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澗伸手扶起苾玉,他心如明鏡,已是猜個八 九不離十,但還是佯作不知,道:“苾玉姑娘有何爲難之事?”
苾玉低聲道:“苾玉命苦,孃親一早就殤去了,苾玉是由奶孃一手帶大,在苾玉心中,奶孃就是我的親孃,苾玉有一不情之請,不知老先生能否應允?”
右澗擡眸看了瑟縮在大門邊上的東娘一眼,道:“姑娘心中所願,莫非就是攜帶奶孃一道入界?”
苾玉垂眸望地,道:“正是。”
右澗尚在沉吟,合興已搖頭道:“此事不妥,帝尊只應允姑娘一個入宮,宮闕戒律森嚴,我等不可妄自做主。”
苾玉甚爲失望,東娘忙上前跪在她旁邊,頭如搗蒜般往下磕着,求懇道:“三位老神仙莫要怪責我家公主,她是我一手帶大的,心中難免有些不捨,老身已是行將就木之人,絕不會拖累公主的前程。”
她轉身對苾玉溫言道:“玉兒,以後你到了上方,可要收斂脾性,切勿任性妄爲呵!”
言畢,東娘站起就往外走,苾玉一臉悽愴,以腳爬行數步,喊道:“奶孃,你別走......玉兒要你啊!”
右澗喚道:“這位婆婆,請留步。”
他轉身對合興東源輕聲道:“帝尊言道,在剎鄔殿內安排一處居室給苾玉姑娘單獨居住,你們也曉得,剎鄔殿內全是清一色的黑甲武士,這男女混居嘛,對姑娘家的起居甚爲不便,宮內的宮女向來是留守在後宮,絕不會涉足剎鄔殿,難不成讓她一人生火做飯,洗衣清掃去?不如就讓她的奶孃隨行入界,由她專職照料苾玉姑娘,這樣她才能安下心來修補地陷啊!”
合興東源想想有理,既然有求於人,這等瑣碎小事,就不必太過較真了,遂道:“既然如此,這位婆婆就隨姑娘一同入界,只不過她必須終日留守在姑娘的居所內,照顧姑娘的飲食起居,絕不能外出半步,不知可否做到?”
苾玉大喜,爬起來將站在門檻外的東娘一手拉住,大聲道:“奶孃,玉兒以前應允過你,不會讓你孤獨終老的,只要玉兒活着,就一定會照拂奶孃,奶孃放心。”
東娘喜極而泣,以膝代步,爬到合興等人面前,道:“老身此生只爲公主一人活着,絕不會給天家添亂,老神仙們可放心。”
右澗待她們相擁而泣片刻,方道:“我等先行離去,這幾天姑娘把莊子的事安排好了,七天後,老朽三人會在子時前來,接引姑娘上界。”
苾玉和東娘皆匍匐在地上,恭恭敬敬應道:“是。”
接下來數日,苾玉便把莊子的人遣散了,等到第七天晚上,她在父親的靈堂前跪了三個時辰,爾後放了一把火,將殘缺破損的山莊一把火燒掉了。
剎鄔殿。
苾玉主僕兩人隨着右澗東拐西轉,來到殿後一處林木蔥鬱的所在,右澗推開木柵欄,指着前面一處屋舍,笑道:“剎鄔殿是皇族黑甲武士的居所,他們皆是魯莽男子,我生怕他們在言語間衝撞姑娘,故在殿後爲姑娘安排這處居所,這園子後面有個後門,姑娘可自由出入,無需經過前殿,我已嚴令黑甲武士不得踏入後殿半步,姑娘可以安心居住。”
苾玉稱謝道:“有勞老先生一番苦心,苾玉定會慎言慎行,安心待在此處。”
右澗甚爲讚賞,捋須笑道:“甚好,姬芮山脈上面的光幕,在日前經帝尊修復過,可保數年無恙,這數年內姑娘一定要勤加修煉,才能抵禦他日光幕開裂時噴出的熊熊烈火,此爲頭等大事,一定要慎重對待。你既已入界,日後幽冥宮闕就是你的家園,我們會輪流前來給你授課,好讓姑娘儘快成爲一個合格的黑甲武士。”
苾玉頜首道:“是,苾玉定會遵循老先生所言去做的......嗯,苾玉有一不情之請,不知何時能覲見帝尊?”
