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長寧見裴炎說到弘文館時一臉嚮往欽佩,不由好奇問道:“這弘文館是幹什麼的?聽那小子一說,感覺很厲害的樣子。”
餘長靜還未來得及回答,一路上默默無語的陳若瑤卻已開口道:“弘文館乃是由當今天子所設,昔日天子還是秦王的時候,便特別重視人才,麾下的十八學士聞名遐邇,即位之初便下令在弘文殿聚書二十萬卷,設立“弘文館”,既爲國家藏書之所,亦爲招納文學之士之地,館內的學士、直學士,都是當今天下有名的飽學之士。”
“這不就是一個高級人才培訓中心?”餘長寧暗暗想了一句,展顏笑道:“原來竟這般厲害,趕明兒我也去弘文館考個學士來噹噹。”
陳若瑤立即給了他一記白眼,冷笑道:“你以爲進弘文館如同進菜市場那般容易嗎?就你這模樣去厚臉皮館還差不多。”
餘長寧聽這小妞語氣可惡,不由反脣相譏道:“厚臉皮館又如何?總比你一天在賓館裡進進出出好,得瑟個什來!”
陳小姐雖不知那賓館爲何物,然而心想從這小賊口中說出來必定不是好地方,便惱道:“放心,即便是要進賓館,我也一定拉上你一道去。”
此言一出,餘長寧樂呵呵笑道:“陳小姐,你與我剛認識半個時辰便一道去賓館,這樣只怕有傷風化吧!”
見他笑容說不出的怪異,陳若瑤也不知自己說錯了什麼,只得冷哼一聲以示不屑,將目光看向了高臺上。
此刻剛至辰時,初春的朝陽爬上了遠方的城樓,整個長安城沐浴在混沌的霞光之中。
突聞竹樓門口一聲響亮的銅鑼,一個身着淡紅色長裙的女子已走上臺來高聲道:“各個詩社的諸位朋友們,感謝大家賞臉來參加今年的賽詩會,與往年一樣,今年舉行詩會的目的是爲了挑選出參加八月舉行的全國十道詩詞大會之人選。”
“我關內道歷來爲名士淵藪,文采風流之俊傑不知幾多,這幾年雖取得的名次不佳,然而龍潛於淵終必騰之,今年便是我們戰勝其他九道的大好時機。下面,我將比賽的規則爲大家說明一下。”
接着,那女子又開始講述賽詩比賽的諸多規則,如不能抄襲、夾帶、喧鬧等等,最後又將參賽的四十二個詩社分爲了七個小組進行初賽。
這初賽實行淘汰制,在高臺兩旁的茅屋內舉行,一組一間,每小組只有第一名能進入接下來的比賽,可謂競爭激烈。
聽完規則,餘長靜倒是長吁了一口氣,笑道:“若是每小組只取一名,咱們輸了也不算丟臉。”
香兒聞言點頭,望向那胖子龐員道:“論文才你可是咱們詩社的頭一名,待會一定要作出一首像樣的詩來。”
龐員肥大的手掌將胸脯拍得啪啪作響:“放心,別的不敢說,吟詩作詞交給我便行。”
餘長寧見他自信滿滿的樣子,一時間也不清楚他的底細,便道:“好,我們就看龐兄的表演便是。”
言罷,幾人正要進入茅屋,突然聽見身後傳來一聲清亮的駿馬嘶鳴,轉頭一看,便見一隊整肅威武的玄甲鐵騎簇擁着一個白馬騎士緩緩行來。
那白馬騎士大約二十出頭,頭戴一頂精美的白玉高冠,身着金邊白錦袍,一領白色披風在身後迎風招展,寬闊的國字臉上顴骨高聳,濃黑的劍眉下一雙虎目炯炯有神,模樣頗爲英俊。
“魏王,是魏王!”
哄嗡一聲輕響,整個人羣如沸騰的開水一般喧譁了起來,人人面帶崇敬地看着行來之騎,參吃不齊地跪倒叩拜:“參見魏王殿下千千歲。”
白馬騎士悠然自得地馬行上前,頻頻招手微笑示意,然而當看到跪地人羣中有一人卻如鶴立雞羣般站立着時,不由微微一愣。
還未等他發話,身後一個將官模樣的騎兵走馬上前,用手中馬鞭遙指那站立之人,怒斥道:“大膽狂徒,魏王鑾駕至此,竟不行叩拜之禮,該當何罪?”
