憂思已隱隱約約猜到。冥皇拖延着姬芮山脈的地陷遲遲不去修復。肯定和神廟帷幔內的小太子命燈有關。命燈燃起已近五十年。可小太子還是未能降生。不消說。這中間定是有着重重的兇險在羈絆着。
燃起太子命燈一事迷霧重重。可帝尊始終是閉口不言。憂思自然不去深究。帝尊在燃燈之初。不是教導過自己:“今晚之事。你忘了吧。”
憂思在這方面。忘的比較好。
冥皇這次外出前在神廟裡和他說起這個初級黑甲武士苾玉:“此女資質確實不錯。只可惜好高騖遠了些。我若對其稍假辭色。她難免想入非非。日後必定自誤。如今正是用人之際。既然她機緣巧合。服下安厝帝尊遺下的精血。這也是一種緣分。只要她日後能安分守己。盡心爲幽冥皇族效力。我便把她視爲妹子。待奉猶如公主。”
憂思心中一動。開言試探帝尊的心意:“草枯草長。花開花落。數十載已是滔滔而過。帝尊的心。難道一直塵封着麼。”
冥皇神情憂鬱。只是望着廟外藍天上渺渺移動的白雲。良久方道:“我的心。從來沒有塵封過。我一直在等待。”
憂思心內一喜。帝尊一直在等待。莫非一直在等待一個合適的女子的出現麼。
“東源一幫好事之徒這些年都在偷偷議論着。那位苾玉姑娘才貌雙全。能耐超羣。堪配帝尊。帝尊有何看法。”
冥皇嗤笑一聲。摸摸憂思的頭。悠悠道:“你認爲呢。”
憂思吶吶道:“老奴不懂。”
冥皇滿意地笑道:“既是不懂。就無需多問。我的心意不是早已告訴你了。你有空閒。就多到聖祖面前添香祈禱。翻閱典籍去吧。”
百日後。冥皇帶着一身的風塵和蕭索迴歸宮闕。他和過往一樣。先是上蒼莽閣處理政務。爾後上神廟祭祀聖祖。
待得諸事告一段落。諸位元老退出神廟。冥皇一臉疲累地揉捏着眉心內對憂思道:“閉了廟門。今晚我留在廟裡。”
憂思馬上把神廟大門掩上。冥皇走入帷幔。離開宮闕三個多月了。小命燈上的火焰霍霍燒得正歡。冥皇凝神細細望了一會。嘴角不禁露出一抹舒心的微笑。
他在裡面待了一晚。順帶給命燈補上一縷鮮血。籍以增強命燈凝聚魂魄的功效。
待得破曉時分。冥皇方走出帷幔。在聖壇前跪了一宿的憂思忙上前道:“帝尊。你如感疲累。不如先在這裡歇歇再回內宮。”
冥皇在蒲團上坐下。仰首瞻仰了聖祖片刻。 方道:“這段時間宮裡一切可好。”
憂思道:“還好。只是燮雲殿的苾玉和啓魚無端起了爭執。苾玉掌摑啓魚。啓魚一怒之下便自行迴轉凌雲閣了。”
冥皇淡淡道:“哦。”
憂思撓撓頭。道:“老奴去調停過此事。按照規矩責罰了苾玉一番。那苾玉倒也爽快。馬上認罰。只不過......帝尊。那苾玉。性子甚爲固執。不願接受皇族公主的封號。”
冥皇依舊淡淡言道:“哦。第一時間更新 ”
憂思低聲道:“聽啓魚言道。十年前苾玉是裝病躲避修復光幕。這姑娘一身能耐確屬上乘。可這心計也太過委婉。這......如果沒有一些懷柔的手段。老奴生怕她在日後故技重施。帝尊你有要事纏身。不能親自修復地陷。兩相權衡之下。老奴覺得。帝尊還是稍微給點好處給她。讓她安心。”
冥皇神情平靜。似乎對苾玉十年前裝病一事並不感到震怒。
憂思等待片刻。方續道:“這苾玉愛慕帝尊。所求不過一事。老奴知道帝尊思念主母。可帝尊如今方當壯年。難道就沒有絲毫的續絃之心麼。”
冥皇眸光一冷。憂思心頭一顫。只覺背脊一涼。冷汗已是滲滿後背。他知道言多惹禍。忙匍匐在冥皇腳下。磕頭認錯。
“老奴該死。胡言亂語。帝尊恕罪。”
冥皇冷冷望着憂思。待他磕滿了九個響頭。方道:“你一向脫俗。爲何學起東源那等老匹夫的行徑來啦。”
憂思汗流浹背。連聲道:“是......老奴知錯。老奴管不住自己的大舌頭。帝尊你就把它拔了去吧。”
冥皇哈了一聲。更多更快章節請到。一腳把憂思踢了個筋斗。道:“我的私事。你們無需惦記。安心做好本分就是。”
