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見此物,甄雲耳畔哄嗡一聲大響,渾身頓時冷冰冰僵硬,她不能置信地擡頭望着冷笑不止的玀迦釗,艱難地問道:“你,你此物何處得來的?”
玀迦釗繃緊的臉再也沒有以前那份恭謹之色,冷冷開口道:“此乃汗王之子佩戴之物,你的兒子女兒都在本可汗手中。”
甄雲心內頓時一陣發緊,甚至感覺到呼吸也有些困難,強制壓抑心頭的慌亂怒聲道:“你這卑鄙小人,將思遠和琉夜如何了?”
“原來他們叫思遠琉夜,嘿嘿,真是好名字。”玀迦釗淡淡笑道,“本可汗現在已經將他們帶到了一個很安全的地方,只要汗王你聽從本可汗的命令,你馬上就能見到他們。”
甄雲投鼠忌器,內心不停地猶豫掙扎着,她知道玀迦釗必定是想借助自己的身爲統領突厥大軍,但即便百般不情願,眼前也沒有什麼好辦法。
心念及此,她捏了捏粉拳,儘量平復自己的心境平靜開口道:“好,本王可以聽從你的話。我要馬上見到孩子。”
“沒問題。”玀迦釗大笑點頭,“不過汗王你得任命我爲突厥汗國右賢王,成爲大軍主帥,統領大軍征戰漠南。”
甄雲不情不願地點頭道:“好,待會本王就書告突厥各部,讓他們聽你的命令。”
“汗王……”
思其那聞言大急正欲勸阻,不料甄雲揮揮手製止了他的話,正色下令道:“思其那統領,剛纔發生的一切事情都不能對外人提及,本王自有分寸。”
思其那虎目含淚,只得咬牙重重點頭。
玀迦釗笑道:“既然汗王你如此配合,那麼屬下這就帶汗王去見你的孩子,請吧。”
望着一臉得意洋洋的玀迦釗,甄雲實在後悔當初竟讓這般懷有狼子野心的人成爲自己的屬下,然而她也明白在沒有救出思遠琉夜之前,對於此等陰險小人也只有暫時忍耐,於是強壓心頭的憤懣冷冷點了點頭。
在玀迦釗的帶領下,甄雲來到了一間並不起眼的帳篷前,玀迦釗停下腳步開口道:“汗王,你的兒女便在帳內。”
甄雲聞言,立即快步上前掀開帳簾走了進去,剛來到帳篷之內,便聽見裡面傳來一陣陣嬰孩的啼哭聲。
雖是白天,帳內卻是昏暗一片,胡案上一盞牛油燈正劈哩啪啦地燃燒着,散發出淡淡的光暈,兩個襁褓嬰兒正躺在帳角臥榻上嚎啕大哭,慌得旁邊的侍女們一陣手忙腳亂。
見到孩子,甄雲淚珠陡然奪眶而出,正欲大步上前,不料玀迦釗突然伸手攔住她冷冷道:“汗王,你就在這裡看看便可。不必上前。”
“你……”甄雲猶如發怒的雌虎一般怒視着玀迦釗,嬌軀瑟瑟顫抖壓抑着極大的憤怒。
玀迦釗現在有所仰仗,愈發不把甄雲放在眼裡,悠然開口道:“屬下已經找了四名侍女寸步不離地照顧他們,汗王你放心就是,只要你乖乖的聽本可汗的話,待到取得整個漠南,本可汗便將孩子還給你。”
甄雲心裡面掠過一絲無可奈何的頹然,重重點頭道:“好,還望可汗善待我兒,若是出現了差池,本王死不罷休!”
玀迦釗笑道:“現在汗王既然已經見到了孩子,不知能否請汗王返回王帳,下令任命本可汗爲大軍主帥?”
甄雲無奈地輕輕頷首,戀戀不捨地望了一眼思遠和琉夜後,咬了咬貝齒轉身走出了帳篷。
……
甄雲回到王帳,呆呆地坐在長案前一動不動仿若木雕石俑。
芷雲一直在焦急不安地尋找思遠琉夜,聽聞汗王回來,立即衝進了王帳哽咽道:“汗王,屬下無能,沒能找到王子和公主……”
甄雲這才恍然回神,搖了搖手輕嘆道:“不用找了,思遠琉夜在鐵勒大營。”
芷雲尚不知曉玀迦釗用孩子威脅甄雲的事情,聞言不由大是驚愕,愣怔半響問道:“在鐵勒大營?爲,爲何……”
一言未了,她突然明白了過來,俏臉陡然變得慘白。
甄雲淡淡道:“玀迦釗以此要挾本王,讓本王任命他爲右賢王,統領大軍繼續與大唐作戰。”
“那汗王已經答應他了?”
