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雲搖頭道:“不行,若是撤軍退出山谷,唐軍只需要一晚的時間便能重新立起一道新的鹿砦,我們血戰一天的成果就會化爲烏有,所以不管傷亡再怎麼巨大,也只能繼續舉火夜攻。複製本地址瀏覽http://%77%77%77%2e%62%69%71%69%2e%6d%65/”
言罷,她沉聲下令道:“芷雲,你前去通知玀迦釗,讓他將兩萬騎兵分爲四隊,每隊五千輪番進攻,一定不能給唐軍喘息的機會。”
“是。”芷雲朗聲應命,轉身大步流星地去了。
甄雲目送芷雲遠去後,這纔將視線重新落在了山谷內的大戰之上,正在她思索要如何攻破車城圓陣的時候,一股鑽心般的疼痛突然從腹部蔓延而起,瞬間流遍了全身。
霎那間,甄雲痛得深深地蹙起了眉頭,纖手輕輕地按着肚子待到疼痛的感覺漸漸消散之後,這才語帶溺愛地輕笑道:“調皮的孩子,剛纔你又狠狠地踢了爲娘一腳,莫非是爲娘有什麼得罪你的地方?真是一個小淘氣!”
笑罷之後,甄雲想了半響,覺得自己這段時間的確有些太過勞累,心念現在戰事反正也無較大的進展,索性回帳休息。
接連三天,兩萬鐵勒騎兵分爲四隊輪番進攻徹夜不休,即便車城圓陣的堅固難攻,此際也到了快要崩潰的邊緣。
山谷內早已是一片狼藉混亂,滿目望去都是敵我雙方士卒的屍體,插在地上的箭簇和散落一地的武器浸泡在已經逐漸凝固的褐色血液裡,各色戰旗隨意丟棄散落得到處都是,司令臺上大纛旗已被敵軍的長箭穿透變成了破絮,在暮色微風中緩緩飄動着,兵士們在血跡煙塵中忙着清理壁壘,滿蕩蕩的傷兵倚着壁壘等待軍醫包紮。
餘長寧肩頭中了一箭,泊泊的鮮血留得滿手臂都是,雖然如此,他依舊矗立在司令臺上,麻木機械地揮動令旗,命令倖存的士卒們回到陣前,抵禦新的進攻。
輕輕的腳步聲掠上了司令高臺,杜禹英端着一隻陶碗走了上來,眼見餘長寧猶如石雕木俑一般站立着,不由輕嘆一聲道:“餘大人,你整整一天滴水未進,乘敵人還未攻來,還是先吃點東西吧。( 無彈窗廣告)”
餘長寧恍然回神轉過身來,瞪了瞪雙目望着略顯憔悴的杜禹英,聲音暗啞地問道:“還沒有援軍的消息嗎?”
杜禹英放下陶碗搖了搖頭,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後,這纔開口道:“根據路程計算,位於呼延谷的大總管最快需要五天的時間才能抵達此處,若路上遭到突厥人阻擊,只怕到來的時間還要爲之延長。
餘長寧有些沮喪地點了點頭,喟嘆一聲道:“若大總管的援軍再不到來,只怕我們就要堅持不住了。”
杜禹英貝齒咬了咬紅脣,語氣堅定地開口道:“即便是戰到最後一兵一卒,我們也不能放棄,能夠馬革裹屍爲國精忠,杜禹英無怨無悔。”
聞言,餘長寧心裡油然對她升起了一股敬佩之情,沉吟半響一臉愧疚地開口道:“那夜若不是我下令不準放箭,說不定便沒有今天這般危機的局面。”
杜禹英目光怔怔地看了他半響,不知爲何嘴角卻綻放出了一個笑意:“你餘長寧天生就是感情用事之人,聽聞那突厥汗王容顏傾國,而且對你用情至深,你不忍心傷她也很正常。”
“可是……正因爲如此,我才感覺到對不起大家,更對不起戰死在這裡的大唐將士。”
“餘大人,若你如此作想,那就大錯特錯了,戰場之勢瞬息萬變風雲莫測,夜襲那晚即便是繼續放箭,也不一定能夠取甄雲之命,再則從軍征戰爲國家存亡慷概就義本就是軍士們的天職,對於你我來講,同樣也是如此,所以並不存在對不起他們一說。”
餘長寧緩緩點頭,心裡不由好受了一些,勉力笑道:“杜博士,從你我認識的那一天開始,我們基本上都在鬥氣爭吵衝突不休,沒想到現在臨時之際,我們兩人竟然在一起面對艱難困苦,當真是印證了一句老話,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人與人的緣分真是說不出的奇妙啊!”
杜禹英俏臉微微泛紅,蹙眉責怪道:“什麼同年同月同日死,說的真是難聽,若能選擇,我一定要死在你的後面。”
“啊?爲何?”餘長寧露出了一個驚訝之色。
杜禹英“噗哧”一笑,揚了揚秀眉道:“禍害留千年,像你這般作惡多端的壞人,老天豈會輕易讓你就這樣死去?”
