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首百姓們全都看見了剛纔那驚心動魄的一幕,許多人活得大半輩子,這樣劫法場的情況還是第一次看見,而且劫法場的地點還是在人山人海的長安東市,如何不令百姓感到不可思議?一時間嗡嗡議論聲不斷響起,各種猜測議論在口舌間流淌。
餘長寧舉目四顧,卻不見時才劫法場的那羣英雄好漢,也不知已經何時撤退了,不禁問道:“娘子,剛纔那些人是你們請來的麼?”
瑤瑤搖頭道:“不是,根本不認識他們,說起來我和師姐還覺得奇怪哩。”
秦清笑着開口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或許是你在哪裡結識的英雄好漢,這次專程前來搭救你的。”
餘長寧恍然點點頭,心裡面也爲之釋然。
……
西海池乃是後宮一片偌大的水池,池水由清明渠從城南引潏水北流入宮分注而成。適當午時,微風吹拂楊柳依依,西海池碧波盪漾流魚羣羣,好一片畫卷般動人風景。
李世民處理完政務,也沒有讓臣子內侍陪同,一個人獨自走入池畔涼亭之中,負手望着波光粼粼的池水,心裡面卻是說不出的悵然。
將餘長寧處以斬首之刑,李世民可是好不容易纔下定決心,其實在他看來,餘長寧倘若犯了其他過錯,說不定他還能網開一面放餘長寧一馬,但是錯就錯在餘長寧竟然膽敢銀亂宮闈,給他李世民頭上戴了一頂大大的綠帽,讓朝廷文武百官天下黔首百姓爲之笑話,這是他所不能容忍的,畢竟這是關係到帝王尊嚴皇室顏面的事情。
“只怕現在他已是人頭落地了吧?”
李世民輕輕一聲悵嘆,收回落在池水中的視線轉過身來,正欲舉步走出涼亭,不料眼角白影一閃,一個美麗的人兒已是站在他的面前。
霎那間,李世民的雙目陡然瞪直了,呆呆地望着來人半響,露出了一絲驚喜不已的笑容。
兩年未見,歐寧羽愈發動人了,娥眉鳳眼,瑤鼻朱脣,美豔得依舊是不可方物,歲月並沒有在她美麗的臉上留下劃痕,就好似第一次見她時那般。
“寧羽,你怎麼來了?”李世民快步走到她的身邊,眼眸中閃過一絲激動之色。
歐寧羽調皮地吐了吐香舌,笑道:“抱歉,來不及走皇宮正門,我就這樣翻圍牆潛進來了。”
李世民捋須笑道:“哈哈,這有什麼關係?不管何時,朕這座太極宮都爲你開放,想何時來,想如何來都是可以。”
歐寧羽頷首一笑,看了李世民半響,脣角那絲笑容又漸漸隱去,鎮重其事地開口道:“世民,今日我前來找你,是求你一件事情。”
“求?”李世民雙目微微眯了起來,像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沉吟半響方纔嘆息道,“認識你這麼久,還是第一次聽見你用這種口氣對朕說話,有何事情?說吧。”
“我想請陛下釋放餘長寧。”
“什麼?!”
“寧羽是說,想請陛下釋放餘長寧。”
李世民這次聽得清清楚楚,一張溝壑滿布的臉膛陡然就陰沉了下來,沉聲問道:“你爲何要替他求情?”
見李世民面色不善,歐寧羽輕輕地一聲嘆息,正色說道:“我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但人我必須要救。”
李世民冷哼一聲道:“餘長寧罪犯滔天萬死難辭其咎,朕已經下令將他處斬,說不定現在他已是人頭落地了。”
歐寧羽淡淡道:“剛纔我順便去了法場,他現在還好好地活着,等着你的赦令。”
“你,你竟敢去劫法場?”李世民眉頭一挑,嘴角亦是微微地抽搐,顯然極爲震驚。
劫法場者乃是瑤瑤和秦清,但歐寧羽念及即便沒有她倆,自己也會出手救人,於是點頭說道:“對,情況緊急,只能出此下策。”
李世民又氣又急:“堂堂的劍齋傳人居然做出這樣的事情?在衆目睽睽之下搭救罪臣視國家律法爲無物,你讓朕如何說你纔好?”
歐寧羽長長地吐了一口濁氣,正色道:“寧羽也知道自己這一次罪犯滔天,只要陛下答應赦免餘長寧,寧羽任由國家律法處置。”
李世民目光炯炯地瞪了她半響,冷哼道:“倘若朕不釋放他呢,你又如何?”
歐寧羽毫不妥協地揚了揚纖手中的青鸞劍,一字一句地堅定道:“那我唯有帶着餘長寧殺出長安城。”
此話如同秋風過林,氣氛頓見一片肅殺氣息,李世民知道歐寧羽說得出做得到,倒抽一口涼氣默默靜下,半響才發出一陣如同磨刀石般粗礪的聲音:“歐寧羽,別以爲你有恩於朕,便可以出言要挾。”
歐寧羽沉聲道:“寧羽並沒有想要挾陛下的意思,不管是用什麼方法,即便是搭上自己的性命,我也要救餘長寧,還請陛下網開一面。”
李世民臉上神色兀自變幻不停,驀然間,他突然回想起了二十年前歐寧羽奮不顧身替他擋下武不破的那一幕,又想起了玄武門之變前夕歐寧羽和武不破那場改變他命運的生死對決,往事猶如昨天曆歷在目,然而那份感激虧欠的感覺卻早就已經深深地刻在了李世民心中,好一陣沉默後,他突然點頭道:“好,朕答應你。”
歐寧羽心頭一鬆,感激拱手道:“多謝陛下成全。”
李世民緩緩頷首,臉上看不出一絲的表情,淡淡道:“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朕會罷黜餘長寧一切的官職,現在他已是白身,你讓他好自爲之吧。”
歐寧羽點點頭,跟隨李世民返回殿中取得赦免聖旨,這纔出宮而去。
……
棲鳳殿,長樂公主正緊張地等待刑場傳來的消息,當得知最後一刻師傅趕到救了餘長寧的時候,她這才鬆了一口氣,整個人軟綿綿地癱在了坐塌上,不知不覺已是淚流滿面。
瞧她這般模樣,婉平苦澀說道:“現在駙馬爺平安無事,也算老天保佑,公主,我們下一步該如何是好?你總不能當真與駙馬恩斷義絕……”
聽到最後那四個字,長樂公主心頭更是疼痛不已,悲聲說道:“本宮與駙馬已經義絕,再也不是夫妻,現在又能如何?難道還有可以挽回的餘地不成?”
見長樂公主如此傷心,婉平心裡面也特別不好受,一雙柳眉緊緊蹙起,卻不知怎麼勸慰她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