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金庾信的稟告,餘長寧擊掌笑道:“哈哈,此計已成功了一半。”
見他神情有些興奮,金德曼不由疑惑問道:“元帥,樸難升要求大將軍送去我們兩人的頭顱,若是不能達成只怕根本就不會相信大將軍,這如何能夠算作成功?”
餘長寧微笑解釋道:“德曼自知其一不知其二,對於納降之事,樸難升儘管有所懷疑,然而從種種跡象來看,他不會放棄這次擊敗我軍的機會,說是要你我兩人的頭顱作爲投名狀,那也只是故意的刁難之言,現在我們須得做的,便是裝着很爲難的樣子告訴樸難升,若是要取餘長寧的頭顱,就須得高句麗發兵相助,而大將軍則率領新羅大軍反叛策應。”
金德曼是懂非懂的點點頭,又問道:“那爲何開始卻不對樸難升如此言說,反而要繞這麼大一個彎呢?”
餘長寧笑道:“如果開始大將軍就請高句麗大軍出營,共同攻擊大唐軍隊,面對這麼大的誘惑,樸難升必定會更加懷疑,如今可是樸難升一方提出的要求,大將軍再故意裝作爲難地答應,必定能夠減輕樸難升的懷疑。”
金德曼終於明白了過來,細細思忖了一番,輕嘆道:“元帥對人心的把握當真是太準了,竟等着樸難升自己給自己挖了一個坑。”
“兵不厭詐,爲了確保勝利,這也是無可奈何啊!”餘長寧笑嘆了一聲,轉頭問金庾信道,“大將軍現在可知該怎麼做了?”
金庾信捋須笑道:“明白,故意拒絕樸難升的要求幾次,最後裝作無奈答應,然後再提出合兵共擊唐軍,對麼?”
餘長寧笑道:“大將軍果然了得,記住一點,欲擒故縱,必定會讓樸難升爲之上當。”
……
與金庾信派出的信使商談了幾次,樸難升愈發感覺對方是誠心誠意投靠高句麗。
原因有二:其一,餘長寧如此折辱金庾信,以金庾信心高氣傲的秉性,自然非常氣不過,似乎反叛也是常理;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當他提出想取餘長寧和金德曼的頭顱時,金庾信百般不從,最後商量了三四次,方纔退居求次答應與高句麗合兵攻擊唐軍,倘若金庾信當真有陰謀,完全用不着這般推辭。
綜合上述,投降之事應該不會有假。
仔細地思忖良久,樸難升終於打定了注意,對着前來商談的樸從道:“告訴你家將軍,明日夜晚五更發動對唐軍的夜襲,新羅軍隊背靠唐營,唐軍對你們一定絲毫沒有防備,待到他們大亂之後,本將再帶領高句麗大軍殺出,一戰底定乾坤。
樸從心頭一喜,面上卻不作聲色地拱手道:“屬下領命,這就將樸將軍之話帶給我家將軍。”
翌日一早,餘長寧已經知道了樸難升所有的計劃,他微微思忖半響,立即召集所有總管前來中軍幕府商議軍事。
及至聽完餘長寧的一番述說,總管們這才恍然醒悟了過來,程名振笑着開口道:“怪不得元帥會當麪杖責金庾信,原來心裡面打的竟是這番主意。”
站在一旁的杜禹英微笑說道:“你們以爲元帥是這般不分輕重的人麼?現在終於能夠將高句麗大軍吸引出城,只要謀劃得當,一定能夠全殲敵軍。”
餘長寧笑着補充道:“軍師說得不錯,今晚最重要的,便是做足戲份,讓樸難升信以爲真,下面我將需要鋪滿的大事安排一下,望諸位下去之後儘快落實。”
“遵命!”衆總管立即抱拳。
餘長寧微微頷首,立即輕輕地說將了起來,喁喁低聲迴盪在中軍帳內,經久沒有停息。
……
五更時分,繁星閃爍霜霧迷離,正是拂曉最黑暗之時,大唐軍營左側陡然響起了一片喊殺之聲,淒厲的號角破空而起,直衝雲霄。
樸難升早就準備多時,他矗立山腰遙遙望去,當看到山腳下的唐軍大營火光陣陣,喊殺聲大起之時,不禁仰天大笑:“金庾信果然信人也!遭到盟友的突然襲擊,只怕大唐人做夢也想不到吧。”
一席話落點,他轉頭對着一干高句麗將軍昂然下令:“即可出兵攻打唐營,將敵軍全部剿殺於此!”
片刻之後,雷鳴般的戰鼓在山腰營壘和漢山城城頭炸響,大片手持火把的黃甲士卒如同潮水一般洶涌而出,踏着鼓聲轟隆隆向着唐軍營壘殺來。
樸難升騎着一匹紅色駿馬矗立軍陣中央,看到唐軍大營完全被一片火海包圍,不斷有驚慌失措的軍卒從營中逃脫而出時,不由大是振奮,長劍一舉高聲下令:“兒郎們殺光唐人!殺!”話音落點,胯下戰馬已是風馳電騁飛出。
火光四起照得天地猶如白晝,離唐營還有不倒箭餘的距離,樸難升突然發現唐軍營地中根本沒有多少潰敗的軍卒,連時才那巨大的喧囂聲也消失不見了,瀰漫着一股異樣的氣氛。
見狀,樸難升心裡陡然一跳,勒住飛馳的坐騎四顧一番打量,便在這個時候,左右方向突然瀰漫出隱隱沉雷之聲,高句麗士卒驚疑不定尚在愣怔,卻見身着紅色甲冑的唐軍如同赤潮般出現,恍如從地下噴涌出來的狂暴洪水,森森然猙獰翻起一片片劍矛叢林向着高句麗軍隊壓來,高句麗軍隊驚慌四措,陡然陷入了一片混亂之中。
“糟糕,有埋伏!”
樸難升只覺一股寒涼之氣從心底陡然瀰漫全身,渾身頓時冷冰冰僵硬,調轉馬頭狂喝道:“有埋伏!快,後隊變前隊,撤退!”
然而唐軍根本沒有給高句麗人撤退的機會,兩面夾擊合圍兜成了一個口袋,徹底封鎖住了歸路,雪亮的刀劍裹挾着急風驟雨的箭鏃,眨眼之間便狠狠鉚進了高句麗軍陣之中。
一方士氣如虹殺聲震天,一方驚慌四措爭相逃命,戰場陣形優劣立判,高句麗人根本興不起什麼抵抗,轉眼便泯滅在了赤色的浪潮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