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義生的雙眼通紅:“這一天終究是來了。”
楊硯卿的手顫抖着將黑布打開,揭開盒子,裡頭的《氣運錄》赫然在目,楊硯卿渾身的力氣被抽走了,他抹去眼角的淚水,無力地看着白義生:“我需要一個像樣的理由。”
白義生說道:“我的女兒是我的掌上明珠,我對她更甚於對待兒子,人家都說白家從不重男輕女,更重女兒,此話不假。”
白展恩聞言,默默地點頭,楊硯卿閉上眼睛:“就因爲母親沒有聽您的話嫁給父親?”
白義生單手扶在桌上,身子無力地傾斜着:“你們無法理解我當時的心情,我精心養大的女兒居然爲了一個男人就背棄了父親,離開了白家,她視楊三年爲親生父親般侍奉,打聽來的消息是她是個好兒媳,是位好妻子,我怒火中燒,我萬沒有想到自己一個小小的行爲導致後來楊家的變故,硯卿啊,世事難料,後來的一切並非我的本意。”
“爹,您說什麼呢?”白展恩有些慌亂:“這些事情從未聽您提過,楊家的變故和您有什麼關係?”
“你姐姐出嫁後一再向我示好,我雖然硬下一顆心拒絕相見,但是始終牽掛他。”白義生說道:“終於有一天,我派人潛伏在楊家附近關照着你姐姐的生活,沒想到誤打誤撞居然知道了《氣運錄》的事情。”
“是如何知曉的?”楊硯卿終於睜開了眼睛,眼前的外公是害楊家家破人亡的元兇,莫大的憤怒之後之餘淡淡的悲傷,剛纔的憤怒已經找到出口不知去向,人已逝,悲情仍在……
“陳鵬飛手下收留了一個小子叫陳阿七的,我的人與他成了酒肉朋友。”白義生提起來老淚縱橫,他苦笑着說道:“陳阿七不知道靠什麼打動了江城四傑之一的陳鵬飛,讓他收留自己當了小弟,而且頗爲重用,在一次與他喝酒的過程中,得知了《氣運錄》的存在,而當時,陳阿七已經動了心思,我得知這件事情後,突然想到了讓你母親回到川省的辦法。”
白展恩聽得仔細,聽到這裡突然醒悟過來了,大力地嚥下一口口水:“難道?”
“如果楊家逼到絕境一定會走投無路,到那時候只有向我求助,那樣我的女兒就能回來了。”白義生說道:“我知道袁大頭一直對楊三年的能力深信不疑,很想將他招攬麾下,他一直盯着楊家,假如袁大頭知道你爺爺手裡有《氣運錄》這種東西,更想佔爲已有,只要他一發難,我就找準時機出手救楊家,到時候順其自然地帶着你母親回川省。”
楊硯卿沉默不語,當年的外公的確在川省一呼百應,風頭兩無,雖然是一招險棋,但其中透着外公對母親的關愛之情,急切盼望的是女兒的迴歸,而不是幾封家書和問候就足夠的,這一招雖險,但極可能達成目的。
“那,那……”白展恩被這事實驚訝得無言以對:“那後來怎麼會?姐姐爲何還是枉送了性命?”
“我派了一個女將去通知袁大頭這件事情。”白義生說道:“事情就開始了……”
女將?楊硯卿明白了,這名女將就是袁大頭舊部下看到的那個女人,楊硯卿問道:“此人現在何處?”
“早就過世了,她在那件事件中不過是個再普通不過的人。”白義生說道:“就是個傳話筒罷了,但之後我得知袁大頭終於下手,楊三年準備攜全家逃走,是我出面的時候了,所以我在第一時間趕過去,可是,在那之前,有人先行下手,殺了你的母親和奶奶。”
“是什麼人,究竟是什麼人?”楊硯卿心裡一驚:“難道是……無名?他究竟是什麼人?”
“他的本名叫納蘭若。”白義生說道:“當年爲了引他出來,我可是費了不少功夫,聽到這個姓氏,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麼?”
“納蘭若,爺爺的結義兄弟中排行老四的四爺爺就姓納蘭,難道和四爺爺有聯繫嗎?” 楊硯卿徹底驚訝了:“無名是四爺爺的什麼人?”
“親兄弟,失散多年的親兄弟。”白義生說道:“但他一直不爲江城四傑所知,他尋找自己的親哥哥一路找到江城,但來到江城卻隱姓埋名生活在江城,從未與江城四傑正面接觸過,這也是你爲什麼始終查不到他來歷的原因,沒有見證人,你接觸的人中只有我一人知曉此事,而你與我們相認並沒有多久。”
“爹,既然他與江城四傑都沒有接觸過,您是怎麼知道這個人的,又爲什麼揪着他不放?”白展恩有些明白了,現在又陷入迷惑:“爹,難道此人?”
