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彩萍眼淚滑落不停,對着羅凝重重磕頭哀求道:“姨娘,媳婦犯下這等錯誤本不應該請求你的原諒,但我真的是受到了大哥的慫恿纔會鬼迷心竅,幹下此等事情,求姨娘你看在我盡心盡責管理餘家多年,沒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原諒我這一會吧。”
羅凝喟然一聲長嘆道:“你先起來吧。”
見她似乎有原諒樑彩萍的意思,餘長致不由急聲道:“姨娘,你……”
羅凝搖了搖手,神態早已沒了起先的怒氣,嘆息出言道:“人這一輩子不犯錯誤不可能,不犯大錯誤更是不可能,常言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原諒並不等於軟弱,而是一種寬容,長致,長靜,媳婦,你們可知我與老爺是如何認識的?”
也不等他們回答,羅凝俏臉滿是緬懷地嘆息道:“那時我才十二三歲,獨自一人逃難來到關內道,在一間客棧遇到了老爺以及大娘,那時候我已經幾天幾夜沒吃飯了,餓得是雙眼發暈,渾身無力,看到他倆一副富貴人的模樣,我按耐不住腹中飢餓,悄悄上前偷了大娘的錢袋,然而沒料到卻被店小二當場抓住,當時全客棧的人都嚷嚷要打我一頓,將我送去見官,不料老爺卻大度地放了我,還給了我一兩銀子,說了一句令我終生難忘的話。”
“什麼話?”餘長致與餘長靜同時好奇地出言追問。
羅凝盯着他們,美目中閃動着動人的神色:“那時你們爹爹對我說:人犯錯並不可怕,最可怕的是不知悔改。我很慶幸在我犯錯誤的時候,能遇到老爺這麼大度的人,若沒有當天他那一句話,肯定就沒有現在站在這裡的羅凝,所以只要媳婦願意改正,作爲姨娘難道還吝嗇得不給她機會?“
話音落點,樑彩萍“哇”地一聲哭了起來,直是淚如雨下,傷心不已。
餘長遠默然矗立半響,細細思忖着這番話,突然上前將妻子扶了起來,雖沒有說一句話,但臉上已經恢復了常色。
羅凝欣慰地點點頭,站起身來道:“我還要到公主那裡去一趟,你們收拾一下早點休息吧。”
餘長致輕輕頷首,猶豫了一下方纔問道:“姨娘,我們真的不去找二弟?”
羅凝望着黑沉沉的窗外半響,嘆息道:“放心吧,他想通了自然便會回來。”
長樂公主回到棲鳳樓,端坐在案前失魂落魄地愣怔着,久久不語。
婉平從廚房捧來一盅雞湯,放在公主面前柔聲道:“公主,這是廚房剛剛燉好的雞湯,快趁熱喝吧。”
長樂公主心不在焉地點點頭,呆呆地看着婉平將雞湯從盅內舀到了碗裡,突然開口問道:“婉平,本宮今天是否做錯了?”
第一次看到高傲的公主有悔改之意,婉平不由大是奇怪,微笑開口道:“公主也可以說是錯,也可以說是沒錯。”
長樂公主聽得一頭霧水,輕笑着掐了她一把道:“你這丫頭,竟敢給本宮打馬虎眼,看我不收拾你!”
婉平“哎呀”了一聲,揉了揉被她掐疼了的胳膊笑道:“公主你先別生氣,聽奴婢慢慢道來。”
“好,你說!”
“啓稟公主,你與餘長寧本是假成親,他們餘家公主你自然不用在乎,而且這次樑彩萍竟敢偷拿公主賞賜之物前去典當,實在不把公主放在眼裡,前去興師問罪也沒什麼錯的地方。”
“此言有理,看來本宮的心腸還是太軟了一點,所以纔會覺得有些後悔。那,本宮又有什麼錯的地方?“
“公主,若是站在餘家媳婦的名分上,就如餘駙馬說的那般,雞毛蒜皮的小事便去煽風點火破壞家庭團結,的確是有違婦德,不過公主從未將自己當作餘家的媳婦,所以此點倒是不用在乎。”
長樂公主又是一陣久久愣怔,突然發出了一聲沉重的嘆息,長身而起嫋嫋婷婷地走到窗邊,看着黑沉沉的夜色不說話了。
婉平覺得今日的公主看起來頗爲奇怪,正在疑惑不解當兒,芙蓉突然走了進來稟告道:“啓稟公主,餘夫人門外求見。”
長樂公主聞言霍然轉身,想也不想便開口吩咐道:“請儼姑進來。”
不消片刻,羅凝步履輕快地走進了棲鳳樓,盈盈一拜道:“羅凝參見公主。”
長樂公主輕輕一笑道:“儼姑不必多禮,來坐下說話,婉平,給儼姑舀一碗雞湯來。”
羅凝剛剛坐在了案前,婉平便捧着一碗雞湯放在了案上,柔聲道:“餘夫人請!”
羅凝心知此乃公主賞賜,便拿起湯勺微微地喝了幾口,雖未說話,一雙秀眉卻是微微蹙起。
長樂公主就這樣靜靜地看着羅凝,想到她不過芳齡二十七八,便挑起了整個餘家以及賓滿樓,而餘長寧兄妹也是由她一人含辛茹苦地帶大,心裡不由生出了一份佩服與敬意。
羅凝喝掉小半碗雞湯,這才擱下碗正色道:“公主,民婦此次前來,是將媳婦樑彩萍偷當‘麒麟玉獸’一事向你稟告。”
長樂公主輕點螓首道:“好,儼姑但說無妨。”
羅凝點着頭又是一聲喟嘆,便將樑彩萍被兄長欺騙銀兩的經過了,並講述自己的處理意見,末了正色道:“公主,人都不可能不犯錯誤,樑彩萍畢竟乃是我餘家的媳婦,家規雖嚴,但她對我們餘家也算功勞大於過錯,所以民婦才決定網開一面繞過她這一次。”
長樂公主對羅凝這女家主一直較爲欽佩,此刻聞言頓時不認同地蹙起了眉頭:“有錯就罰,有功就賞,儼姑如此處理,只怕她又會如上次那般再犯。”
羅凝長嘆一聲道:“樑彩萍乃是大娘,也是公主你真正的儼姑給長致選擇的媳婦,羅凝何等身份,豈能不顧大娘遺命將她趕出家門?”
長樂公主不解開口道:“儼姑畢竟是他們的姨娘,難道餘家你還不能做主。”
“雖能夠做主,但羅凝一直問心有愧也。”
“此話何意?”
羅凝怔怔地看着她,秀眉微微一蹙像是下了某種決定,嘴角也劃出了一絲略帶苦澀的笑意:“公主,其實嚴格來講,我並不是他們真正的姨娘。”
“啊?!”長樂公主倒抽了一口凉氣,鳳目也是慢慢瞪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