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湖畔有一座顯赫的宮殿名爲華陽殿,起樓三重飛檐相連,倒影在波光粼粼的湖水中猶如水中宮闕一般。
此刻,韋貴妃正在殿內焦躁地轉悠着,不時詢問身旁的侍女道:“大將軍來了沒有?”
當每次都得到了否定的回答,韋貴妃臉上的焦急之色更濃了,心頭也是忐忑不已。
隨着一通急促的腳步聲,左衛大將軍韋治出現在了殿門口,不解地問道:“貴妃娘娘,不知你這麼急宣召微臣前來所爲何事?”
韋貴妃雙目一閃,吩咐侍女道:“心兒,將殿門關上,你就在門外守着,任何人都不得靠近半步。”
聞言,韋治心知韋貴妃必定有密事和自己商量,待到侍女出門之後正色道:“莫非是那件事有了什麼變故不成?”
韋貴妃急不可耐地開口道:“家兄,本來太醫館已將廊下食定爲食物不潔,雖料餘長寧竟將藥王孫思邈請了來,孫思邈不愧爲天下第一神醫,一聞一嘗便知道菜餚裡面是被下了巴豆粉。”
韋治聞言頓時色變,駭然道:“那王喜他豈不是……”
韋貴妃輕嘆一聲點頭道:“既然已查明是巴豆粉引起的,分發飯菜的王喜自然是脫不了關係,目前已被刑部關押在了天牢,家兄,若他受不了審訊供出了咱們,那我們就大難臨頭了。”
韋治臉上黑一陣青一陣,重重一拳砸在長案上悔恨道:“我早就讓你不要找長樂公主的麻煩,現在倒好,長樂公主好端端地安然無事,你卻引火燒身了。”
韋貴妃越想越是害怕,顫聲道:“辦法是你想出來的,你現在可得拿個主意出來啊,否者我們兩兄妹便要同赴黃泉了。”
“你不要吵,讓我想想。”韋治不耐煩地搖了搖手,徑直在大殿中轉悠了起來。
韋貴妃一顆心兒隨着他不停的腳步也是咚咚咚地亂跳着,只覺一股冰涼的感覺滲透全身。
那日太妃壽宴被餘長寧拆穿了麒麟神獸的真面露,韋貴妃受到了李世民的責罰與衆人暗暗的嘲笑,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窩囊氣,所以對餘長寧與長樂公主憎恨不已。
幾番思忖,她夥同韋治想到了一個在廊下食裡下毒的方法,暗中買通了負責分發飯菜的一名內侍,讓他將巴豆偷偷放在了裡面,吃得衆大臣紛紛腹瀉不止。
本來一場天衣無縫的好計,卻被突然出現的孫思邈所破壞,現在李世民已經下令將分發飯菜的所有內侍關押了起來,如何不令韋貴妃又是擔心又是害怕。
韋治知道自己與韋貴妃乃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死了她自己也跑不了,所以思考起來極爲認真,半響後轉悠的腳步戛然而止,他嘆息開口道:“貴妃娘娘,我們雖然承諾給王喜五千兩銀子,然而在酷刑面前,難保他不會將咱們供出來,眼下最好的辦法……”
言罷,他伸出手來在自己脖子上比劃了一下,猙獰之色溢於言表。
韋貴妃心頭一跳:“你是說殺了他?”
韋治冷笑開口道:“死道友不死貧道,爲了保全咱們,也只能讓王喜變成死人,因爲也只有死人才能永遠地守住秘密。”
韋貴妃咬着牙關沉吟了半響,猛然點頭道:“看來現在也只能如此了,好,就照你說的辦,不過天牢之中守衛森嚴,你如何才能將他滅口。”
韋治鎮定自若地開口道:“娘娘放心,王喜進宮之前已是娶妻生子,只要我們拿他的妻兒作爲威脅,並編出謊話糊弄他一番,他必定嚇得自盡。”
韋貴妃緩緩地點了點頭,長吁一口氣笑道:“家兄真是我的諸葛亮,此事就拜託你了,一定要確保咱們的安全。”
韋治點點頭,笑道:“貴妃娘娘,還有一件事微臣想麻煩你一下,現在麟兒已是不小了,那勳衛也沒什麼當頭,還請你在陛下面前美言幾句,讓他有個正經差事爲好。”
韋貴妃頷首笑道:“哦,對了,韋麟今年已是雙十,他可是咱們韋氏一族的希望所在,放心,本宮會找時機向陛下提及的。”
韋治滿意地一笑,這才告辭離去。
……
由於廊下食出了問題,賓滿樓最近的生意清淡了不少,此刻到了正午,大廳內也沒有多少人,不禁讓餘長致大覺沮喪。
餘長寧眼見大哥一幅垂頭喪氣的模樣,不由笑着安慰道:“出現這種情況也是預料之中的事情,待朝廷查明瞭原因,自然會還我們賓滿樓一個公道的。”
“唉,看來也只能如此了。”餘長致沉聲一嘆,表情如同死了老爹。
正在兩兄弟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中,樓上突然傳來一句女子嬌叱,緊接又響起了一聲重重耳光,聽得餘長寧與餘長致兩人心頭都是一跳。
正欲上樓前去察看,只見一名店小二已是捂着臉狼狽地下樓,眼中竟有點點淚光。
餘長致皺了皺眉頭,問道:“小六,樓上發生了什麼事情?爲何賓客會動手打你?”