“是他殺了你的姐姐,還有親家母。”白義生終於老淚縱橫:“是他啊,我花了那麼長的時間才找出他,他藏得太深了,藏得太深了,可恨啊,當年那把火沒有殺死他,沒有找到屍體我就知道他一定會回來的!”
火,對上了,想到無名臉上的燒傷,楊硯卿認可了外公的答案:“他爲什麼這麼做?四爺爺是他的親哥哥,爺爺也是他的……”
“這全是你爺爺的錯,全是你爺爺的錯!”白義生憤怒道:“見過你的人都說過同樣的話吧,你長得像極了楊三年,同樣擁有不凡的容貌與風采,可惜啊,這種風采不僅可以迷倒前朝格格,還能迷倒一個男人,哈哈,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
楊硯卿如同生吞了一個雞蛋,一個字也吐露不出來,倒是白展恩先行反應過來:“爹,您莫不是說這個納蘭若,他,他有斷袖的癖好?”
斷袖,古人對於同性男子之間恩愛的稱呼,說法來自於西漢,西漢建平二年,漢哀帝下朝回宮看到殿前站着一人,哀帝發現那是舍人董賢,此人在漢哀帝還是太子時曾當過太子的舍人,董賢擡頭,只是這一瞥,哀帝忽然發現,幾年不見,董賢越發俊俏了,令後宮粉黛顏色盡失,哀帝不禁大爲喜愛,命他隨身侍從。從此對他日益寵愛,同車而乘,同榻而眠。
斷袖中的故事其實纏綿悱惻,皇帝深深寵愛的身邊之人,某晚與之歡好,次日要趕早朝,起牀時發現自己的一隻袖子被身邊人在熟睡中緊緊摟住。爲了不吵醒夢中人,皇帝將這隻袖子輕輕割斷,是爲斷袖。
如此纏綿徘側卻因爲彼此都是男子而爲天下人不解,白展恩此時的反應正是絕大多數人都應該有的反應:“爹,您不是開玩笑吧,男人和男人?”
“前有龍陽之好,後有斷袖,世上有什麼不可能的?”白義生見兩人均處於震驚當中,說道:“那傢伙到了江城本想認下自己的兄弟,可是看到楊三年後改變了主意,索性化爲女裝生活在江城,我派去的人盯着楊家的動靜,卻不妨還有這雙眼睛也盯着楊家的動靜,這個傢伙搶在我前,趁着你母親和奶奶外出的空當,殺害了她們。”
楊硯卿無奈地閉上眼睛,世上怎會有如此的事情,白義生將雙手搓在一起:“當我費盡心思查到這個真相簡直是食不能昧,夜不能寢,我一定要替自己的女兒找回真相。”
“爹,出這麼大的變故,你怎麼不去找楊叔呢?”白展恩不解道:“總要讓楊家知道真相,你,你連我也瞞着,這是爲什麼呀,您真是老糊塗了啊。”
白義生說道:“你姐姐和親家母事發突然,一下子打亂了我所有的計劃,當時的情況混亂,楊三年帶着世間和硯卿突然失去下落,而我則急於追查兇手,根本顧不上他們去了哪裡,楊家三人就此失去下落,而我則走向一條追查兇手的路,功夫不負苦心人,那傢伙的貪心不止在於楊三年,他還想要《氣運錄》,而當時袁大頭已經弄到了一本《氣運錄》,不過……讓我弄來了。”
“難道袁大頭的墓室裡的確有《氣運錄》,只是讓您提前弄出來了,後來爺爺曾經讓父親去過袁大頭的墓室,目的也是那本《氣運錄》,但是父親撲了空,而且在那裡留下了一枚鈕釦,那枚鈕釦讓我將注意力放在父親身上,誰能聯想到其他人呢?”楊硯卿搖頭道:“您拿到了一本《氣運錄》,接下來就是引無名,不,引納蘭若出現。”
“那傢伙並不知道我已經咬住了他,所以,我設了一個局,陳鵬飛走遍全華夏的古墓,西夏王陵的密室他是知道的,也曾聽他提過。”白義生說道:“那地方遠離江城,地處偏僻,裡頭的機關更是精妙,如果有人可以困在其中,保管逃不出來,不過,那傢伙的思慮能力遠大於我,所以,我還備了第二套方案,一旦西夏王陵困不住他,我會讓他葬身火海。”
“所以,西夏王陵裡的骸骨也是外公安排的人?”楊硯卿問道。
“那位是我最得力的手下,名叫沉風。”白義生痛苦地閉上眼睛:“如果不是他,我恐怕很難成事,幫我進袁大頭墓室取出《氣運錄》的人是他,最終用自己的性命引納蘭若到火室的人也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