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溝壑無法逾越,孔令錚說道:“我們去吃點東西。”
“不,不用了,到今天晚上爲止,我不會進食。”謝七說道:“倒是你,回洪門後吃點東西吧。”
謝七拿着洋裝鑽進孔令錚的車裡,看着他的側臉堅定地說道:“晚上我另有任務不可拖累你,到時候務必隨機應變。”
孔令錚堅定道:“必定一起去,一起返。”
謝七不語,孔令錚便開車送謝七回去,謝七在洪門一番精心打扮,洪三在一旁仔細瞅着,突然笑道:“孔少爺的眼光就是好,留洋過的人就是不一樣,七妹,你這樣一穿,這樣一打扮,我都快認不出來了。”
官五說道:“七妹,晚上可千萬當心,不要露出馬腳,孔少爺,你可要保護好我們七妹呀,洪門七姝,如今只剩五了……”
孔令錚正色道:“諸位姐姐放心,我寧捨得自己的命,也不會讓她受損分毫。”
“五姐,讓廚房給令錚做點吃的吧,他還沒有吃飯呢。”謝七交代道。
謝七果然如自己所說,絲毫食物也沒有動,就連水也沒有喝一口,衆人都摸不透她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晚間,東瀛使館前所未有地熱鬧起來,門口停滿了車輛,所有的燈都亮了起來,音樂聲遠遠地傳出來,一場熱烈的歡送儀式正在舉行,孔令錚的車輛剛停到門口就有人前來開門,紳士地請兩人下車。
孔令錚與謝七對視一眼,如平常般坦然下車,進入大廳,裡面一派歌舞昇平的景象,已經有人在翩然起舞,孔令錚一進來便有熟人過來打招呼,全是孔家生意上的夥伴,這些人在十里洋場均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對於謝七他們早已經聽說是戴局長的侄女,恭敬態度自不用說,謝七心不在此,只是淡定地應對着,態度不卑不亢,如此一來,那些人自然就散去了。
兩人脫離重圍來到角落裡找個位置坐下,孔令錚對謝七說道:“我去祝賀一下,你在這裡找準機會。”
謝七笑而不語,端起桌子上的酒二話不說就一飲而盡,孔令錚強忍住心中的不爽快走上前與那幫東瀛人交談了一番,那之中就有宮田誠,他的目光越過嬉鬧的人羣落在謝七身上,謝七淡然地與他的視線碰觸上,她微微地一笑,宮田誠快步朝她走過來:“謝七小姐。”
看着伸過來的手,謝七輕輕地握住:“本以爲我們會用另一種稱呼相見,比如,姐夫。”
宮田誠的臉變了,那瞬間,謝七在他的臉上看到一絲苦楚,還有一絲一閃即逝的戾氣,她心中一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對不起。”
宮田誠坐下來:“許二的事情很遺憾,我是真心想帶她離開的,離開這片她生活已久的故土隨我去東瀛,我和許二是一段美麗的故事,就算我離開東瀛也會永遠記得她,這一段記憶永遠不會消除,永遠留在這裡。”
謝七看着他捂在胸口的手,那裡是指心嗎?
“謝七小姐,不好意思,我要離開一會。”宮田誠說道。
恰好孔令錚走了過來,孔令錚與宮田誠擦肩而過的一刻看到了他脖子後面的一條抓痕,落座後,孔令錚說道:“他脖子上有傷,抓痕,大約一指長,細小。”
“手指抓的嗎?”謝七說着,目光又飄到宮田誠的身上:“我需要找時機去二樓,你要幫幫我。”
“怎麼幫?”孔令錚的話音剛剛落下,謝七突然呻吟一聲,狠狠地抱住了孔令錚的胳膊:“好痛,令錚,我的肚子好痛……”
謝七突然發作,孔令錚在短暫的錯愕之後馬上反應過來,卻沒有鬧得很大動靜,而是叫住剛走不遠的宮田誠:“宮田先生!”
宮田誠轉身,看到一頭汗水的謝七還有面帶緊張的孔令錚,快步走過來:“怎麼了?”
“我不知道,謝七隻喝了一杯酒就肚子疼,怎麼辦?”孔令錚說道:“使館的大夫在嗎?”
“醫生今天休息,而且……”宮田誠爲難道:“不如扶謝七小姐先到我的房間休息一下吧,走吧,我去找醫生,這是我房間的鑰匙。”
宮田誠的反應讓謝七大感驚訝,曾經以爲會很困難的任務就這麼達成了,握着那串鑰匙,孔令錚回頭:“我先扶你上去。”
孔令錚扶着謝七上樓,順利地打開了宮田誠的房門,宮田誠作爲一個單身男人,房間收拾得井然有序,牀單幹淨得一點褶子都沒有,孔令錚說道:“他一個男人怎麼這麼幹淨?”