“勢如騎虎,爲了思遠琉夜的性命,本王也只能無奈地答應下來,可憐他們剛剛出世才三天時間,便離開了母親的懷抱陷入危難之中……”說着說着,甄雲又是淚如雨下。
“這賊子實在可惡至極!”芷雲聽得美目冒火,撫胸請命道,“汗王,屬下請求率兵攻打鐵勒大營,將王子公主救回來。”
“不可!貿然進攻豈不是害了他倆的性命?”甄雲貝齒要得紅脣幾乎快要滴出血來,沉吟半響方纔正容道,“此事須得從長計議,當務之急,首先要知道看管思遠琉夜那間帳篷所在的位置,以便將他們平安救出。不過以玀迦釗的狡猾,肯定會不停地改變關押的帳篷,以防止我們救人。”
芷雲深有同感地點點頭,猶豫半響突然提議道:“要不汗王你找餘大人商量一下如何?他乃孩子的父親,一定會不予餘力地幫助你。”
“看來也只能如此了。”甄雲緩緩頷首,沉聲下令道,“你立即偷偷前去見餘長寧,並將情況告知他知曉,看看他是否有什麼好辦法。”
芷雲正色領命,大步出帳而去。
芷雲換了一身普通軍士的衣物,翻身上馬飛一般地下山來到山谷之前,然而還未弛近山谷,卻看見鐵勒大軍已經將進山的唯一通道層層包圍起來,看似準備繼續進攻。
芷雲仔細地觀察了良久,發現根本沒有辦法進谷通知餘長寧後,只得咬了咬牙含恨回去向甄雲稟告。
……
得到甄雲退兵的承諾後,餘長寧整個人已是放鬆了下來,此際他正呆在帳內與謝千仇對弈,兩人棋逢對手實力相當,手起手落間將心頭的機謀算計展現在了棋枰上的黑白縱橫之中,殺得是難解難分。
此際,謝千仇所執的白子佔據了棋枰中央位置,連成一片勢不可擋,而餘長寧所執的黑子卻被擠壓到了棋枰四角潰不成軍,形勢岌岌可危。
見餘長寧拈着一枚黑子久久不能落下,謝千仇淡淡笑道:“駙馬爺,千仇覺得這一局只怕你是要輸了,難道還想垂死掙扎?”
餘長寧頭也不擡地淡淡道:“目前你雖然佔據了絕大的優勢,但未到最後一刻怎知道鹿死誰手?就好比我軍與突厥之戰,一樣可以絕境逢生握手言和。”
謝千仇啞然失笑道:“突厥之所以會同意撤兵,完全是上天眷顧我等而已,若非汗王難產之際無可奈何答應了杜副使的要求,只怕現在咱們不是化作了屍體便已經成爲了俘虜。”
餘長寧點頭笑道:“這次杜副使的確功不可沒,若非她妙手回春,我們也不能與甄雲順利達成協議,大家真應該好好感謝她纔是。”
謝千仇輕輕頷首,突然又忍不住疑惑問道:“不過大人,這幾天杜副使似乎很不高興,做事也沒精打采,很有些不對勁。”
餘長寧自然知曉杜禹英不高興的原因,然而卻不能對謝千仇道來,咧了咧脣角笑道:“大概是女人特有的那幾天到了,所以心情纔會有些不好。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謝千仇恍然醒悟了過來,壓低聲音賤賤笑道:“大人目光如炬見微知著,果然老辣高明,千仇實在佩服佩服!”
見這廝一臉崇拜的模樣,餘長寧忍不住啞然失笑,問道:“對了,今日爲何沒見森林,不知他去了何處?”
“哦,閒來無事,焦森林好像到山上練輕功去了。”謝千仇淡淡地說了一句,有些不屑地撇了撇嘴道:“即便成爲駙馬爺你的幕僚,千仇覺得他依舊改變不了那身江湖習氣,來了這麼久除了替駙馬爺你跑跑腿,什麼事情也幹不了。”
餘長寧知道謝千仇雖然家道中落,然而畢竟乃是不折不扣的讀書人,識文斷字文韜武略無一不精,對於焦森林這般出生市井的江湖人士,打心裡看不起,所以纔會這般冷言冷語。
想到此點,餘長寧正色開口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長,本官的門客雖然只有你們兩人,卻是一文一武相得益彰,我知道你因爲昔日之事對焦森林一直心懷不滿,然而眼下你二人同爲本官效力,希望你能夠放下心頭成見與他合作共事。”
謝千仇有些不情願地點頭道:“屬下一定謹記駙馬爺之言。”
餘長寧也不知道他是否將自己的話聽進去,微微一笑正欲開口繼續勸說,不料柴秀雲突然步履急促地衝入了帳內,眼見兩人正在對弈之時,俏臉不由一沉,急聲道:“餘大人,現在你居然還有心事下棋,剛纔突厥大軍重新包圍了山谷出口,不知是何居心。”
“你說什麼?”餘長寧驚訝無比地站了起來,“突厥大軍重新包圍了山谷?甄雲明明已經答應了我退兵的,怎會如此?”柴秀雲一臉焦急地開口道:“我也不知道爲什麼,總之你還是先去司令臺上看看吧。”餘長寧正色點頭,跟隨柴秀雲大步赳赳地出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