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不管他怎麼厭惡,怎麼不屑,也無法改變祖宗禮治對於世人的束縛,就以他自己來說,昔日爲大唐開國立下無數的汗馬功勞,但還是抵不過李建成的嫡長子身份,若非後來的玄武門之變,李世民根本沒機會能夠做到天下之主。
如今,這一難題又橫亙在他的面前,是維持禮治堅定李承乾的諸君身份,還是固執己見廢去太子,卻是兩廂難以決策,更害怕的是因爲廢立而引起朝局的動盪,那就得不償失了。
一時間,即便是英明的李世民,心裡也大感猶豫不決。
太妃見李世民緊繃着臉兀自沉默,心知自己的話起了作用,不由柔和地笑道:“皇帝乃是聰明人,不用本宮多說也知道其中厲害關係,現在承前並非無可救藥,若你提議廢掉太子,必定會遭到大臣們的強烈反對,本宮認爲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就饒恕承前這一次,以觀後效如何?”
李世民握着的拳頭緊了緊,長吁一口道:“太妃之言的確很有道理,朕自然應該納諫,不過太子這次實在太過分了,朕若不給他點教訓,必定也難以服衆,這樣,太子府所有官吏罰俸祿一年,太子面壁思過三月,另外……”
說道這裡,李世民雙眼中又冒出了一團怒火:“那個叫稱心的太常樂必須賜死,免得又慫恿太子胡作非爲。”
話音落點,太妃已是心悅誠服地點頭笑道:“皇帝如此處罰再合適不過了,本宮亦贊同。那就叫承前進來向你磕頭認錯吧。”
李世民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心裡卻暗暗道:不管如何,我堅決不能將大唐江山交給李承乾,他只適合做一個安樂王爺,所幸朕現在正值春秋鼎盛,還有時間改變這一切。
……
當內侍傳召讓李承乾入內後,衆人的心裡不由爲之一驚,都不知李承乾此去兇吉如何。
李承乾顯然也是嚇得不輕,戰戰兢兢地從地上爬了起來,一臉恐慌地跟着內侍進門去了。
看着李承乾入內的背影,李泰又是欣喜又是擔憂,只盼父皇真的能狠下決心將他廢了,那太子之位必定會屬於自己。
站在他旁邊的李恪敏銳地捕捉到了李泰眼中劃過的一絲喜色,嘴角不由劃出了一絲冷笑。
餘長寧陪着長樂公主站了半天,早已是雙腿痠疼,湊到長樂公主耳邊悄聲道:“公主,要不你在這裡等待,我就先回去如何?”
長樂公主白了他一眼,面帶不悅地悄聲道:“眼下正是關鍵之時,駙馬怎能現在離開?還是陪本宮老老實實地呆在這裡。”
餘長寧鬱悶地點了點頭,突然聽見殿門傳來一陣輕輕的腳步聲,擡眼一看卻是宮女扶着太妃走了出來。
太妃剛剛來到臺階口,下面的皇子公主們通通眼巴巴地望着她,顯然想知道里面是什麼情況。
太子廢立關係舉國大事,自然也關係到每個皇族,見皇孫們如此模樣,太妃豈能不知,點頭輕輕笑道:“放心,已經沒事了,讓他們父子倆好好談談,大家早點散了歇息吧。”
此言一處,人羣頓時響起一陣長吁之聲,當真是有人歡喜有人愁,歡喜的是與李承乾平日交好之人,而愁的自然是李泰一黨。
李恪早已料到會是此等局面,望着有些沮喪的李泰暗暗笑道:放心,若不留下太子制衡你,那你魏王豈不是一黨獨大?你們若不兩虎相鬥兩敗俱傷,本王哪裡會有機會?想必經過此事後,太子一定會有所行動纔是。
回到公主府天色已近三更,長樂公主輕嘆一聲道:“我一直以爲皇兄性格端正,沒料到竟有如此多的怪癖,想必要不了多久便會傳爲貴胄們之間的笑話,當真是丟盡了皇室的顏面。”
餘長寧深有同感地點頭道:“放着那麼多的大唐美女不愛,非要與一個男人同吃同睡,的確有夠噁心的,太子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長樂公主默然良久,方纔說道:“可惜母后病逝太早,而父皇又忙於朝政,所以對於太子的教導纔有所鬆懈,加之那時候太子又患了足疾之病,曾自暴自棄過一段時間,以至性格產生了扭曲。”
餘長寧滿不在乎地冷哼一聲道:“區區足疾用的瞭如此自拋自棄嗎?我娶了你這麼一個刁蠻公主回來,比他可憐多了,也沒自暴自棄過,照樣每天活得好好的,從沒放棄對美好生活的熱愛。”
“餘長寧!你難道不能好好地說話嗎!?”長樂公主聞言頓時杏目倒豎,提起長裙狠狠地給了他一腳,方纔轉身冷哼一聲上樓去了。
餘長寧揉了揉被她踢得生疼的小腿,臉上卻劃過一絲無奈的笑容。
……
此刻在冠帶坊一間顯赫的府邸內,一場密談正在進行。
李恪端坐在首案之前,對着陰先生拱手正色道:“先生果然謀略過人,竟探得李承乾有這麼多的過錯,還恰到好處地透露給李泰的知道,李泰剛剛得知消息便興奮非常地通過柴令武暗中告知父皇,當真是一個蠢材。”
陰弘智捻鬚笑道:“如此借刀殺人,被殺者只傷未死,必定會奮力反撲,吳王殿下,只怕我們又有好戲看了。”
田文聽得一頭霧水,不由好奇問道:“陰先生,那我們下一步又該如何?”
李恪朗聲笑道:“田兄怎麼還不明白?自然是暗中又將李泰告密之事傳到李承乾的耳朵裡,然後在通過心懷不滿的侯君集進行慫恿,李承乾必定會對李泰起殺心。”
“王爺此言不錯,”陰弘智正色點頭道,“明年開春封禪勢在必行,按照慣例必定會由太子留在長安監國,而魏王與王爺都會陪同太子前往兗州,到時候便可一舉釐定乾坤。”
話音落點,田文不由露出了振奮之色,繼而又嘆息笑道:“陰先生,請恕田文直言,你本爲齊王的親舅舅,爲何卻不助他登位,反倒要來幫助吳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