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神色兀自變幻個不停,蘇紫若眉梢微挑驚訝道:“你,怎麼了?”
餘長寧長吁一口氣道:“待會你陪我一道前去牙帳,在外面守着,若我開口呼救,你便殺進來救我,可知?”
蘇紫若蹙眉道:“今夜汗王召見你有危險?”
“我也不知道……”餘長寧搖頭嘆息,繼而喃喃開口道:“女人心,海底針啊!”
進入牙帳,餘長寧看見甄雲正襟危坐於案前,急忙傾步上前拜揭道:“臣餘長寧,參加汗王。”
“國師來了?坐下吧。”甄雲淡淡一笑,遂即纖手一指厚實的氈毯,示意他坐下敘話。
餘長寧盤腿落座,剛理順長袍將衣襬搭在膝上,甄雲便問道:“不知國師對聯姻一事有何看法?”
甄雲說罷,一雙美目冷清清地望來,看得餘長寧頗覺不自在。
此事關係到瑤瑤,不管怎麼餘長寧都想去高句麗一趟,所以肅然沉聲道:“汗王,常言道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高句麗雖爲彈丸小國,然而地處北國易守難攻,即便是隋煬帝動用百萬大軍征伐,也是大敗而回,若能與之結爲盟友,可謂百利而無一害。”
甄雲眼波一閃,淡淡笑道:“那……本王迎娶高句麗漢和公主,國師覺得合適嗎?”
餘長寧訝然一挑眉頭,正色開口道:“汗王你身份尊崇,乃一國之君,況且還沒有立可敦(王后),自然再適合不過。王者婚姻牽扯一國利益,請汗王以大局爲重。”
“若他知道我乃女子,斷不會如此勸說,看來他今天應該沒有看穿我是女扮男裝。”甄雲暗忖一句,對餘長寧疑心盡去,但臉上的愁色卻是更濃了。
餘長寧偷偷地睨了甄雲一眼,又飛快垂下眼簾,他自然知道甄雲心中癥結所在,不由暗感好笑。
細細琢磨了半響,甄雲終是微不可覺地一嘆,正色道:“那好,本王就任命國師爲汗國求親使節,前往高句麗求取和親。”
餘長寧心頭一喜,肅然拱手道:“微臣領命。”
……
冰涼的雪花打着餘長寧的面頰,極目望去,天地一片雪霧茫茫,若影若現的城池猶如巨獸一般盤踞在浿水北岸。
“這……便是平壤,瑤瑤的家鄉!”餘長寧在心頭暗暗嘀咕了一句,想及一年未見的妻子有可能便在這座城市內,心裡忍不住一陣激動。
甄雲任命餘長寧爲求取和親的使臣後,餘長寧帶領蒼狼衛從契丹出發,經過一月的艱難跋涉,終於抵達了高句麗王城平壤郊外。
蘇紫若曼妙的嬌軀裹在了厚實的長袍之內,見餘長寧駐馬愣怔良久,她不由微微一哼道:“那小妖女既然是高句麗公主,若是得知你前來一定高興萬分,只怕早就守在驛館等你,你還在這裡猶豫什麼?”
路上,餘長寧已將瑤瑤可能是漢和公主的事情對蘇紫若說了,也許蘇紫若對瑤瑤頗有成見,一聽到這個消息,俏臉頓時冷如寒冰,頗有些不情願陪餘長寧前去高句麗。
後來,餘長寧曉之以理動之以情,這纔將蘇紫若好言勸了來。
未及城門,一隊迎接儀仗從北門姍姍而出,向着突厥使團迎了過來。
這些迎接騎士身着棕色的牛皮軟甲,腰佩狹長的刀劍,儀仗隊列極爲整齊。
儀仗未至,當先那名騎士縱馬旋風般地飛了過來,行至離餘長寧兩三丈開外之地勒繮駐馬,拱手昂昂高聲道:“高句麗拔古鄙淵清建歡迎突厥汗國國師餘長寧閣下駕臨。”
拔古鄙一職在高句麗官制中主要掌賓客,與大唐鴻臚卿差不多。這名騎士年約雙十,頭戴插着鳥羽的黑色冠帽,身穿繡着鳥獸的紅色官衣,腳蹬黑色皁靴,服飾竟有幾分漢朝官員的味道。
餘長寧高坐馬上一個突厥人的甩手禮,微笑開口道:“本官餘長寧,風雪嚴寒,讓拔古鄙大人久等了。”
淵清建頗爲矜持地笑道:“敝國汗王乃是家兄的好朋友,所以家兄特地叮囑清建要好好地款待國師,在此等候也是應該的。”
餘長寧雙目一眯,笑問道:“不知拔古鄙大人的兄長是?”
淵清建劍眉一挑,頗有些傲然道:“家兄淵蓋蘇文,與國師曾有一面之緣。”
“哦,那這麼說大家就不是外人了。”餘長寧朗聲大笑,看了淵清建一眼,只見他也在微笑頷首,顯然知曉淵蓋蘇文與甄雲密議之事。
在淵清建的護送下,餘長寧一行裹着風雪進了平壤,平壤城池分內城、中城、外城、北城四部分,規模格局乃是仿照中原城市,無獨有偶,平壤南門也稱之爲朱雀門,與大唐長安名稱竟相同,餘長寧一問淵清建,才知乃是高句麗國王仰慕中原文化,所以將城門改爲了長安城門的名字。
然而走進內城,餘長寧卻有些失望,這平壤雖爲高句麗國都,放在中原充其量只比得上一座郡城,不甚寬闊的長街乃是夯土地面,街道兩邊堆滿了清掃的積雪,積雪後面則是三三兩兩的店鋪,極目望去,出了坐南朝北的王宮大殿外,城內皆是低矮的房屋。
走馬北行,來到王宮之前又換道向西,拐入一座還算顯赫的府邸前。
說是顯赫,乃是對照城內其他建築而言,這片府邸被一圈高高的石牆圍起,僅僅露出一片灰濛濛的屋脊,紅漆大門左右兩隻石獸傲然蹲立,凸着雙目虎視眈眈地注視着來人。
餘長寧瞄得一圈,笑問道:“此地莫非乃貴國驛館?”
淵清建答道:“不錯,請國師先在此地休憩,三日之後敝國國王將在王宮大殿舉行盛宴,歡迎各國求親使團的到來。”
“哦?敢問還有那些國家向貴國公主求親呢?”
“呵呵,其他蕞爾小國先不論,光是大國便有大唐、東瀛、薛延陀、新羅、百濟。”
聞言,餘長寧頓時來了興趣,笑問道:“不知這五國是誰求取和親?”“大唐乃吳王李恪,東瀛乃皇子古人大兄,薛延陀王子曳莽,新羅王子朱存閏,百濟王子李明亮。”話音落點,餘長寧面部肌肉不自禁地跳動了幾下,喃喃道:“擦!很多都是老熟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