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硯卿尾隨在那身着灰色長衫的人身後,那人頭戴禮帽,只餘半個後腦勺在外面,那人的速度不急不緩,直至來到一處偏僻的露天茶樓才停下來,坐在最靠外邊的一張桌子,點了一壺茶,拿出兩個杯子,一個擺在自己面前,另一個擺在對面:“來了,就一起喝杯茶吧。”
“那就不客氣了。”楊硯卿坐下來,對面正是惹得各方大動的百江湖,不,還是叫他曹瘋子順口些,“不少人都在找你。”
“聽說了,想不到曹瘋子有一天也會派上大用場。”曹瘋子看着楊硯卿:“以後楊老闆是不是就成爲我的保護人了?”
“你還需要別人保護嗎?”楊硯卿說道:“易裝的本事一流,扔人堆裡就讓我瞧不見。”
“可是你瞧見了。”曹瘋子說道:“這不跟過來了。”
“你故意回頭看我一眼提醒我。”楊硯卿說道:“我還不至於看你的背影就猜到結果,引我到這裡,有什麼事?”
“第三本《氣運錄》要浮出水面了。”曹瘋子的聲音壓得極低,以至於楊硯卿不得不重新發問:“你說什麼?”
曹瘋子的手指沾着茶水在桌子上面寫了三個字——第三本!
楊硯卿看着曹瘋子:“你在十里洋場果然沒有閒着。”
曹瘋子淡淡地將桌子上面的茶漬抹去:“我可沒有楊老闆這麼命好,聚仙樓裡真是熱鬧啊,豪氣萬千,西夏王陵,這一回,他們好像摸到邊了。”
楊硯卿吃了一驚:“什麼意思?”
“跟着楊老武吧,你一定會有收穫的。”曹瘋子將茶一飲而盡,掏出錢壓在茶杯下:“我要是有事,楊老闆會出手相救嗎?”
“我不會讓你落在東瀛人手裡。” 楊硯卿說道。
“夠意思,曹瘋子也不會讓你失望的。”曹瘋子神秘兮兮地說道:“等着吧,會有好消息傳來的。”
曹瘋子揚長而去,楊硯卿看着茶杯下面的鈔票,不禁笑了,他不急着走,慢悠悠地喝完杯子裡的茶,曹瘋子自信滿滿,向自己主動示好,莫不是爲了那三塊玉?楊硯卿搖頭笑着,終於放下杯子離開,慢悠悠地回家,家門口,孔令錚正雙手背在身後,一幅氣怵怵的模樣。
“你可算回來了。”孔令錚衝到楊硯卿面前,雙拳握緊,臉也憋得通紅:“你說怎麼辦吧。”
“興師問罪?我最近好像沒得罪孔少爺啊。” 楊硯卿說道:“怎麼不進去說話?”
“家裡沒人,我去過戲院了,齊石說你沒一起回。”孔令錚說道:“你和我姐說什麼姻緣不平,晚婚,現在好,她現在信你的話,說這樁婚事完全不考慮,讓那個姓胡的人不要過來,在家裡鬧翻天了,人家已經在路上了,能半道上趕回去嗎?”
楊硯卿哭笑不得:“這關我什麼事,你讓我幫你姐看姻緣,楊某實話實說,你現在是典型的倒打一耙啊。”
“你,我……”家裡亂成一團,本來就焦躁的孔令錚更是頭痛,索性溜出家來,這仔細一想,居然無人可找,自己在國外幾年,和國內的那些少爺公子全無交集,出來時也沒有開車,胡亂地在城中轉悠,無處可去的自己還是來到了這裡,“讓我進去喝杯水。”
看着可憐兮兮的孔令錚,楊硯卿嘆口氣:“進去吧。”
孔令錚喝着水,身子也舒展開來,躺在沙發上,滿足地說道:“還是這裡清淨。”
楊硯卿趁機告訴他西夏王陵和曹瘋子提示的事情,孔令錚一下子來了精神:“第三本《氣運錄》有動靜了,等等,你這裡不會被人竊聽了吧?”
