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登上汽車,在一羣士兵的保護下離開時,楊硯卿心裡仍有些惋惜,他們三人一夜未歸,謝七等人也是提心吊膽,唯恐會出現意外,這些的路並不好,汽車在顛簸中前行,楊硯卿暈暈沉沉,頭靠向一邊睡着了,孔令錚沉吟了一會,脫下身上的外套,小心翼翼地蓋在楊硯卿身上:“回來後一聲不吭,昨天晚上好像發生了很多事情,齊石也受了傷,可惜這三個人累得不想說話。”
謝七說道:“現在知道結果不就好了,你昨天晚上也沒有睡好,趁現在好好休息吧。”
楊硯卿微微動了一下眼睛,根本睡不穩,直起身子,將外套還給孔令錚:“多謝了。”
孔令錚說道:“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事情?”
楊硯卿不說話,打開車窗,看向後面的車輛,後面是一輛卡車,被縛的三人就扔在裡面,現在有好幾杆槍對着他們,他們又被捆得像糉子一樣,按理說不需要擔心,現在只要儘快押送三人回到十里洋場就好,可是楊硯卿心裡卻覺得怪怪地,他閉上眼睛,突然問道:“你們是利用電臺和外面的人取得聯繫的吧?”
“沒錯,怎麼了?”孔令錚問道。
“我記得,井上他們也利用過電臺。”楊硯卿說道:“發現井上和義雄的時候,他們身上沒有電臺。”
謝七恍然大悟:“你是擔心他們早就利用電臺與外面聯繫過?然後將電臺藏匿起來?”
“完全有這個可能,回十里洋場的路未必安全。”楊硯卿說道:“我們要多加小心纔可以,孔少爺,過來接應的是什麼人?”
“戴局長的人,還有駐紮在附近軍方的人馬。”孔令錚說道:“電臺直接聯繫的,按理說不會有什麼問題,後面車上,還有方副官和老六兄弟跟着。”
齊石受傷,已經是半死不活,在第三輛車上和洪三、陳六呆在一起,這輛車在最後面,中間纔是押送三人的大卡車,卡車上的篷布放下來,看不到裡面的情形,陳六盯着前面的車輛,不禁說道:“三姐,裡面是不是太安靜了?”
“不然裡面要怎麼樣?”洪三不以爲然道:“那麼多人押三個人,也太輕鬆了。”
陳六說道:“也是,齊石,你沒事吧?”
齊石獨自坐在副駕上,頭一直無力地垂在窗邊,死裡逃生的他現在還是暈乎乎地,沒有睡覺,沒有補充充足的食物和水,現在整個人好像小了一圈,洪三想了一下,掏出水壺和自己的乾糧遞過去:“喂,吃一點。”
“謝了。”齊石有氣無力地接過去,目光瞟到身邊的司機身上,開車的人是軍方的人,從未見過,齊石看到他的身體緊繃,一幅緊張的模樣:“你怎麼了?”
司機打了一個寒蟬:“沒,沒,沒什麼事。”
他不說話還好,說話一直嗑巴,就讓齊石更好奇起來:“你害怕什麼?”
司機轉過頭來,正要說話,前面的大卡車突然開始加速,篷布也動起來,洪三看得分明,一顆心提了起來:“快看,前面的車怎麼了?”
吳老六的上半身探出來,然後整個身子翻到外面,趴在卡車尾部,衝齊石直招手,嘴裡還在大叫着什麼,齊石迅速地打開車窗,探出身子:“老六!”
“我們上當了,快,裡面全是東瀛人!”吳老六的話還沒有說完,卡車一個大擺尾,生生地將吳老六的身子甩出去,看着吳老六的身子落到地上,齊石突然來了力氣,揪住正在駕駛的司機:“你和他們也是一夥的?”
“不,不是,你們不要亂動,座位下面有炸彈!”司機突然汗如雨下:“我們是在半道上被襲擊的,前面的車裡,一共有六個人是東瀛人。”
齊石彎腰一看,那司機的腳和炸藥是綁在一起的,那炸藥綁着手雷,只要這司機敢動,就會扯動手雷,手雷炸開了,炸藥自然被引爆,炸藥包的引線就挨着手雷呢,齊石立刻抱起炸藥包扔出車外,可是,這手雷要解下來卻不容易,那個結千彎八拐,與司機的腳捆得嚴嚴實實!
洪三眼見前面的車輛失去了控制,先把吳老六甩了出去,又斜刺着往前衝,試圖越過前面七妹坐的車子逃離,想到方副官還在車裡,當下着急起來,推開車門,不顧得車子還在行駛,就躍了出去,然後提槍對準天空就開了一槍,以作警示,然後對準前面卡車的輪胎連開幾槍,可惜太過心急,再加上原本槍法就一般,子彈全部射出,沒有一槍打中輪胎!
