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她一直待在宮中等候我,那個被冥皇帶走的金陵家女子,原來並非是當年遇上的人。
望着媚兒蒼白的臉龐,天帝有剎那間的恍惚,他輕輕撩起她的衣袖,她皓白如雪的手腕上,有一抹流轉的青翠。
天帝全身一震,臉如死灰,他定定望着媚兒腕上的碧玉鐲,喃喃道:“不可能,絕不可能。”
智者帶着幾個青銅鬥士倉皇趕至,剛纔天帝一腳將幽澗內的白玉小門踢翻,內裡空間坍塌,震動了神廟內的長明燭火,正在聖壇前添香的智者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忙招呼了幾個巡夜的青銅鬥士一道前來查看。
天帝漠然望了他們一眼,指了指幽澗,道:“你們幾個去清理裡面的塌方吧,老先生,你留下來,我有話問你。”
智者惶恐地望着神情疲憊的主子和靜坐在他身邊一動不動的女子,方纔有繽紛的彩光掠過天際,那是鳳冠重歸神廟的徵兆,如是這樣,那個女子必是主母無疑,可是,現時他倆理應在桃花池中,你儂我儂纔是……這片遠古時期留下的山脈,不是帝君主母今晚該來的地方啊!
天帝望着鬚髮皆白的老人,沉聲道:“我外出的時候,她有什麼消遣?”
智者舉袖抹去額頭上滲出的冷汗,眯着眼想了一會,方小心翼翼答道:“主母心性嫺靜,多是留在琴瑟宮內,有時會來神廟聽老奴講故事,有時會在宮內四處遊逛。自那個青娥姑娘來到清心澗後,主母經常到清心澗尋那位姑娘聊天,這沒什麼啊!”
天帝鷹隼般的眼眸帶着莫測的寒意,淡然道:“真的?我外出了那麼久,她獨自待在宮中,就沒有絲毫的怨言嗎?”
智者仰首望着主子,低聲道:“一年多前主母曾向老奴詢問過出宮的路,老奴如實相告,那段時間主母的情緒有點失落,常在宮內四處推敲研究外行之路,老奴多次寬慰主母,安心等待帝君回來,禮成後,路自然在心中。”
天帝靜默不語,智者垂首道:“這,帝君,這有什麼問題嗎?”
天帝嘆了一口氣,黯然道:“這是我的錯,成親後我不該撇下她不顧而去。”
他霍地沉聲道:“這些年來,她一直是安心待在宮中麼?”
智者忙不迭地點頭道:“在,主母一直在宮中等候着帝君啊!”
天帝嘴角向下微彎,幾不可聞地笑了一聲。
他忽厲聲喝道:“生死門的所在,是你跟她說的嗎?”
智者臉色一變,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老奴就算再糊塗,也不會在主母面前提起這兩扇門。那年主母閒逛至幽澗內,曾走上草臺,老奴得到訊息後十萬火急地跑來把主母請了出去,告訴主母那是先人捆鎖戾氣之門,不宜靠近,並沒有提及生死門三字。”
天帝目光閃動,道:“後來呢?”
智者囁嚅道:“後來?沒有後來啊,哦,是了,帝尊上次到西方金陵尋劍時,主母曾問起出宮的路,她似乎很希望到宮外走動一下,也許是悶了。”
天帝垂眸望着進入物我兩忘境界的媚兒,她臉色非常蒼白,但神情恬靜的令他心驚,他心頭隱隱作痛,對智者擺擺手,道:“你到上面去看看他們清理的怎樣了,這幾天不要擾我。”
他抱起媚兒,轉身隱入黑暗中。
琴瑟宮內,天帝踞案獨酌,望着龜息狀態中的媚兒,他的心亂成了一團亂麻。
他爲她把過脈,察覺她的脈象甚是奇特,死門內撲出的戾氣並無損她體內的元氣,只是令她暫時進入沉睡的狀態中,待得自身元氣重新充盈起來,自會無礙醒來。
她腕上那個晶瑩剔透的玉鐲宛如一把利刃,在他眼前晃來晃去,他內心覺得煩躁鬱悶,只得一杯接着一杯狂灌悶酒。
當媚兒醒來時,看到熟悉的淡紫色雲紗錦帳,她凌亂的記憶一點點凝聚着,擡眸,一臉憔悴的帝君正坐在牀邊,眸光如水,望着自己。
天帝俯身將她扶起,柔聲道:“你醒了?”
他轉身端起一杯暖水,手摟上她腰,道:“喝口水吧,你已經睡了十天了。”
媚兒訝然,想不到門內禁錮多年的的氣流仍是凌厲如斯,她默默望着帝君,他俊朗的臉容佈滿疲憊,眼眸內血絲糾結,似是多日無眠,媚兒愣了一會,接過杯子。
水很清冽甘甜,一如當年在峽谷內,他遞給她的那一葫蘆水。
水霧緩緩氤氳在眼眸,媚兒低聲道:“和羲,你何必阻止我?這是我想過的,最好的了結方法。”
天帝猛地一用力,將媚兒扯入懷內,他撫摸着她凌亂的長髮,啞聲道:“你胡說什麼呢?媚兒,不論你的真正身份是什麼,不論這段時間你經歷了什麼,我對你的心,永遠不會改變。是我不好,我有眼無珠,不知道你一直待在我身邊,我,我真是糊塗了,媚兒,原諒我,好嗎?”
媚兒沒有答話,天帝輕輕摩挲着她微涼的臉龐,柔聲道:“我不是有意冷落你的,媚兒,如果以前我的所爲令你傷懷,那是我的錯,我會用日後的歲月好好補償給你。”
他的嘴脣掠過她柔嫩的臉頰,慢慢壓上她顫抖的紅脣,在過往的夢中他親吻過她千百次,可那都是虛幻的,而此時的她是真實的,真的就蜷縮在他的臂彎之內。
媚兒低叫一聲,用力將天帝推開,顫聲道:“帝君,你冷靜點,我倆真的不可能在一起了。”
天帝神色一變,手往前一探,依舊將她擁入懷中,他聲音帶着無盡的痛楚:“媚兒,你怪我,是嗎?你可以隨意來懲罰我,但不要再拒絕我。”
媚兒的心抽痛起來,她捉住天帝的手,澀然道:“不,帝君,我不是刻意拒絕你的,而是……對不起,我真的已經不可以做你的妻子了。我……”
“夠了!”
天帝沉聲打斷她的話,凜然的眸光定定絞視着媚兒有些張皇的臉,冷聲道:“你永遠都是我的妻子,媚兒,告訴我,這些年來,你一直待在宮中等我回來。”
媚兒默然。
天帝一手捏住她的下頜,沉聲道:“你說,你一直安心待在宮中,等候着夫君的歸來,你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