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波如最近一直心神不寧,長明農商銀行股東團此刻已經亂成一團。自從和蘇氏簽下合同之後,蘇氏在長明農商銀行的佔股一舉躍升至百分之八,其所佔資產已愈百億,超過了一半以上中小股東,蘇氏在長明農商銀行的分量正在變得無法動搖。
其實,李波如早就料到了今天。短短十餘天的時間,蘇氏不斷有人出入長明農商銀行,似乎正在蒐集接手此分行的準備資料。
各股東對蘇氏進駐的看法莫衷一是,一部分股東本身也是蘇氏的股東,因此對此不置一詞;另一部分股東擔心蘇氏佔據了銀行的絕對地位後對自己不利,因此多番致電勸阻。自從八十年代長明農商銀行實行股份制以來,因受股東青睞,長明農商銀行一直保持着比較平衡的發展態勢,但近年以來由於股東投資愈來愈多,導致各股東間出現利益相互擠壓。近來由於股東過分干預銀行決策,且股東之間又很難達成完全一致的意見,導致銀行業務停滯不前。
做爲銀行的執行董事,李波如因系銀行創始人之後又佔據銀行最大的股份,故而其具有一定的話語權,又因其具有敏銳的商業頭腦和一直以來以德服人的態勢,所以在銀行內外都一直很受尊敬。不過在利益的面前,尊敬反倒是其次了。
天澤電子有限股份公司的董事長黃紀銘一大早就給李波如打來電話,說是天澤電子想要啓動一個新的業務,但目前公司資金緊缺,希望長明農商銀行可以商討一下,將其所投資金撤出。
李波如深知黃紀銘心思,黃紀銘一向對蘇氏又懼又怕,多年來其經營範圍從不與蘇氏交疊,對蘇氏一向是敬而遠之。黃紀銘雖然在長明農商銀行所佔股份不多,卻是李波如至交。黃紀銘一向奉行儒商之道,寬待員工,誠信經營,內聖外王,樂善好施,因此在商界也有一定的知名度。
當初蘇氏承接長明農商銀行的總部大廈建設工程的董事會議上,黃紀銘就曾暗示李波如萬不可讓蘇氏摻進銀行內部,但因市內可以承建如此龐大的工程的公司除了蘇氏絕無僅有,且蘇氏一度以撤資相逼,這對李波如造成了極大的困擾,最後不得已在合同上籤了字。
當時黃紀銘也對李波如的處境深感理解,但當蘇氏進一步提出投資銀行,加大手中所持股份時,黃紀銘是第一個反對的。事後,他曾多次與李波如深談。
李波如當然明白蘇氏的真正意圖,但其真正害怕的不僅僅只是蘇氏撤資,蘇炳林除了捏着長明農商銀行極大半的資金以外,還捏着他心中一個永遠的痛處——關於長明農商銀行尚未遠去的歷史——那是他心底一個極大的秘密,正是因爲揹負着這個沉重的秘密,使其近來決斷總是畏手畏腳,難以施展。
李波如苦勸黃紀銘考慮清楚。雖然長明農商銀行並不缺黃紀銘的那點資金,但對李波如而言,黃紀銘的撤離,讓自己從此便失去了一個可以爲伍的重要戰友。從今往後自己便得一個人在
這名利是非之間孤軍奮戰。
黃紀銘說:“並非我不願再參股,實在是現在手中資金緊缺,萬不得已而出此下策。”
李波如說:“紀銘世兄,我知道你的本意。你不願與蘇氏打交道,我也不爲難你,可是蘇氏僅僅只是參股,對你也無甚影響,你照樣可以到期分成,於你並無不利呀!”