洪三此時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雙膝跪下:“方偉!”
再說最前面的車輛裡,正在駕車的司機突然放慢了速度,當孔令錚與謝七察覺到後面的不對勁時,那輛卡車已經越了過去,徑自超過了他們,三人全部坐在後座,謝七第一時間反應過來,掏槍對準司機的頭:“你是東瀛人?”
楊硯卿毫不客氣,一槍對準那人的後腦勺,血直接噴射出來,趁着這個空當,他飛速地爬到前座,打開車門,將這人的屍體推出去,自己取而代之,踩下油門追趕前面的卡車,謝孔令錚往車後看過去,正好看到洪三雙膝跪下,仰天大叫,一顆心馬上一沉,轉過身來,他急聲說道:“姓楊的,快點,方副官和老六還在車上!”
“我知道。”楊硯卿一咬牙,已經將油門踩到底,他仍不知吳老六被甩出車外,只恨自己因爲疲累居然沒有察覺到這司機的不對勁,心內的忿恨與擔憂讓他心急如焚,車子卻突然無力起來,然後疲軟地停下來,楊硯卿低頭一看,車子已經沒有油了,他推開車門,聽到身後汽車的聲響,連忙攔下來:“齊石,方副官和老六還在車上。”
楊硯卿拉開駕駛位的車門,正要扯那人,齊石叫道:“大哥,不能動他,他身上綁着手雷。”
那司機哆嗦着說道:“拉我也沒有用,車子沒油了,那些人把兩輛小汽車的油倒掉了一大半,卡車加滿油。”
楊硯卿如遭雷擊,這突如其來的事情讓他徹底失去了力氣,身子突然往下倒去,直挺挺地倒在地上,謝七跑過來,直接奔向還跪在原地的洪三,近了,已經聽到洪三的哭泣聲:“三姐,三姐,快起來。”
陳六也跑過來,兩人將洪三攙扶起來,洪三看着謝七,眼淚已經止不住:“方偉還在車上, 怎麼辦,怎麼辦?”
謝七的鼻子一酸,差點沒忍住眼淚,強打起精神安慰道:“沒事的,三姐,三姐夫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會有事的。”
齊石下車,看着躺在地上的楊硯卿,見孔令錚正過來將楊硯卿扶起來,自己則匆忙去找被甩出去的吳老六,走出去老遠,纔看到吳老六躺在路邊的一條水渠裡,人事不醒,齊石嘴裡罵了一聲,跳下水渠,扶起吳老六的上半身,“啪啪”就是兩巴掌,甩在吳老六的臉上:“喂,老六,醒醒!”
見吳老六半天都沒有反應,齊石不敢相信地哽咽起來:“喂,老六,你不會這麼容易死吧?老六,老六。”
齊石拼命搖晃着吳老六的身子,吳老六突然吐出一口氣來:“不要再搖了,再搖我就真的死了。”
吳老六睜開眼睛,擠出一絲笑容:“真的別再搖了。”
齊石抹了一把臉,臉上的汗和眼淚和了一臉,他咧開嘴,想笑,結果卻是哭了出來:“老六,你還活着就太好了,可是方副官他,他還在卡車上。”
吳老六閉上了眼睛,兩行熱淚涌出來:“扶我過去,快點。”
齊石扶着吳老六回到衆人所在的地方,楊硯卿已經站起來,單手扶在車上,車裡的司機可憐巴巴地看着衆人:“幫幫我,求求你們了,幫幫我,我不想死啊。”
要靠兩條腿去追一輛疾弛的卡車是不可能的事情了,洪三深知道這個道理,已經迫不及待地往前走,謝七與陳六陪在左右,孔令錚覺得不放心,馬上尾隨過去,這裡只剩下楊硯卿和車裡的司機。
楊硯卿看着那司機,眼睛都要噴出火來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們,我們接到電報,知道這裡出了事,要過來接應,一共三輛車過來。”司機打着哆嗦說道:“剛出發沒有多久就遇到了伏擊,一開始就用了煙霧彈,我們的人不是被槍打死的,也不是被刀子捅死的,是被人活活擰斷了脖子。”
楊硯卿低下頭,說道:“他們這麼做是爲了取下你們的制服,如果有血跡,一定會引起我們的懷疑,乾淨整齊完整的制服,哼,除了井上,這些手下也是有腦子的人。”
“我,我被留了下來。”這司機一直用雙手死死地按住雙腿,生怕自己不小心扯動手雷,自己就會被炸個四分五裂,“我估計是爲了迷惑你們,拜託你們,救救我們吧。”
齊石扶着吳老六走近去:“大哥,老六還活着。”
吳老六的後背開始劇痛,楊硯卿看着吳老六,右手握拳舉起來,良久,拍在吳老六的肩上:“好樣的,好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