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啓淡淡笑道:“帝尊心裡始終裝載着主母.不用我們去提點的.”
下壑神情尷尬地撓撓頭.雲啓已是轉過身去望向姬芮山脈那邊.下頜想起方纔的話題.忙道:“是我扯遠了.扯遠了......對了.帝尊既然知道這次光幕開裂兇險.爲何不在宮內坐鎮.還要化作野鶴閒雲去雲遊.萬一苾玉一個失手.修復不了光幕.烈火把光幕燒熔了.豈非是大大的麻煩.”
雲啓吁了一口氣.凝眸望了光幕一眼.半蹲的苾玉似乎正在滴血塗抹着光幕.雲啓低聲道:“帝尊預見到這次光幕會出現不一般的險情.還是安心外出.那定是相信苾玉能勝任修復的任務.其實帝尊早早做了安排.在外出之前.就開始囑咐苾玉服用寒冰露.藉以提升抗熱的能耐.所以老先生不必擔心.苾玉定會將光幕修復完好的.”
下壑聽了.鬆了口氣.他搓搓手.笑道:“是我多慮了.其實所有一切皆在帝尊掌控之內.只是帝尊爲何每年都要外出百日.雲啓.你有沒有發現.每次帝尊外出歸來後.都會把自己關在青鸞暖閣.沉鬱好幾天.這是爲何.”
雲啓沉默良久.方緩緩道:“不瞞老先生.雲啓真的不知道爲何.你也知道帝尊是主子.主子行事怎需向奴才報備呢.我只知道帝尊每次外出前和歸來後.都會前來冥殿.親手點燃一束引魂草.置於主母畫像之前.他從來不說話.只是默默站着.直至引魂草燒成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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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壑迷惑不解.道:“引魂草.”
引魂草......引魂草.接引散落的靈魂凝聚成形的詭異魔草......
他額上皺紋突突跳動着.壓低聲音道:“雲啓姑娘可有想過.點燃引魂草和帝尊每年外出之間可有關聯.”
雲啓神情轉爲悲慼.搖頭道:“我不去想.也沒必要想.這事連帝尊都想不通.我們這些沒用的奴才又哪能想的通呢.老先生.我們莫要再討論這個話題吧.還是把精力放在自己的本分上.做好分內之事.就是爲帝尊分憂啊.盡是研究那些取巧討好的傻事.不過是給帝尊添堵罷了.”
下壑呵呵乾笑.
雲啓又往光幕方向張望.苾玉已經挪到光幕的左邊.正在修補着一條十餘丈寬的裂縫.從裂縫內竄出的赤紅火焰幾乎將她整個人吞噬其中.雲啓不禁有點吃驚.失聲道:“這火好猛啊.”
下壑斂了笑容.他的眸光隨着苾玉身影的移動不停轉動着.直到那處的火焰慢慢熄滅.苾玉掠向另一處裂縫時.眉心方舒展開來.
“這數十年來.帝尊需要時間調養身子.不能行滴血修補裂縫之責.幸好有苾玉姑娘在.否則這局面就難看多了.”
雲啓收回眸光.她把玩着手中的銀瓶.喃喃道:“爲何你們都認爲帝尊負了傷呢.就算真的負了傷.這麼多年過去了.也該痊癒了.”
兩人正說着.忽聽得有黑甲武士驚叫了一聲:“苾玉姑娘摔下來了.”
雲啓和下壑齊齊一驚.只見原本站在光幕上好好的苾玉不知爲何.竟然腳步一滑.打着滾從光幕上往下急墜.雲啓想起帝尊臨行前的囑咐.腳尖往地上一蹬.已是閃電般飛向苾玉.
***
這次的光幕損毀比較嚴重.本來二三十年左右青冥神劍就必須汲取主人的精血.方能保持靈氣不減.籍以維繫光幕的完整.可冥皇生怕一個不慎.又會重滔前兩次的覆轍.胎兒的孕育已到了最爲重要的時間段.他委實不敢冒此大險.
這數十年.他沒有再行以血祭劍之舉.只能倚仗苾玉每隔半年深入姬芮山脈底部滴血修補.將火勢稍微減弱了一兩分.使光幕在沒有得到主人精血的滋養下.仍能支撐多年.
可到了第四十個年頭.青冥神劍微弱的劍氣已是無法支撐被烈火日夜炙烤着的光幕.冥皇心知這次的開裂情況肯定很慘烈.可爲了保住那個尚未孕育成熟的孩兒.唯有放手讓苾玉去修復.
這段時間他必須到遠海走一趟.胎兒習慣了一年當中有幾個月的時間呆在母腹內.每年一到這個特定的時間點位.便會開始悸動不安.
他估量着苾玉目前的修爲勉強可以修繕光幕的裂縫.可能否將光幕加固成先前的樣子.還真有點難爲.唯有讓雲啓將寒冰露給苾玉預先服下.囑咐她好好修煉着.增強抗熱能力.對付這次的厄難.