“使館是有傭人的。”謝七提醒道。
孔令錚尷尬地摸摸頭:“我怎麼忘記這一點了,你先躺下,不過,你是真疼,還是?”
謝七眨了一下眼睛,孔令錚就聽到身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隨即一陣迷人的香氣傳來,孔令錚有些意外,怎麼是女人?
“你們是什麼人?”這個女人的聲音有些尖利,正準備躺下的謝七感覺她的眼神像刀一般划向自己, 那雙眼睛在片刻間已經將自己上下打量了幾遍。
孔令錚看着這個女人,她身上穿着絢爛的和服,頭髮梳得一絲不苟,眉眼中的傲氣藏不住,眼神犀利,此時,她正雙手放在身前,手裡拎着一個精緻的小包,孔令錚對這個女人的打扮和語言都不爽快,“這好像不是你的房間吧?”
“是我的房間。”安田誠帶着醫生過來了,看到這女人,安田誠的面色沉下去:“崛北,他們是使館的客人,也是我的朋友。”
“你什麼時候有這樣的朋友了?一個書記官成天呆在使館裡,馬上就要離開這裡了,居然還有閒情交朋友?”這女人冷眼看着謝七。
“崛北,我的朋友不太舒服,請醫生先替她看病,你和我來。”宮田誠拉着她離開,醫生蹲下來替謝七檢查身體,謝七問道:“大夫,剛纔那位是什麼人?”
“崛北小姐。”醫生說道:“宮田先生的未婚妻。”
孔令錚與謝七對視一眼,醫生給謝七開了藥便離去,孔令錚這才反應過來:“肚子疼是真的?你不吃飯就是爲了空腹喝酒製造肚子疼?”
謝七說道:“以假亂真不是真,必須要完全真實。”
“傻姑娘,你真是讓我說什麼好。”孔令錚抱住謝七的胳膊。
謝七看着孔令錚,說道:“令錚,我有種奇怪的感覺,事情不是我想象得那麼簡單。”
她還想往下講,外面的走廊裡傳來腳步聲,謝七當下噤聲,吃了藥,謝七躺了一會兒之後好受了不少,關上門後兩人便開始搜索宮田誠的屋子,他的屋子簡單,衣櫃裡的衣服擺放整齊,牀上也翻過了,一點蛛絲馬跡也沒有,孔令錚越發懷疑起來:“真是他嗎?”
孔令錚的話音剛落,外面的腳步聲近了,謝七馬上躺在牀上,拉過被子蓋在胸前,宮田誠推門進來,他的臉色不太好,謝七注意到他的嘴脣乾裂,眉宇間一股愁緒散不去,宮田誠看着謝七:“醫生怎麼說?”
“腸胃不好,不能喝酒。”謝七說道:“休息一下就好了,宮田先生,麻煩您了。”
“不用客氣。”宮田誠說道:“剛纔的唐突,請您見諒。”
“不必,剛纔那位是您的未婚妻?”謝七嘆息一聲:“二姐並不知道這一點吧?”
“不,她知道。”宮田誠說道:“我對她沒有任何隱瞞,包括我們分手,雖然痛苦但大家也是坦誠相對,她的顧慮我懂,我不得不回去東瀛的苦衷,她也明白。”
謝七心裡一動,此刻,她能感受得到宮田誠的誠意,真相究竟是什麼?
樓下變得寂靜,孔令錚說道:“宴會結束了,謝七,我送你回去。”
宮田誠專程送兩人下樓,甚至送到門口,坐上車,謝七猛地擡頭,二樓某間房的窗簾閃動,謝七清晰地看到熟悉的花色,“是她?”謝七喃喃道。
“誰?”孔令錚說道。
“崛北小姐。”謝七說道:“令錚,先送我回洪門再說。”
謝七匆忙趕回洪門,到了門口,顧不得與孔令錚多說些什麼便衝進門內,孔令錚悵然所失,想到回家還要面對父親的責難,心中鬱悶難平,想到以前還有方副官在身邊開導,現在只剩自己獨自一人,孔令錚長長地舒出一口氣,所幸自己還有一個人可以依靠——方管家,想到這裡,孔令錚果斷上車返家。
再說謝七回到洪門等了一會兒,所有人才齊聚在一起,大家首先迫不及待地追問宮田誠的房間裡有什麼發現,謝七搖頭否認有異樣,洪三說道:“七妹,這就對了,宮田誠如果沒有異樣就對了,你猜我們今天發現了什麼?”
“三姐,什麼時候了還賣關子,大家都等着呢。”謝七催促道:“快點說吧。”
“我們盯到現在,宮田誠壓根沒有踏出使館一步。”洪三說道:“但是,有一個人走了了使館,而且,我們跟着她找到了她的秘密所在,而且我們還發現了一個重大的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