右澗眸光在她明豔的臉上流轉一圈,笑眯眯道:“不急不急,帝尊這幾年入靜修爲,不受外界干擾,姑娘只需盡心盡力爲帝尊效力,以後總有機會能見上的。好啦,姑娘自個收拾房舍,老朽去了。”
送走了右澗,東娘推開房舍木門,打量着屋內陳設,喜道:“公主,這地方雖然小了點,可裡面挺精緻的,你先在園子裡站一會,待老奴清掃一下。”
苾玉一臉喜氣,走入屋子,道:“奶孃,我和你一起清掃,以後這裡就是我倆的小窩了,可要侍弄的清清爽爽的,不讓別人瞧輕了去。”
東娘有一霎的愣怔,她低低嘆了口氣,拿起掃帚,埋頭清掃起來。
苾玉心情大好,一邊哼着小調一邊擺弄着屋內的小陳設,她心裡滿是喜悅,我今天終於如願以償了,這片雲霧繚繞的瑰麗天地,方是我此生夢寐以求的歸宿啊。
“玉兒,剛纔那老先生說,要把你培養成一個合格的黑甲武士,那是什麼官銜啊?你一個女兒家,怎能做那些粗魯的什麼......什麼武士去?
苾玉放下手中的花瓶,嗤笑道:“黑甲武士?我怎麼曉得呢?”
奶孃不解地望着苾玉,道:“你既不曉得,爲何要應承來這裡?”
苾玉拂去蒙在棱鏡的微塵,細細端詳着自己的容貌。
“奶孃,我長得好看不?”
東娘上前撫了撫苾玉的髮髻,笑道:“我家的玉兒,是西南第一美女,當然好看。”
苾玉眸光閃閃,她用力握住東孃的手,低聲道:奶孃,你放心,我纔不稀罕做什麼黑甲武士呢,可爲了能順利進入上界,我必須應允這份差事......我想這事情肯定有點棘手,他們都解決不了,所以才低聲下氣去求一個下界女子!只要我幫他們解決了這個麻煩,呵呵,終有一天,我會仰首走出這個剎鄔殿,進入內宮,見到那位傲視天地的君主......”
她閉着眼眸,嘴角翹出一抹動人的微笑;‘奶孃,你可知道,我活着,就是爲了見到這位君主,只要給我時間,我一定可以......“
她睜開一雙瀲灩的鳳目,粲然一笑,道:“可以待在他的身邊,這纔是我心中的真正所求啊!”
東娘嚇了一跳,她摸摸苾玉的額頭,涼涼的,這孩子不是在說胡話。
“玉兒,別存太高的指望啊,那個帝尊是老是嫩,是俊是醜,你都不曉得,怎能就這樣把一顆心寄付在他上面?況且。。。。。他興許不如傳說中那麼厲害吧?否則,爲何他不親自去修復那個什麼地陷,要把你從下界請來呢?說不定這位帝尊是個遭老頭子,病得快死了,沒辦法履行他的職責,才.......”
苾玉抿嘴笑道:“奶孃,你放心,帝尊是一個風度翩翩的俊朗男子,其實.......我是見過他的。”
東娘上前抱了抱苾玉,呵呵笑道:“玉兒你還是這般癡,你什麼時候見過這位君主?怎麼奶孃全不知情?”
苾玉別過頭,幽幽道:“那年我在山麓裡狩獵,無意中遇見兩人,其中一人一身青衣,風姿俊秀.......令我過目難忘,不消說,他肯定就是帝尊了,哎,只是......”
她眸內掠過幾分隱晦的厭惡,聲音冷了下來:“那年有一個女子隨在他身邊......他自是沒有留意到我。”
東娘先是歡喜,接着又是失望,她拉着苾玉的手,低聲道:“玉兒,既然你知道帝尊身邊已有了別個女子,那何苦一廂情願地戀着他呢?你想待在他身邊幹嘛?當個被人使喚的小宮女?這不是自找無趣麼?還不如早早斷了這份癡心妄想,在這宮闕內尋一個內外俱秀的男兒寄託一生好啊!”
苾玉默了默,澀然道:“我知道帝尊此刻的心中沒有我,可我心中有他啊!就算他已經娶妻生子,那又何妨?他身邊不是也有很多宮女侍候着嗎?我做他身邊的一個小宮女,能經常看到他......這一生夫復何求呢?”
東娘舉袖抹去眼角的淚水,喃喃道:“可憐的丫頭,你真是瘋了......這裡是雷霆之地,不比西南山莊,稍有行差踏錯,便會落個化骨揚灰的下場,你的心思若被別有用心的人知道了,加油添醋一番稟告給冥後知曉,別說覲見帝尊,恐怕連命也保不住了。”
苾玉臉色一冷,她反手掩上房門,道:“苾玉的心事,只會讓奶孃知曉,苾玉並非三歲小兒,怎會分不清各種的厲害關係?昔年我與帝尊身邊的女子有過沖突,可今日帝尊令那三人將我接引入宮,奶孃,你怎麼不用腦子想想......那女子或是失寵了,或是不存在了,總之,如果她在,帝尊是絕不會讓我上界的。”
苾玉笑了笑,慵懶地伸展着手腳:“好啦,不必討論下去了,見機行事就是,啊,這臥室可得收拾收拾......奶孃,來,把這墊子拿去園子裡吹吹風,否則我可睡不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