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三弟竟情竇初開戀上了一名女博士,且那名女博士還是大唐名相杜如晦之女,顯赫的貴胄之身,餘家雖有官爵,但與杜府比較起來,卻是遠遠不及的,所以餘長寧纔會前來國子監,準備偷偷見識一下那名爲杜禹英的女博士。
進得務本坊坊門,便是一條寬闊的街道,與其他民坊不同的是,務本坊本沒有鱗次櫛比的居民房,反倒是一片又一片的松柏林向着坊內延伸,餘長寧緩步走在街道上,陣陣清風啾啾鳥鳴,仿若來到了大山峽谷深處一般。
走得沒多遠,便見一間高大的木牌樓掩映在林木之中,八名跨刀甲士把守在木牌樓之下,樓匾上“國子監”三個黃燦燦的飄逸大字老遠便能看見。
餘長寧站定一番打量,又舉步前行,不意餘光一瞥,竟看到一個修長的身影正站在松柏林邊上,也在遠遠打量着國子監進門的木牌樓。
務本坊並不限制入內,經常不乏有讀書人慕名而來,遠遠觀望着大唐這文化的淵藪,所以也並沒有什麼奇怪的。
不過此人餘長寧卻是認識,不由走上前去笑吟吟地問道:“我記得你是那支洛使臣的侍衛,對嗎?”
那修長身影微微一愣,轉過了身來,雙眉間那一顆紅痣頗爲引人注目:“你是,餘少卿?”
餘長寧笑道:“對,本官正是餘長寧,你們突厥使團來的那天,本官還和你喝過酒的,你叫……嗯……”
餘長寧正在回憶他的姓名,修長身影已是冷冷開口道:“雲真。”竟沒有一個多餘的字。
餘長寧隨即露出了恍然之色,有些好奇地笑問道:“雲真兄弟你不去國驛館呆着,跑到此地來幹什麼?”
餘長寧身爲少卿,自然有權追問使臣的行蹤,雲真拱手回答道:“啓稟少卿大人,在下不熟悉長安地形,漫步轉悠時誤打誤撞便來到此地。”
“哦,那你可知這是什麼地方?”
“此乃國子監,是大唐最高學府。雲真仰慕大唐文化久矣,所以忍不住站在這裡察看。”
餘長寧釋然笑道:“原來如此,你若想進去,便跟着本官一併吧。本官帶你去見識見識。”
誰料雲真卻是搖了搖手,露出了一個無比動人的笑容,竟看得餘長寧也有些恍惚:“謝謝大人盛情,在下還有要事要去辦理,就不進去參觀了,告辭。”說罷對着餘長寧拱了拱手,步履輕捷而去。
餘長寧愣愣地看了他的背影半響,突然搖頭失笑暗暗道:“這人生得真是漂亮,看來很有去泰國發展的潛質。”
步入木牌樓入口,便有軍士上前勘驗身份。
餘長寧身爲大唐帝婿、鴻臚寺少卿,自然有入內的資格,衛士驗明瞭他的身份,便急忙放行。
進入國子監,遙遙可見大片綠樹掩映中的金頂綠瓦和高高的棕紅色木樓,幽靜的小道穿插在樹林之中,懶洋洋的冬日太陽掛在遠方木樓一角,既肅穆恢宏,又僻靜安寧,走入其中,一股學問之風便迎面撲來。
餘長寧順着小道走入林間,樹林間石桌石墩錯落有致,隨處可見,有的圍成一個圓形作討論的圈子;有的圍成課桌形,用於博士戶外授課,端的是別緻有序。
餘長寧好奇張望,不時還能看見長衫學子捧着書籍正在林間緩步吟誦,說的《孟子》,講的是《大學》,唸的是《中庸》,治國之道,爲人之道,爲政之道……每一句每一條都凝固了老祖宗的智慧。
又走了片刻,前方隱隱傳來一片喧囂吵鬧聲,在寧靜的國子監內尤爲地突兀。
餘長寧正在奇怪張望當兒,兩名學子腳步匆匆地從他身後走了過來,越過他後又急忙朝着喧鬧處走去,一名士子神采風揚地對着同伴道:“快,杜博士今日又想透了一個前日餘駙馬錶演的魔術,我們去看看。”
餘長寧聞言錯愕,不過一聽那杜禹英也在前面,頓時生出了幾分好奇之心,也跟隨着兩名學子疾步去了。
出了樹林便是一塊開闊的草地,枯黃的草根密密麻麻地鋪在了地上,靠近池畔的一座石亭內,一個動人的身影正長身而立,周圍着圍滿了密密麻麻的學子,不斷有驚呼之聲傳來。
餘長寧雖是站在外圍,不過眼力極好,一眼便將那動人身影的模樣看的是一清二楚。
她約莫雙十年紀,一身拽地的湖水色長裙,雲鬢上插着一支玉簪,俏臉稍顯圓潤且又不失靚麗,漂亮得有些眩目,瀟灑隨意中有着一番書生名士的風度,唯一可惜的是她的個子並不是太高,使她看來有一種楚楚動人的弱不經風。
此刻,那女子正拿着手中的雞蛋侃侃高聲道:“其實這‘碎蛋還原’很簡單,與‘木棍立蛋’原理相同,首先也準備一隻空心蛋和一隻普通的雞蛋,普通雞蛋向觀衆展示,而空心蛋則用繫上絲線的布包包上,悄悄地藏在桌子下面。
那女子邊說邊做示範,手法極其利落:“其後將紅布放於桌上,乘觀衆不注意的時候將雙蛋調換,現在紅布里麪包着的便是那枚空心雞蛋,拿起鐵錘將這枚雞蛋擊破,由於它沒有蛋清蛋黃,所以不會弄髒紅布,也不會留下絲毫蛋破了的痕跡,揭開紅布當兒,手中一拽小繩飛快地將裝有碎蛋殼的布包拉出藏好,所以紅布內便沒有了雞蛋留下的痕跡。”
學子們紛紛露出了恍然之色,有人出言問道:“杜博士,那雞蛋又是如何變出來的?”
女子微笑開口道:“道理也很簡單,先將雞蛋藏在手掌之中,然後將紅布放在桌面上以手背面對觀衆。雞蛋便從手掌中滑落滾在了紅布上面,所以大家便會看見雞蛋又出來。”
“原來如此,真是太簡單了。”
“啊,沒想到餘駙馬竟能想出如此手段欺騙了我們所有人。”
“可不是嗎?餘駙馬可是大唐鬼才,不知與杜博士相比誰強誰弱?”
“哎,不用問,一定是杜博士更勝一籌了。”
“不,我倒是看好餘駙馬。”
……
一片哄哄嗡嗡的議論聲頓時傳入了餘長寧的耳朵,聽到這杜禹英說的竟是一點不差,餘長寧不禁苦笑搖頭,這女子拆別人西洋鏡的功夫也太厲害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