餘長寧愣了愣,忍不住咧嘴笑道:“若我是禍害,那你便是禍水了,紅顏禍水,哈哈哈哈……”
杜禹英嘴角也是溢出了一絲略顯羞澀的笑容,俏臉被夕陽的光芒鍍上了一層好看的光芒。
“兩位居然還笑得出來?”柴秀雲步履輕快地走上了司令高臺,見狀不禁大覺驚奇。
當看見是柴秀雲的時候,杜禹英急忙收斂笑容攏了攏垂在額頭的亂髮,正色問道:“柴將軍,如今我軍傷亡情況如何?”
柴秀雲找了一個舒服的位置坐下之後,這才鬱郁一嘆道:“目前士卒戰死將近一半,民夫也是傷亡慘重,若突厥大軍再發動較大的進攻,車城圓陣必破。”
眼見柴秀雲頭盔歪斜,原本白玉般的俏臉滿是土塵,身上的甲冑也是血跡斑斑,餘長寧驀然一陣嘆息道:“若天要亡我,實在非人力所能扭轉,只怕大家這次真的只有一道殉國了。”
話音落點,兩女都是一陣沉默,的確,現在唐軍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時候,只待突厥大軍再是雷霆一擊,車城圓陣便會爲之瓦解,到時候大家都是難逃一死。
突厥王帳內,玀迦釗正在向甄雲稟告軍情。
當得知三天的血戰中鐵勒騎兵竟傷亡了八千多人時,甄雲不由蹙眉嘆息道:“這車城圓陣果然厲害,竟給我們造成了如此大的傷亡,杜禹英實在不可小覷!”
玀迦釗有些心不甘情不願地點點頭,突然振奮精神開口道:“汗王,唐軍現在傷亡慘重已是強弩之末,只要我軍再是進攻幾次,這勞什子鬼陣必定會陷落,說不定今晚便能破陣成功,所以屬下想請汗王親臨前線,替鐵勒將士鼓舞士氣,不知汗王意下如何?”
甄雲尚在沉吟之際,芷雲已是搖頭開口道:“汗王現在行動不便,豈能忍受戰馬顛簸前去前線?請汗王三思而後行。”
甄雲搖了搖頭淡淡笑道:“無妨,這點顛簸本王還是能夠忍受,既然如此,那我們走吧。”
在芷雲的攙扶下出了大帳,上馬的時候芷雲小聲地問道:“那鐵勒可汗要求如此無禮,汗王你爲何卻要答應他?”
甄雲肅然開口道:“芷雲,身爲王者必須學會統籌兼顧,若攻陣的乃是我突厥大軍,本王自然可以不用前去鼓舞一番,鐵勒人在這次大戰中傷亡慘重,若本王不去,似乎就有些說不過去,所以於情於理,都應該前去看看,再者,以玀迦釗的秉性,唐軍給他造成了如此大的傷亡,破陣之後難保不會大開殺戒,所以本王得守在陣前以便及時阻止。”
芷雲聞言默默思忖了一下,知道汗王是心繫餘長寧的安危,不由點點頭,將甄雲扶上了馬匹。
自從那夜不慎墜馬之後,這幾日甄雲的肚腹一直在隱隱作痛,此刻騎馬下山又是一番顛簸,痛得她一雙柳眉緊緊蹙起,幾乎快要痛呼出聲來。
好不容易到得山谷之前,鐵勒大軍已是整齊地列在了外面的草地之上等候。
雖然經過了三日的惡戰,但分爲四隊輪番進攻的鐵勒騎兵依舊是精神抖擻,殺氣凜然,他們炯炯的目光盯着美麗高貴的汗王,全都鴉雀無聲,唯有頭頂的旗幡迎風鼓動響個不停。
甄雲策馬而至立於大陣之前,亢聲開口道:“兒郎們,正是因爲你們的勇猛奮戰,我軍才能奪得白道城燒燬唐軍輜重,徹底扭轉戰場形勢,如今這片山谷積存着唐軍最後一批糧草,只要奪得了此地,失去糧草支撐的唐軍將不戰自潰。此誠危急存亡之秋!願大家策動你們胯下的戰馬,揚起你們手中的彎刀,如一陣強風貫穿敵陣,將敵人的命脈徹底切斷,待到大家得勝歸來之時,甄雲再爲大家慶功。”
“汗王萬歲!突厥汗國萬歲!汗王萬歲!突厥汗國萬歲……”
沉雷般的整齊吶喊平地而起響徹四野,猶如狂風驟雨一般捲過山谷遠遠飄蕩開來,迴音久久沒有消散。
站在高臺上的餘長寧幾人聞聲立即色變,杜禹英臉色陰沉地默然了一陣,長吁一口氣道:“既然是突厥汗王親來,想必突厥人是要發動總攻了,餘大人,柴將軍,我們能夠支撐到今日已屬萬幸,即便壯烈殉國,也算了無遺憾。”
柴秀雲點了點頭,沉重一嘆道:“秀雲乃孤家寡人一個,身隕於此也沒什麼可惜的,倒是餘大人身爲公主駙馬,若在此地死去,長樂公主不知道會有多麼的傷心。”
聽她提及長樂公主,餘長寧心頭涌出了一股濃濃的思念,原本與長樂公主爲之爭執的矛盾衝突也變得風輕雲淡,不足爲道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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