待憂思從地上狼狽爬起。垂首回到身邊。冥皇方淡淡言道:“我對苾玉。就像對你們一樣。視爲下屬。並無兩樣。我曾數次暗示過她。收回這等不切實際的傻念頭。可她執迷不悟。以爲自己通曉修復地陷的一點皮毛。就想逼我納了她。真是愚不可及。”
憂思望了帷幔一眼。內裡燈火綽綽。隱藏着一個驚天秘密。他壓低聲音。道:“可帝尊如今不適宜出手修復地陷。爲確保此禍不延綿到外圍。這苾玉。仍需留用。帝尊雖然不喜她。可也不能怠慢了她。”
冥皇嘿嘿一笑。伸了個懶腰。一撩衣袍站起:“她喜歡做這虛幻的桃花之夢。那就隨她做去吧。只要她能盡心盡力爲地域的安寧效力。保住姬芮山脈的安寧。日後我雖不能如她所願。可也不會難爲她。”
憂思嘆了口氣。道:“可帝尊可有想過。這些年你一直形影只單地過着。這難免會令很多思春的少女想入非非。苾玉愛慕帝尊。是情理之中的事。老奴與她傾談過。覺得她沉溺已深。癡迷不悔。這女子稟賦奇佳。修爲極高。容貌也算端正。帝尊不喜那沒有法子。可任由姑娘家這樣想下去。這......只怕日後會出亂子。姬芮山脈的裂縫。尚需她來修補。帝尊。你可要慎重處理爲好。”
冥皇沉吟不語。孩兒何時出生還是一個未知之數。他履險兩次。差點把孩兒的小命送掉。思之心有餘悸。看來在孩子出生之前。自己決不能出手修補地陷。而姬芮山脈那場惱人的烈火。確實燒得正旺。
“苾玉既然不願意成爲皇族的公主。那就讓她終身當一個初級黑甲武士罷了。燮雲殿她愛住就住着。不愛住可以搬回剎鄔後殿。宮闕內除了神廟。更多更快章節請到。青鸞暖閣。冥殿以及蒼莽閣。其他地方。她喜歡上哪兒溜達也可。若她實在是太寂寞了。想尋些樂子。可以到凌雲閣內。和宮女們好好玩耍一番。”
憂思愣了愣。忙提醒一句:“凌雲閣內的姑娘們。因爲啓魚的事。並不待見苾玉。而苾玉。似乎也不耐煩和凌雲閣的姑娘們相處。如果兩家不慎玩過了火。打起來怎麼辦。”
冥皇懶洋洋笑着。一臉戲謔;“那就打吧。反正宮裡一直冷清着。熱鬧熱鬧也好。”
他走向廟門。憂思忙上前推開廟門。冥皇忽而駐足望着憂思。眉峰往上一揚。
憂思立馬垂頭。一臉恭謹望向地面。道:“該忘的。老奴已經忘了。”
三月後。冥皇頒下一道懿旨。言道君上閉關這十年。宮內主人皆恪守職責。盡心盡力維繫着幽冥地域的安寧穩定。君上甚慰。宮內生活太過清苦。爲犒勞各人功勞。特定與下月初七日。賜宴蘭馨殿。君臣同樂。無論是元老院的耆老。剎鄔殿的黑甲武士。凌雲閣的宮女。還是宮內司雜役的宮僕。都是席上之賓客。爲了活躍氣氛。哪位自問有出衆技藝的。皆可毛遂自薦。在蘭馨殿一展身手。
消息傳來。幽冥宮闕內外一片歡騰。要知道自主母殤後這五十年。這片宏偉瑰麗的宮闕都是冷冷清清的。宮裡的主子唯有帝尊一人。可帝尊性子喜靜。總是獨來獨往。不喜旁人在身邊服侍。而主母又早早沒了。傳說中的小主子更是無跡可尋。宮內諸人。尤其是宮娥們每天都過着遊手好閒的輕鬆日子。心內想着也覺有點慚愧。唯有常常打坐修煉。這麼一來。繚繞着宮闕上的道風仙骨之氣確實濃厚。可委實是寡味之極。
東娘一路小跑回到燮雲殿。看到苾玉正坐在牀榻上閉目養神。她拿起妝臺上的小鈴鐺。在苾玉耳邊一搖。大聲叫道:“玉兒。快睜開眼睛。奶孃有一個好消息告訴你。”
苾玉雙眸微啓一線。東娘附在她耳邊消息低聲道:“方纔我聽到訊息。帝尊頒下懿旨。言道下月初七。在蘭馨殿舉行君臣同樂盛宴。自問身負出衆技藝者。皆可上臺表演哪。”
苾玉驀然睜開眼眸。饒有興趣問道:“你這消息是真是假。帝尊一向清心寡慾。今日竟有興致與臣同樂。”
東娘眨了眨眼。掩嘴笑道:“絕對是真的。凌雲閣那邊的姑娘們已在商議着到時如何如何取悅帝尊了。我說啊。清心寡慾也有個盡頭嘛。帝尊又不是七老八十的老頭子。年少時那股傷心勁。過了五十年。也該淡了。要不這幾年怎麼老往外跑呢。”
苾玉皺着眉。重複着東孃的話:“取悅帝尊。老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