四 人憔悴

獨院徘徊,望盡繁花落,日日寢難安,衣帶漸寬終不悔,爲伊消得人憔悴,尋尋覓覓,尋尋覓覓,衆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茶涼人影空,寂寞難消……

“皇上,回宮吧。”一襲黑衣,龍蝶佇立院外遠遠望着在院子徘徊的男子,才過了幾日,殿上的九五之尊便憔悴了。

而這一切,只因爲那個人——藏在黑袖中的手緊緊握成了拳——

“還是沒他的下落嗎?”手指摩擦着粗糙的石桌,元淵坐在石凳上彷彿前日還在這裡與他對酒當歌,今時今日,物是人非。

“他已經死了,”龍蝶淡淡說了句,擡頭看了眼僵住背影的男子,柔聲道,“皇上,攝政王已經被亂dang殺害了,還是您親手埋葬的,怎麼就忘了呢。”

“是啊……朕怎麼忘了,呵呵。”元淵輕笑出聲,望了眼空蕩蕩的院子,說道,“小春子,這桃花樹就拔了重新植上雪梅吧。”

“奴才遵旨。”小春子低着頭答道,略略嘆了一口氣。

“雪風號愈凜然,花中氣節最高堅,待到時冬,這梅花也就開了。”一邊喃喃說着,元淵起身走出小院。

小春子跟在元淵身旁,嘆了一聲:“皇上注意身體,王爺要是見您這麼不好好對待自己,心裡也是擔憂的。”

“他恨我,又怎麼會擔心我的身體呢,只怕是——只怕是想殺死我想的不得了。”

“王爺要真是恨皇上,就不會因爲皇上而被龍牙侯砍傷了,皇上怎麼能如此想象王爺呢,奴才爲王爺不值。”頂撞皇上又如何,小春子一想到那個男人,就有流淚的衝動。

門外的龍蝶聽在耳中卻也無能爲力,自從曹公公死了,這個小太監一夜之間成了皇上身邊的紅人,而他卻越來越被疏遠。

本以爲除掉元白棣可以讓元淵清醒,卻反而讓男子陷入了更深的泥潭。

元淵眼睛一亮,緊緊盯着態度堅決的小春子,輕笑了聲:“是啊,我也爲他不值,可這世間沒有能重來的事情,不想再去想,可偏偏越是對自己說不要去想了,越是忘不了。罷了,小春子,我們回去吧,要當真忘不了,朕就爲他相思一輩子,也算是一點點補償。”

一揮手,紅門鎖,寂寥無人。

他處,人未亡。

全身仿若散了骨架一般,大概也就是現在這種感覺了,醒來時臉上的傷已換過了藥,身上也穿了一件素白的衣裳,並非赤身囧囧。

沒有吵鬧,沒有表情,沒有話語,黑色的發,白皙的膚,素色的衣,元白棣僅僅是靠坐在換過被褥的乾爽牀榻上,偶爾散發似有似無的冷香,孤高的像一隻雪中殘梅,冷冷注視着人間紅塵。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了,隔了牀前的簾幕看不清楚來人。

“元白棣,這就是朕賜給你的下場,滿意嗎?”熟悉的男子聲音突然傳入冰雕般男人的耳中,毫無波瀾的眼中蕩起一絲漣漪,掃了眼掀開簾帳站在一旁俯視自己的人,又轉過頭去。

瞥見男人的冰冷無波,來者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但很快又以嘲諷的語氣說道:“朕……三月後即將選妃立後,男人終究不比女子來的柔軟可憐,再以你現在這副殘破骯髒的樣子,又怎能和她們那般清純可愛的女子相比呢?”

來人繼續說道:“怎麼了,不說話?哼!朕不會再像當初那樣去討好你,那時只不過是迷惑你讓你以爲朕迷上了你,好讓你放鬆警惕,朕才能一網打盡,除掉那些殘餘dang派……”

來人正滔滔不絕的說着,元白棣淡淡吐出一字來:“煩。”

“你敢頂嘴!”來人一聲怒哼,“別以爲你現在是王妃朕就奈何不了你!”

“你不是他,別裝了。”元白棣淡淡瞥了眼與元淵一模一樣的來人。

“啊!”假元淵摸了摸自己的臉,“不對啊,我的易容術可是第一,你……你怎麼看出來的?”假元淵氣呼呼的問道。

淡淡瞥了一眼來人,元白棣閉上眼睛不說話。

“啊!氣死我了,氣死我了!”三兩下把麪皮撕下,露出女子俏麗的面容來,竹子對着淡漠的元白棣哼道,“你個壞人,居然咬我家主人的肩膀,都——都快被你咬下一塊肉來了,我看你除了好看點也沒什麼優點,哼!”

竹子便是因爲昨日看到張肆風肩頭上的傷,此刻易容成元淵來報復男人的,可男人卻冰冷的過分,讓女子有些詫異。

從外面擡了一個盤子進來,“啪”的重重一聲,竹子將盤子放在桌上,對牀上的男人說道:“主人讓我給你帶吃的!有燕窩粥、五色琉璃粥、白魚粥、桂圓囧囧粥……”一下子報了七八個粥名,竹子瞟了眼牀上的人,“喂!你要吃什麼?”

“出去。”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讓青衣女子惱火的冷哼了一聲:“出去就出去!我看你也不想吃,餓死算了!”擡起盤子就真的大步走了出去,“啪”一聲把門給關了起來。

屋裡的人依然靜靜坐在牀上,時光的河水彷彿就此停留,倘若不是微微敞開的窗口時而飄入一絲冷風拂動牀前簾幕,便真的以爲時間沒有在流轉了。

女子走後不久,門又“咯吱”一聲響了起來,坐在牀上的人眼珠子似乎動了一下,又重新閉上。

“竹子和我說你不肯吃東西,”張肆風從門口走到桌旁放下了食盤,從裡面挑了碗燕窩粥擡到了牀邊,“我知道你恨我,但你已經快四天顆粒未盡了,就算是鐵打的人也支撐不了那麼久。”

用勺子舀了一勺粥湊到男人略顯蒼白的脣邊,後者把頭偏了過去。

“就算要報仇,也要先留下自己的命不是嗎?”張肆風略帶苦澀的淡笑了聲。

乾澀而蒼白的脣微微張開,粉色的舌伸出舔了舔沾到脣邊的汁液,閉着的眼也漸漸張開了。張肆風見元白棣終於肯吃東西了,忙不迭的把粥送入男人的口中。

“咳咳!”一下子吃的太急,男人輕輕咳了兩聲。

“別急,慢慢來,先喝些粥暖暖胃,明天我再命人給你弄點滋補身子的。”儘管元白棣依然沒有看他,儘管男人肯吃東西是爲了活下來找機會報復,但張肆風在看到男人張口的那一瞬間,還是幸福的笑了。

只要他活着,在自己身邊,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