這手段,戴局長手下的人常幹,楊硯卿自信道:“我早想到這一點,家裡和戲院的辦公室都有蒐羅一遍,暫時沒有發現竊聽設備,那東西稀罕,普通人很難弄到。”
“楊老武現在是井上的人,他打聽西夏王陵的事情,就等於是井上在關心。”孔令錚一下子來了精神:“曹瘋子肯定知道些什麼,不然不會這麼自信,西夏王陵,看來我們要去一趟西北了。”
“西夏王陵中,最引人注目的是李元昊之墓,此人文韜武略,文治武功卓有成效,但他本人也有不足之處。猜忌功臣,稍有不滿即罷或殺,反而導致日後母黨專權;另外,晚年沉湎酒色,好大喜功,導致西夏內部日益腐朽,衆叛親離。據說他下令民工每日修建一座陵墓,足足建了三百六十座,作爲他的疑冢,其後竟把那批民夫統統殺掉。”楊硯卿說道:“九座帝陵,兩百五十三座陪葬墓,再加上三百六十座疑冢,那地方就像迷宮一般。”
“你爲何直指李元昊。”孔令錚說道:“井上一夥的人目的一直是國脈所在,再加上《氣運錄》是不是王墓,根本不重要。”
“當然重要,王墓,只有處在風水穴上的最佳位置,纔有資格葬入王者,也是明器最多的墓穴。”楊硯卿說道:“否則,也不會有那麼多軍閥打皇陵的主意了。我現在最想知道的是,西夏王陵與《氣運錄》有什麼關係,若井上只是貪圖裡面的明器,倒讓人失望了。”
“這個李元昊我也知道一些,他廢皇后野利氏、太子寧林格,改立與太子訂親的沒藏氏爲新皇后,招致殺身之禍,酒醉回宮,被其子寧令哥刺殺,驚覺躲閃,被削去鼻子,驚氣交加。不久,鼻創發作,不治而亡。”孔令錚說道:“這個人能和《氣運錄》扯上什麼關係。”
“那裡有西夏的九代君王。”楊硯卿說道:“事實如何,只有再等等看了。”
“奇怪,我們現在有種坐享其成的感覺。”孔令錚說道:“這就是你對外宣揚《氣運錄》的結果?”
“到了這個地步,也是我沒有想到的。”楊硯卿說道:“再等。”
孔令錚突然喃喃道:“我現在真想出遠門,家裡實在呆不住了。”
楊硯卿的手抖了一下,杯子裡的水就灑了出來,孔令錚沒好氣地說道:“現在不止折騰我,就連方副官和洪三也被折騰得苦不堪言,洪三正鬧着要回洪門住幾天呢,方管家馬上就同意了。”
想不到洪三沒有遇上厲害的公婆和小姑子小叔子,倒是讓孔家的大小姐給難住了,此時,洪三正在收拾行李,想到要回去住,已經是滿心欣喜,方副官走進來,脫下帽子,一臉悻悻然:“回去住幾天?”
這裡不是孔家大宅,洪三的聲音都提高了好幾度:“住到大小姐回南城爲止。我的個乖乖,這小姐也太厲害了,趕緊嫁人吧,還有,希望以後她少回來幾趟,你說,都是香粉,爲什麼還要分三六九等呢,次的不要,都是點心,只要好吃不就得了,還非得分哪一家老字號的,多累人啊。”
“大小姐從小就是這樣,和少爺是不一樣的。”方副官說道:“這兩天辛苦你了。”
“辛苦倒不至於,大小姐雖然要求高,可是爲人不壞,還挺直率。”洪三說道:“要是沒有這麼挑剔就好了,我臨陣脫逃,她不會生我的氣吧?”
“怎麼會。”方副官說道:“大小姐現在正發愁相親對象要上門來訪的事,估計要等這事情過了,纔會找你算賬。”
洪三打了一個寒蟬:“我還是快回去找姐妹們吧。”
方副官坐在牀邊,替洪三收拾着行李箱:“怎麼帶這麼多衣服?”
“這些是大小姐送的,可是我穿又不太合適,拿回去送給她們。”洪三說道:“你知道的,我不像七妹那麼會襯衣服,穿什麼也沒有她好看,還有六妹,正是要穿新衣服的年紀,你幹嘛這麼看着我?”
“我上輩子攢了多少福,才能娶到你這麼好的姑娘?”方偉輕聲說道:“洪三,你在我眼裡就是最漂亮的。”
洪三覺得自己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我這是怎麼了,我就回去住幾天,講這麼肉麻的話,真讓人害臊。”
“唉,都怪大小姐,生生地把你逼走了。”方副官嘆口氣:“我現在也希望她早點回南城,還我們一個清靜。”
洪三看着方副官的下巴,伸手摸了一下:“該刮鬍子了,嗯,方偉……”
“有什麼話儘管說。”洪三說道:“幹嘛吞吞吐吐地?”
“我在想,等這一陣子的事情過去了,我們就要個孩子吧。”洪三的臉羞得通紅:“我們的孩子有爸爸,有媽媽,一定會很幸福的,還有一個很疼愛他的爺爺,還有那麼姨,對不對?”
方副官欣喜不已:“真的,你一直不提,我還以爲你不喜歡孩子。”
“亂講,從小我就想要一個完整的家,現在雖然很好,可是就差孩子了。”洪三說道:“因爲有任務在身,所以之前小心得很,以後就不同了,我們就這麼約定了。”
洪三伸出小指:“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方副官點頭,勾住洪三的手指頭,心裡暖暖地,順勢抱住洪三:“我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