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歐寧羽站在風雪中蹙着柳眉兀自沉吟着,蘇紫若心內也是正在天人交戰,拿不定主意是否將自己無意**於餘長寧的事情告訴師叔。
歐寧羽聽到蘇紫若的呼吸微微急促,不由詫異地轉過頭來,奇聲問道:“紫若,你可有事?”
蘇紫若嬌軀微微一震,雙頰頓時生霞,壓下狂跳的芳心沉聲道:“弟子想起魔教種種惡跡,所以一時間義憤填膺致使失態,望師叔見諒。”
歐寧羽也沒多想,輕輕頷首道:“舟車勞頓,你先下去休息吧,這件事我會好生想想,看究竟該如何處理。”
蘇紫若如釋重負地應了一聲,便辭別歐寧羽而去,望着灰濛濛的天空,一朵調皮的烏雲似乎變換成了那人賊賊的笑容,一時間,她的心裡又是迷茫,又是悵然,還有一絲剪不斷理還亂的複雜感情,攪得芳心久久不能平靜。
此刻,與崑崙山隔着千山萬水的渝州巴縣,幾輛馬車剛剛拐入了陳莊雄闊的大門。
餘長寧與陳若瑤是在老族長的親自邀請下前來陳莊的。
昨日餘長寧怒懲惡霸王大志一事已經在巴縣傳來,陳氏族人在巴縣多有生計經營,不消片刻消息便傳到了老族長耳中。
乍聽餘長寧的名字,老族長一時間是又驚又愣,商賈之子多久變成了皇親國戚,爲何此事陳若瑤竟沒有報來?害得自己那日還與這顯赫的駙馬爺多有言語衝突。
找來一個從長安返回的族人一番詢問,餘長寧競爭駙馬迎娶公主的傳聞一件一件地道來,老族長心裡已是恍然大悟了。
點着竹杖在大廳中轉悠半響,老族長原本皺成一團疙瘩的白眉陡然鬆開,一聲蒼老的嘆息也是輕輕響起:“此子,奇貨可居也
!”
奇貨可居一詞出至秦相呂不韋,昔日秦王庶孫之楚在趙國作人質,車馬及日常供給都不充盈,生活窘困,鬱郁不得志。
那時的呂不韋還是一介商賈,目光老辣,經商得道,偶見子楚不由驚聲讚歎其“奇貨可居”,以萬貫家財資助子楚生活,並輔助他逃離趙國回到家鄉秦國。
而子楚便是後世的秦莊襄王,呂不韋也以商賈之身進入秦國中樞,成爲秦國丞相,左右着戰國風雲。
今日老族長略加思忖,便發覺暗藏在餘長寧身上的商機,與呂不韋的奇貨可居何其相似。
陳家目前雖然富可敵國,家業龐大,但“士農工商”中商人畢竟是排於末位,身份連種地的農民也不如,即便是走動結交,無疑不是用金玉開道,銀票鋪路,就如結交豫州刺史王大貴來說,哪一次不是奉金奉銀,小心伺候,生怕得罪可以左右自己命運的官員。
如今若能結交餘駙馬這位皇親國戚,並與餘家重提合作之事,今後陳家在外經商一定會變得事半功倍,許多需要官場人物幫忙的事情只要報出餘駙馬的大名,相信不少官吏都會買個面子,這可是能抵萬金之功效。
心念及此,老族長急忙喚來管家一通吩咐,管家連連點頭不迭,急忙出門去了。
諸事完結後,老族長回身坐在長案前剛剛飲罷一盞熱茶,急促的腳步聲突然衝入大廳,耳畔已傳來略帶興奮的男聲:“爺爺,陳若瑤今日畏罪未至,實乃藐視家族法規,孫兒建議立即罷黜她掌事之職,並將她驅除出家族之列。”
見這油頭粉面的紈絝孫兒,老族長心裡輕輕一嘆,沉聲開道:“此事老夫自有主張,你無需多問。”
聽爺爺的口氣似乎還不準備將陳若瑤問罪,陳天不由露出詫異,有些不甘心地問道:“難道爺爺你還準備放她一馬不成?”
老族長繃着臉道:“陳掌事爲家族盡心盡力,獲財甚豐,老朽豈會隨意懲罰責備?“
“若是如此,那麼我陳家家規豈不就形同虛設了?”陳天**一句,俊臉頓時面露不忿之色
。
想起自己就這麼一個嫡長孫,以後偌大的家業還要靠他來繼承,老族長的語調不由緩和了下來:“孫兒,常言道識時務者爲俊傑,咱們商人更是如此,那餘長寧可是大唐帝婿,雖然前幾日痛打了你一頓,但能夠爲我們陳家帶來巨大的好處,所以不管如何,我們都要好生與之接觸,爭取他能夠爲我們陳家所用。”
“甚甚甚?那餘長寧竟是,大唐帝婿?”陳天無比驚愕地顫聲一句,臉膛已是一片雪白。
“不錯,爺爺也是剛剛纔得知的消息,這可是駙馬爺啊,若能與之結交,我們陳家一定能夠力壓中原另外三家豪商,真正成爲天下第一大商。”
呆愣半響,回想起餘長寧痛打自己後得意洋洋的表情,陳天露出了怨毒不甘之色,一雙拳頭也是捏得咯咯作響。
按照他的計劃,原本是藉此機會將陳若瑤掌事身份罷黜,那麼陳若瑤家中的情況必定會雪上加霜入不敷出,其後自己在她困難的時候施以小恩小惠,難保這小娘子不會對自己感恩戴德,以後上門求親也就水到渠成。
然而沒想到的是那餘長寧竟是大唐駙馬,聽爺爺的口氣也準備腆着老臉前去巴結,而罷職陳若瑤掌事一事自然也就無疾而終,圓滿的計劃瞬間瓦解,陳天自然感到憤憤不已。
老族長還道他年輕氣盛放不下顏面,不由語重心長地安慰道:“孫兒呵,人若對你有用,再大的仇恨也要暫時放下,待明天爺爺將餘駙馬請來,你便上前向他磕頭請罪,請求他原諒昔日之事,可知?”
陳天又是委屈又是憤怒,想起自己要在陳若瑤面前向別人低三下四地請罪,俊臉頓時一陣扭曲,扯動着嘴角怒喝道:“不,我纔不要想那餘長寧認罪,絕不!”
老族長竹杖點地沉聲道:“孫兒,爲達目的,這點屈辱算什麼?”
陳天鐵青着臉粗長喘息着,雙眼泛紅猶如一條受傷的猛獸:“爺爺要巴結餘長寧那你自己的事,我陳天頂天立地,豈會低三下四前去哀求?我這就返回河東道,眼不見爲淨。”說罷轉身氣咻咻地走了。
“哎,孺子不可教也!”老族長輕輕一嘆,老臉滿是失望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