店小二一見是餘長致,頓時委屈開口道:“大少爺,二樓翠竹廳的那兩名女客實在太過分了,我不過瞧她生得有些美麗,所以偷偷地打量了一眼,誰料她們竟罵我爲登徒子,還動手打我,嗚嗚嗚……堂堂的男子漢被女子如此欺凌,我真是不想活了。”
餘長致聽得一個頭兩個大,好氣又好笑道:“不過是看了兩眼,用得着大打出手嗎?當真是刁婦野蠻,不行,我得上去看看。”
見大哥一副準備評理的姿態,餘長寧攔住他道:“算了,就你口笨嘴拙的上去,說不定結果也是一樣,還是讓我前去吧。”
若是以前,餘長致聽到此話一定會深以爲然地點點頭,然而這段時間他獨掌酒肆,心態已經發生了很大的轉變,覺得二弟是在屬下面前看低了自己,有些不悅地開口道:“我乃賓滿樓掌事,區區小事何須二弟你出馬?我去便可。”言罷,雄赳赳氣昂昂地上樓去了。
望着他躊躇滿志的背影,餘長寧苦笑搖了搖頭,萬般無聊在廳中轉悠了一會兒,突然聽見樓上傳來一通爭吵的聲音,緊接着肥肥胖胖的餘長致竟從樓梯上滾了下來,連連哀嚎不斷。
餘長寧心頭一驚,急忙跑上前去扶起他問道:“大哥,你這是怎麼了?”
餘長致哀嚎地揉着腰桿道:“哎喲,那兩個臭小娘實在太可惡了,竟將我從樓上推了下來,我的腰啊!”
一聽此言,餘長寧頓時怒髮衝冠,怒聲開口道:“大哥你放心,我這就前去替你討回公道,保管讓她們下來向你磕頭認錯。”
氣咻咻地上得二樓,餘長寧走到翠竹廳門前不由分說便將門踹開,朝着裡面怒聲喝斥道:“大膽刁婦,竟敢在我賓滿樓內行兇,信不信本大爺將你們賣到窯子裡……你你你,怎麼在這裡?”說到後面,餘長寧舌頭突然打結,恍若看到了鬼怪一般露出了驚訝之色。
廳內坐着兩名女子,其中一名紅衣女子頭挽高鬢作婦人打扮,蛾眉鳳眼,杏眼桃腮,雪茸茸的皮裘擁着白中泛紅的細嫩肌膚,當真是美若天仙。
此刻,紅衣少女見到了餘長寧,笑容也是凝固在了臉上,不能置信地開口道:“你,你是餘駙馬?”
餘長寧一凜,正色拱手道:“駙馬都尉餘長寧,見過才人娘娘。”
紅衣女子愣了愣,臉上閃過一絲懊悔之色,但又立即鎮定自若地笑道:“武媚區區才人,可當不得娘娘之稱,敬請餘駙馬入座一敘。”說罷,已是起身虛手一禮。
餘長寧恍然點了點頭,走上前來坐在了桌前。
望着武媚如花似玉的俏臉,餘長寧很難將她與以後君臨天下的女皇帝聯繫起來,恍惚看來,帶着一絲淺淺笑意的武媚就如同隔壁的千金大小姐,眉宇間還有一絲微不可覺的羞澀。
武媚見餘長寧目不轉睛地看着自己,所以一時間有些羞怒,轉頭吩咐道:“秋兒,給餘駙馬倒一杯熱茶。”
旁邊的女子輕輕應命,急忙倒了一盞熱茶放在了餘長寧面前。
餘長寧回過神來,笑嘆道:“娘娘,你怎麼出宮來了?在這裡遇見你太讓我覺得意外了。”
武媚神色波瀾不驚的開口道:“我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餘駙馬你,早知如此,我一定會躲得遠遠的。”
餘長寧聞言一愣,莞爾笑道:“聽娘娘的口氣,莫非是偷偷出宮?”
“不錯,餘駙馬莫非是想告發本宮?宗正府隔這裡不過幾條大街,餘駙馬請便。”
餘長寧笑盈盈地開口道:“在下並沒有要去告發你的意思,我想你一定是誤會了。”
武媚有些不解地問道:“那你爲何如此氣勢洶洶地前來,還一腳踢開了我的房門?”
“娘娘,你在賓滿樓內鬧事,這賓滿樓乃是本駙馬家族所經營,剛纔被你們推下樓來的那人名爲餘長致,乃是我的親大哥。”
聞言,武媚表情要多精彩有多精彩,目瞪口呆地吶吶道:“剛纔那胖子是你大哥?”
“當然,所以我纔上來尋仇,沒想到卻看見是娘娘你……”
武媚原本以爲餘長寧是發現了自己,所以纔會如此氣洶洶地前來興師問罪,沒想到竟是因爲這樣的原因,一時間俏臉不由微微泛紅,囁嚅道:“對不起餘駙馬,我誤會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