黃紀銘說:“波如兄既然知我心意,又何必再勸呢?這名利場上本來就是是非功過紛繁雜亂,理不清楚的。我生意不大,也無甚雄心,當初也是在世兄極力說勸之下才入股銀行的,我並不爲賺何利益,只爲錢放世兄那裡便可高枕無憂,更可交一益友,何樂不爲?可如今,蘇氏實非我能信賴之人,我欲遠離此實非,窮則獨善其身……”
李波如嘆了一口氣,道:“紀銘世兄說得很有道理,我又何嘗不想早日脫身?遠離這些是是非非,打打鬧鬧?奈何我本就是這是非中心,進則萬目緊盯,退則無寸地可容身啊。”
黃紀銘道:“波如兄,你好自爲之吧,弟把話就說到這兒了,早退早解脫,以我看來,與蘇氏扯上利益糾葛的,沒有幾個能有好下場。”
掛了電話,李波如坐在辦公室的真皮椅上盯着天花板發呆,好久,直到秘書來敲門,他才恍然直起腰來,理了理衣衫,然後做好了辦公的準備。
李波如的秘書是一個二十七八歲的丫頭(他自己一直叫她丫頭),此秘書名叫林青,身材姣好,面目清秀,也當屬一美人。據說林青大學畢業之後曾做過幾年的平面模特,時常出現在一些化妝品類雜誌的封面上,不過後來估計是年紀較大,人心思定,便找了個穩當的工作,起初在一個小公司裡做公關,後來經該公司的總經理介紹,又轉入長明農商銀行做出納,再後來李波如一次視察下屬分行時相中了她,因此特意將她調回總公司做他的秘書。
林青一身得體的黑色職業裝,抱着一個文件走了進來,“董事長,這筆貸款,楊經理特意囑咐要拿給您過目。”
李波如擡眼望了望林青,然後說:“知道了,你先放桌上。”
林青把文件放在桌上欲走。李波如叫住了她,林青轉過身來,李波如已經站在辦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前。
“你看到那邊那座大廈了嗎?”
林青循着李波如的手指望去,遠處一座高高聳立的商業大廈,其通體的玻璃牆面看上去有點刺眼。
“看到了。”
“我們馬上將在它旁邊建起一座比它更高更好的大廈……”
“我已經聽說了。可是董事長,我不明白,我們現在所在這個大廈已經不夠用了嗎?我覺得這個大廈已經很大了。”
“哦,是啊。”李波如並不打算給她解釋太多,但她的話引起了他的思考,是啊,他們爲什麼一定要在市中心花巨資建立這麼一幢大廈呢?其實這最初並非出自李波如自己的想法,這是董事會商討後決定的
。大家一致認爲,作爲長明市最大的銀行,理應在市中心最繁華的地帶有一幢襯得起自己的豪華大廈,這不僅僅是門面問題,也能給各大中小儲戶,貸款企業以一種值得信賴的感覺。
林青說:“董事長,我還聽說您打算以後把總部搬到那邊去後讓蘇氏接管這裡,我認爲這不是一個很好的主意。”
聽到此話,李波如大吃一驚:“怎麼?難道你也聽說了?”
“我也不太確定,我是聽借貸部的楊經理說的。”
李波如略有所思,然後說:“也罷,傳出去了也沒什麼不可。不過你說不是一個好主意,那你說說該怎麼辦?”
林青說:“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這些生意的事情我都不懂的。不過我聽說了蘇氏一向名聲不是很好,他們做生意以強行買賣和豪奪巧取爲主。我們長明農商銀行一直貫徹服務客服方便客戶爲主的服務方針,因此名聲還不錯,我怕到時候,蘇氏當了家會有損銀行的聲譽。”
李波如又說:“那你覺得我們把銀行總部搬到那邊商業圈後,這邊的分行該交給誰來管理呢?”
林青說:“我認爲儘管我們把總部搬到那邊去了,但這邊的分行也是極其重要的,也算是最大的分行了,所以我覺得必須交給一個成熟穩重,能鎮住所有人的人來主持,最重要的是這個人要能主持大局。”
李波如試探着說:“那麼照你這麼說,要是不考慮蘇氏的名聲,他們應當也是一個可以主持大局的不二選擇啊,畢竟他們能把蘇氏做得這麼好,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林青說:“董事長你忘了嗎?你還有一個更好的人選啊?”
“什麼人?”
“就是方大互聯網公司的總經理董剛啊,他的能力難道你還信不過嗎?”
“哎——是啊,他是個很不錯的年輕人。”李波如其實何嘗不想把這個年輕人調到銀行來工作?可是多年以來,這個小夥子對自己總是不屑一顧,甚至還含有敵意。這些其實也都是可以理解的,畢竟年輕人血氣方剛,自尊心尤爲強大,所以這個年輕人這幾年以來一直在跟他賭氣。
當初他豪言壯志地對李波如說,十年之內一定讓他刮目相看。當時李波如對面前乳臭味乾的少年的豪言壯志是不屑一顧的,所以免不了要諷刺一番,認爲其不務正業一味好高騖遠,將來必然摔得很慘。
然而到現在五年過去了,董剛不但一手成立了方大網絡,並憑藉自己的能力居然說服了很多公司大佬給自己投資。他的方大目前正有騰飛之勢,恐怕十年之後真的可以讓李波如大吃一驚。
所以好幾次,李波如想放下面子去請這個年輕人,同時也緩和一下自己和女兒的緊張關係,可惜的是,這只是一個美好的願望,他同樣作爲一個男性的自尊讓他一直難以說服自己。
說起這個董剛,自然也就免不了要說李波如那寶貝獨女李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