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秀雲四顧了一圈,有些擔心地問道:“禹英,此地雖然利用防守,但我們可只有兩千騎兵,若突厥傾大軍來攻,防禦只怕還是很顯不足。
杜禹英自信滿滿地開口道:“以前我曾在一本古書上看過一種陣法,名爲‘車城圓陣’,相傳爲孫臏所作,此陣專固防守穩若磐石,乃絕境逢生之陣,此刻用來正當其所。”
“車城圓陣?怎麼我從來都沒聽老師講過?”柴秀雲乃是衛國公李靖的親傳弟子,知曉流傳世間的很多陣法,此際聽杜禹英說得不明不白,所以纔會好奇一問。
杜禹英解釋道:“孫臏發明此陣卻從未用過,加之記載車城圓陣的古書早就失傳,所以知道的人並不多,歷史上唯一擺過車城圓陣的唯有一人。”
聽杜禹英將此陣吹噓得如此厲害,餘長寧頓時猜測擺出此陣的必定乃絕世兵法大家,不由‘插’言問道:“不知此人是誰?曹‘操’還是諸葛亮?”
杜禹英搖頭一嘆道:“擺出此陣的乃是戰國時期的趙國上將軍趙括。”
“趙括?紙上談兵的那個?”餘長寧聞言頓時驚呆了。
“對,當年數十萬趙軍被秦軍圍在長平,趙括便是憑藉此陣抵禦秦軍進攻,從而等待列國救援,可惜的是列國不敢冒然出兵得罪秦國,否者若能發五國聯軍解救趙軍,戰國曆史必定會改寫。”
“不過……杜博士,車城圓陣在歷史上只擺過一次,而且還遭遇了慘敗,我們此刻用來只怕有些不妥吧?”
杜禹英望着餘長寧正‘色’道:“利刀置於庖廚之手只能用來切菜剁‘肉’,但在高明的刀客手中,卻能成爲奪人‘性’命的絕世利器,對於車城圓陣同樣也是如此,你放心便是。”
餘長寧思忖半響,苦笑點頭道:“看來也只能如此了。”
軍令一下,山谷中的騎兵糧隊大是‘騷’動了起來,騎士們全都下馬變作步軍,所有牛車卸下糧食結成戰陣,場面一片忙碌
。
翌日清晨,謝千仇率領着餘下的糧隊也到了,事不宜遲,新到之糧隊立即按照杜禹英的要求開始部署,到了黃昏時刻,一片遼闊雄偉的戰陣出現在了山谷之中。
遠遠看去,這座大陣幾乎便是盤踞在山谷的一個巨大的火焰圓圈,旌旗錯落,金鼓隱隱,馬鳴蕭蕭,若非軍士較少加之又是運糧車隊,否者一定會更加的攝人心魂。
次日清晨紅日初升,仲夏的陽光剛剛灑向了大地,甄雲率領大軍到了。
巡邏四周的遊騎斥候很快就發現了草地上的車輪馬蹄印,一番尋找,立即探明瞭唐軍糧隊所在的方向,急忙飛馬而歸向甄雲稟告。
甄雲聽聞唐軍糧隊接陣防禦在山谷內時,嘴角‘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意,輕聲道:“不走不退等待救援,餘長寧此舉也是明智的選擇。”
玀迦釗迫不及待地撫‘胸’一禮道:“汗王,唐軍糧隊已是近在眼前,我們是否立即進攻?”
甄雲搖頭道:“對方雖然只是糧秣牛隊,但我們依舊不能掉以輕心,本王先要登上高處看看唐軍的陣形。”
飛馬登上了一座高高的山崗,甄雲緩步走到伸出懸崖的鷹嘴巖邊遙遙觀望東方山谷中的唐軍大營,看着看着,一張俏臉陡然嚴峻了起來。
一旁的玀迦釗卻沒有發現此陣有什麼不同,揶揄笑道:“汗王,這唐人打不過咱們,就躲在山谷中成爲了縮頭烏龜,實在太可笑了!屬下只需要騎兵五千,半天就能攻破此陣。”
甄雲頭也沒回地開口道:“可汗如此作想的話,實在小看唐軍了,此陣名爲‘車城圓陣’,乃戰國兵法大家孫臏所創,唯守不攻,絕地之用,陣勢一成猶如山嶽般難以撼動,這麼複雜的戰陣一定不是出至餘長寧的手中,而是由她排列而成,多年未見,沒想到她風采依舊啊!”
“她?不知汗王說的是誰?”芷雲聞言不由好奇一問。
甄雲也未回答,解釋道:“戰國孫臏乃是繼孫武之後的又一兵法大家,以桂陵之戰和馬陵之戰的勝利奠定了齊國霸主地位,所著的《孫臏兵法》更是被列爲了中原將帥學習韜略的經典書籍,但就實而論,讓孫臏名垂千古的桂陵、馬陵兩戰皆是埋伏作戰,其生平未曾一次用過陣戰,唯在《孫臏兵法》中留下十陣之圖形,即方陣、圓陣、一字陣、疏陣、數陣、錐形陣、雁行陣、鉤形陣、玄襄之陣、水火陣
。此十陣者,前面三種陣形爲常戰陣法,並不稀奇,至於其餘七陣,當爲孫臏所創,然如何使用,卻是沒有定式,因人因地因器械,變化多多,目下唐軍此陣,便是依據孫臏十陣以圓陣配以壕溝、牛車、步軍而成,名曰車城圓陣!”
