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公主駙馬巧對東瀛使臣一時早已傳遍了士林,那絕妙的對句更是讓不少人心生敬佩之心,然則才子們都沒想到眼前這個其貌不揚的男子便是那文采出衆的駙馬,一時間頓生難以置信之感,況且又聽到吳子衡出言挑戰,全場登時驚奇安靜得猶如深山幽谷一般。
餘長寧眼見他表情有些憤激,訕訕笑道:“在下才疏學淺,恐怕不是餘公子的對手,討教更是說不上,咱們兩握握手還是好朋友,就此作罷如何?”
吳子衡聽他拒絕了自己的挑戰,俊臉頓時青一陣白一陣,握着摺扇的右手竟攥得微微顫抖,怒聲道:“本公子在關內道士子面前出言邀戰,豈容你出言拒絕?不行,你今日不比也得比!”
聞言,餘長寧臉膛頓時掠過一絲不悅之色,起身冷笑道:“吳公子當真好大的威風,並不是每個人都如同你這般爭強鬥狠,非要比出個一二三來!”
吳子衡回頭深深地看了旁邊的三層閣樓一眼,猛然發出一陣豪爽的大笑:“好,既然你自知不如我,願意投降認輸,那麼只要當着這裡所有人的面對我斟茶認錯,並答應以後不再吟詩作對,本公子便放你一馬!”
“轟嗡——”一言落點,舉座騷動!都被吳子衡突然撂出的狠話驚呆了。
房玉珠芳心突然一陣猛跳,頓時覺得自己似乎低估了吳子衡的好生爭強心,竟讓局面變得不可控制起來。
躊躇半響,她貝齒一咬紅脣,突然提着長裙向着樓下飛奔而去,對於房玄齡驚愕的呼喊也是置若罔聞。
眼見他如此咄咄逼人,餘長寧頓時被激起了幾分怒氣,冷哼一聲道:“既然閣下執意相逼,那在下豈有退縮忍讓的道理?你的挑戰我接下了。”
吳子衡聞言大是振奮,想起房玉珠的囑託更是起了幾分狠心,沉聲開口道:“好,本公子出一上聯,請餘駙馬聽了:鴻是江邊鳥。請對句!”
這是一個拆字聯,“鴻”字拆開便是江邊鳥,稱不上刁鑽,但也有些難度。
才子們正在沉吟思考間,餘長寧已是笑着回答道:“蠶爲天下蟲。如此下聯,閣下是否滿意?”
眼見餘長寧如此輕易地說出了下句,不少人已是喝彩出聲。
吳子衡俊臉一沉,繼續出言道:“兩人土上坐。”
餘長寧不假思索地笑答:“一月日邊明。”
“好,餘駙馬果然才思敏捷,又接我一聯:寸土爲寺,寺旁言詩,詩曰:明月送僧歸古寺。”
吳子衡這一聯可以說是絕妙非凡,此聯“寸”與“土”構成“寺”,“寺”與“言”構成“詩”(詩);“月”爲“明”字之一半,後面一句琅琅上口的詩歌,可以說是特別的難對。
這一次,餘長寧再也沒有脫口而出的對答,踱着步子沉思片刻,望着不遠處森森的松柏林,雙目不禁一亮,回身朗聲答道:“雙木爲林,林下示禁,禁雲:斧斤以時入山林”。
餘長寧的這句下聯雙木構成“林”,林與示構成“禁”,“斤”爲斧字的一半,恰好與吳子衡那句相對,最後“斧斤以時入山林”出自《孟子·梁惠王上》,屬於引用經典,對的竟是恰到好處。
吳子衡眼見拆字聯佔不到他的便宜,俊臉不由爲之一沉,持扇傲然開口道:“江南千山千水千才子,盡顯名士風流。”
此對不難,卻隱含挑釁,有着擡高自己貶低別人的意味,在座的關內道士子見他如此吹捧江南士林,不少人已是面露憤憤然之色。
面對如此挑釁,餘長寧倒是毫不在意地一笑,對着皇宮方向肅然一拱道:“關內一天一地一聖人,爾等終究是臣。”
此對一出,不禁讓場內所有的都睜大了眼睛。
一天一地爲皇天后土,這一聖人自然指的是當今聖上,江南道不管有多少才子也比不上一個聖人啊!餘長寧的如此妙對當真是大漲關內道的威風,一時間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一片歡樂的叫好喝彩聲如同雷鳴般瞬間響徹開來。
吳子衡的臉上終於變了顏色,黑着臉咬牙切齒地思忖半響,終於想到了一個難對,沉聲道:“收二州,排八陣,六出七擒,五丈原前點四十九盞明燈,一心只爲酬三顧。”
此對隱含武侯諸葛亮三分天下出隆中,輔佐劉備光復漢室的一生,其中更用了一到十,十個數字,可謂刁鑽至極。
餘長寧的眉頭終於皺了起來,顯然也覺得此對頗有難度,不由躊躇思量了起來。
場內的關內道士子們此時已是同仇敵愾,已將餘長寧與吳子衡的對局,看作了是關內道和江南道的比試,不少人不由起身爲餘長寧吶喊助威起來。
餘長寧凝神琢磨片時,突然心頭一亮,笑着回答道:“吳兄既然用諸葛亮作對,那麼在下便以劉備還你一句,聽好了:取四川,封五將,七帥二智,九州轉戰綴六十三年春秋,一心只爲歸八荒。”
此言一處,舉座又是響起了鬨然喝彩聲,一片“餘駙馬威武”的吶喊不絕於耳。
見吳子衡臉色慘白地站在原地瑟瑟發抖,餘長寧冷冷笑道:“閣下已經考了我五條對聯,我都一一答出,不如現在換我來考你一句,你看如何?”
吳子衡咬牙切齒道:“好,你且道來。”
餘長寧淡淡一笑,突然開口道:“不知吳公子可有聽說過天蓬元帥的故事?”
吳子衡冷哼一聲道:“天蓬元帥乃道教護法真神,位於北極四聖之一,相傳因私念嫦娥被罰入畜生道,難道餘駙馬想以此爲對?”
餘長寧露出一絲莫測的笑容,正色道:“在下便以‘天蓬元帥’四字爲橫批,考你一聯,聽好了:在上爲帥。”
吳子衡冷哼一聲,想也不想便脫口而出:“在下是豬。是否應對?”
剛一說完,吳子衡突然感覺到了有些不對,見餘長寧已是哈哈大笑出聲,這才意識到了自己上了他的惡當,後悔得臉都青了。
原本疑惑不解的才子們這才明白餘長寧險惡的用心,頓時發出了一片鬨然大笑,盡皆樂不開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