苾玉躍上光幕時.對這次的開裂慘狀也頗爲吃驚.裂縫像蛛網般在光幕上延伸着.密密麻麻的.熾熱透過光幕.把她的腳板灼的生痛.
她吐出一口熱氣.看來這次修復沒有五六個時辰是完成不了.她修復光幕多年.早已通曉了這片波光粼粼的光幕的特性.圍着光幕溜達了一圈.已將邊角上的細小裂縫全部抹去.留下大的裂縫慢慢修復.
三支寒冰露果然在這個重要的關頭將她的心脈重重保護起來.苾玉雖然感到腳板灼熱難耐.可行動起來還是形如行雲流水.沒有受到絲毫的阻滯.她這四十年裡忙於研究旁門左道.修煉的時間大大減少.可先前的能量已臻化境.因此這次有備而來的修復竟是出乎意外的順手.
她眸光微微一轉.看到斷崖上的雲啓和下壑似乎正在低聲交談着.心內念頭不由地急轉-----過往每一次修復光幕.雲啓這個深得帝尊信賴的丫頭都是隱匿不見.這次破格站在斷崖上.這中間.究竟有何玄妙之處.
也就一瞬間.愣怔中的苾玉身子往旁一側.腳步滑了一下.身子就如一塊沉重的石頭.順着光幕急墜而下.
雲啓和下壑看着苾玉直往下墜.心內惶急.他倆自然沒有帝尊那種心隨意動的本領.隨手就能把苾玉接住.兩人掠行的速度彷如電閃.可離苾玉還是有着一大段的距離.
好一個苾玉.在這千鈞一髮之際.腳尖猛地一踢光幕.硬生生將跌勢去了.她腳尖在光幕上又連點數下.已是穩穩站在光幕上.
看着飛撲而至的雲啓和下壑.苾玉嘴角微微一翹.袍袖猛地一拂.一陣猛烈的氣流卷向兩人:“這裡酷熱難耐.你們快回斷崖上去.”
雲啓和下壑剛看到苾玉站穩在光幕.心內一喜.還沒有喊出聲來.苾玉揮出的強勁氣流已是席捲而至.將他們二人如皮球般拋回斷崖上.
雲啓在斷崖上滾了數圈.將纏繞在身上的力度化去.一躍而起.
她一邊整理了被罡氣震散了髮髻.一邊咋舌道:“好厲害.苾玉的修爲原來已達到收放自如的程度.怪不得帝尊安心外出.”
下壑被摔得有點糊塗.他撐着地面喘息了一會纔回過身來.看到雲啓已是好整以暇地站在斷崖邊往外望着.不由地感嘆一聲:“老了.我們這一代的黑甲武士.已經沒有能力爲帝尊分憂了.”
雲啓聞言返身將他扶起.笑道:“老先生何必自謙虛.說句老實話.苾玉剛纔那一拂.把我摔得好痛.我也在地上吭唧了一會才能站起.”
下壑自嘲笑着:“幸好苾玉姑娘神勇.能夠自救.否則以我們的能耐.只能瞪眼跺腳.....”
他搖搖頭.眸光轉向光幕.苾玉已是轉向了光幕的另一邊.埋頭修補其他噴火的裂縫.
下壑欣慰地點點頭.道:“真是難爲她了.這麼多年來.始終是無怨無尤着......”
他望了雲啓一眼.低聲道:“雲啓.這些年帝尊對你信任有加.你看帝尊的心意可有鬆動.”
雲啓秀眉一擡.道:“什麼意思.”
下壑向光幕努努嘴.悄聲道:“我是說.帝尊可有續絃的意思.”
雲啓眨眨杏眼.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道:“老先生又糊塗了.這是帝尊的私事.做奴才的不該在底下妄自猜測.一旦觸怒了帝尊.可要粉身碎骨.永世不得超生的.”
她見下壑神情沮喪.不覺奇道:“我真不明白你們這羣老先生.爲何總是急着要帝尊續絃呢.帝尊如今過的不是挺好的嗎.雖然話語少了點.笑容少了點.可這和你們有什麼關係呢.帝尊自個覺得過的舒坦.我們就該爲他感到高興啊.”
下壑摸摸頭上稀疏的白髮.唏噓道:“許是老了.心態變了. 沒有少年時的雄心壯志.我們是一羣行將就木的老頭.不知道哪一天便會羽化成塵.我們看着帝尊長大.看着他經過千般磨難才順利承繼爲幽冥之主.又看着他爲情所傷......時至今日.往事既已成風.自然是希望他身邊添個知暖知熱的人兒.好爲我幽冥皇族早日誕下麟兒.雲啓姑娘.你說是不是.”
雲啓沒有答話.只是望着那片逐漸充盈起來的光幕.裂縫正在一條條消失着.她若有所思道:“這苾玉確實有些真本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