玀迦釗恍然點點頭,問道:“不知這車城圓陣有何厲害之處?”
甄雲揚起手中馬鞭遙遙一指:“這車城圓陣共分爲五層,最裡面的一層爲谷中高石上的金鼓軍令樓,若有敵軍攻來,守將將在軍令樓中俯視戰場動向,並及時發號施令;第二層爲矗立在高石周圍的連綿軍帳,駐紮換防士兵與傷殘老弱;第三層爲弓箭手方陣,唐軍的弓箭手想必全都會集結在那裡;至於第四層,則爲以無數糧車固定相連的車城主陣,糧車後配有刀盾長矛步卒,是抵抗攻擊的最重要的一道防線,至於最外面的一層,則是抵禦騎兵的壕溝鹿砦,其陣環環相扣實在難以撼動。用火攻或許是一條不錯的破陣良策,可惜對手卻是杜禹英啊!”
聽甄雲用言語如數家珍地將此陣詳細拆解了一番,玀迦釗不由大是敬佩,皺眉問道:“汗王,爲何不可火攻?只要用火箭點燃那些環環向連的糧車,這車城圓陣自然就爲之瓦解。”
甄雲苦笑搖頭道:“唐軍守將顯然早就料到了會有此點,你瞧那裡,民夫正在用水將所有牛車淋溼,火計已是不可用了。爲今之計,就只有強行攻城。”
玀迦釗正‘色’地點點頭,亢聲道:“好,待到紮下營寨休息一日,明日屬下就下令大軍攻陣。”
山谷中的唐軍早就發現了突厥大軍到來,此刻谷內已是一片戒備。
高石下的中軍帳內,餘長寧正召集杜禹英、柴秀雲、謝千仇、焦森林四人商議軍情。
端坐於長案之前,餘長寧的目光從帳內幾人臉上一一掠過,正‘色’開口道:“根據突厥旗幡規矩,五‘色’白狼旗乃是突厥汗王親自領軍的標誌,剛纔本官觀察了一下,離山谷不遠處的一座高崗上正有一面五‘色’白狼旗迎風飄揚,也就是說,這隊突厥騎兵乃是由突厥汗王甄雲親自領軍
。”
話音落點,大帳中頓時一陣默然,既然是突厥汗王親至,突厥騎兵前來攻陣之時廝殺一定會更加猛烈,唐軍防禦的壓力必然加大。
餘長寧喟嘆一聲道:“根據斥候反饋回來的消息,敵軍大概有兩萬多人,反觀我軍卻只有兩千之數,雖還有一定數量的民夫,但民夫畢竟沒有受過正規的軍事訓練,難以堪當大任,所以從兵力而言,實在難以與之正面抗衡。”
杜禹英蹙眉道:“餘大人,眼下最重要的乃是保障軍糧不失,而並非率衆突圍,我相信大總管收到白道城被突厥攻破的消息後,一定會率軍前來支援。”
餘長寧頷首道:“現在援軍是我們翹首以盼的唯一希望,沒有援軍,我們必死無疑,但本官認爲依照目前的局勢,我軍也不能固守山谷等待敵軍來攻,須得有所行動纔是。”
柴秀雲驚訝問道:“不知餘大人此話何意?”
餘長寧淡淡笑道:“在杜博士與柴將軍擺排車城圓陣的時候,本官左思右想,想到了一條計策,也不知是否可行,現在說出來供大家探討一下。”
謝千仇笑嘻嘻地開口道:“大家皆是茫然無計,沒想到駙馬爺竟有妙計,不知是何計策?”
杜禹英雖然沒有說話,但是美目視線落在餘長寧身上沒有片刻移開,顯然也在靜待下文。
餘長寧手指叩了叩長案,加重語氣開口道:“根據本官忖度,突厥大軍見到我軍兵力不濟之下如臨大敵接陣防守,一定會以爲我軍採取的是守勢,自身必定會放鬆警惕,本官覺得我們不如反其道而行之,乘着夜‘色’主動出營奇襲突厥大營,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一言方罷,謝千仇倒‘抽’了一口涼氣,拍案叫好道:“好一招出其不意,咱們作爲兵微將寡的一方卻主動攻擊強者,如此不安常理出牌必定讓突厥人防不甚防,千仇同意駙馬爺之計。”杜禹英沉‘吟’了一番,淡淡笑道:“秀雲,你覺得餘大人此計如何?”柴秀雲思忖了片刻,正‘色’道:“突厥騎兵遠道而來長途奔‘波’,一定是疲憊不堪勞累不已,在擁有絕對優勢的兵力面前,對我們肯定是不屑一顧,若能按照餘大人的計劃以‘精’銳騎兵突襲突厥大營,成功的希望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