那人不慌不忙地微笑拱手:“這位將軍,在下乃是爲參加賽詩會而來,並非專程覲見魏王,你就當我沒看見你們便是。”
跪在地上的餘長靜只覺這聲音頗爲熟悉,還未等她擡頭看清那人長相,便聽出了那是二哥餘長寧的嗓音,心頭不禁一涼,人也嚇得呆住了。
將官聞言大怒,揮手下令身後騎兵前去拿下餘長寧,不料那白馬騎士卻右手一擡制止了他們的舉動,抱拳一週謙和笑道:“本王至此是爲參加賽詩會,諸位詩友不必多禮,起身便是。”
衆人謝恩起身。剛一站起,餘長靜便拉住餘長寧的衣袖驚怒道:“二哥,魏王駕前,你怎能如此冒失?”
餘長寧無所謂地淡淡道:“男兒膝下有黃金,豈能摧眉折腰事權貴?管他什麼魏王不魏王的,我肯定是不會朝他下跪。”
陳若瑤聞言一怔,拍手讚歎道:“好一句‘豈能摧眉折腰事權貴’,想不到你這人竟有如此風骨,着實讓人意外。”
餘長寧嘻嘻笑道:“唉,其時我的優點還很多,只是陳小姐認識不夠還不瞭解罷了,要不改天我們找個時間吃吃小龍蝦,然後開個房談談人生如何?”
陳小姐也不知道她在說些什麼,紅着臉輕啐一口,不答話了。
那白馬騎士拱手對着竹樓遙遙一禮,朗聲開口道:“在下李泰,冒昧前來參加賽詩會,敢問房小姐可在樓中?”
話音剛落,只見三樓窗櫺掛着的綠紗微微一動,一個柔和細美的女聲已是答道:“魏王駕臨天淵詩社,小女子有失遠迎,還望恕罪。”
餘長寧眼力極好,依稀可見那搖曳的綠紗後站着一個朦朧的女子身影,纖細美妙的身段惹得人不禁浮想連連。
白馬騎士眼見佳人出現,俊臉不禁出現一絲激動的紅色:“在下雖貴爲魏王,然而作爲關內道的一份子,也願與房小姐一道出戰天下十道詩詞大會,今日至此懇請與小姐一見,以述衷腸。”
話到此處,圍觀的人們皆是恍然大悟,原來魏王是心儀樓中那房小姐,故才至此參加賽詩大會,不過聽他口氣,似乎房小姐對他卻不太熱絡,故纔會說什麼懇請一見以述衷腸的話。
綠紗後面的身影良久沉默着,好半響才淡淡開口道:“魏王才華橫溢,聰慧絕倫,如能參加今年十道大會,我關內道必然會增加幾成勝算,然而凡事皆有規矩,如要成爲關內道參賽選手,須在今日賽詩會中脫穎而出才行,懇請殿下先行比賽,若能勝出自當相見。”
一番話說得是不卑不亢有禮有節,卻有着冷冰冰拒人千里之外的意味。
然而那魏王卻絲毫不見惱怒,反倒仰天哈哈笑道:“好!小姐此言正合我意,本王早就想會一會關內道的諸位才人俊傑,今日難得有機會便牛刀小試一次,也算提前熱個身。”說罷斗篷一甩,便下了白馬報名去了。
餘長寧聽他語氣神態有一種睥睨天下的狂妄,不由好奇問妹妹:“這魏王是誰?竟比你二哥我還囂張。”
餘長靜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回答道:“魏王名爲李泰,可是當今三皇子,位高權重,英俊多金,文采風流,人家自然有囂張的資本。”
餘長寧聞言不服,說道:“三皇子又能如何?總比不上太子吧。”
“哎,這你就說錯了,聽聞東宮太子李承乾患有腿疾,一直不得陛下喜愛,坊間傳言陛下已有罷黜東宮之心,這魏王可是太子之位最強的競爭人選。”
餘長寧雖對唐史不瞭解,然而也知道李世民乃是傳位給高宗李治,這魏王是註定當不了皇帝。
然則這話此刻卻不能對妹妹說,自得藏在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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