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硯卿“騰”地一下站起來,房門隨即被推開,曹瘋子走進來,瞟一眼楊硯卿,說道:“剛出去說書,怎麼,小兄弟擔心我跑掉?你的人一直跟着我,我沒有機會。”
曹瘋子身後,赫然是齊石與吳老六!
說書,已經是下午了,楊硯卿扶了一下脖子:“齊石,老六,不用跟着他了,他現在和我們呆在一起纔是最安全的,不會跑。”
“你倒是自信。”曹瘋子樂呵呵地說道:“不過呢,我現在很餓。”
楊硯卿笑道:“也好,我現在也是。”
齊石與老六面面相覷,吳老六的拳頭都握了起來,恨不得狠狠地打在曹瘋子臉上,齊石輕咳一聲:“冷靜,老六,大哥一定不許你碰他。”
楊硯卿與曹瘋子出門去,兩人正想跟過去,楊硯卿頭也不回:“你們不用跟了。”
曹瘋子詫異地看一眼楊硯卿,兩人走出去沒有多久,楊硯卿便說道:“曹先生,不用繞彎子了,你想甩開他們而已,現在只有我們兩個人,可以告訴我所謂的玄機了嗎?”
“你空腹,我怕你撐不過去。”曹瘋子突然一本正經起來:“填飽肚子,再備好東西。”
“東西?”楊硯卿笑道:“曹先生看來算好了一切。”
曹瘋子雙手背在身後:“他們只知道百江湖是個信息通,卻不知道,百江湖混在各個幫派中,也有一手倒斗的好功夫,怎麼,不相信我?”
“我相信天自有安排。”楊硯卿說道。
“你救我一命,這只是回禮,這一回合以後,我們就兩清了。”曹瘋子將雙手背在身後:“我從來不欠人情。”
楊硯卿與曹瘋子步入飯店,身後跟蹤的衆人一時間摸不清楚頭腦,孔令錚說道:“楊硯卿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居然這麼相信曹瘋子。”
“他不會真打算與曹瘋子兩個人去海下地宮吧?”吳老六急得額頭上的青筋都暴出來。
“七妹,你倒是說句話啊,這事情到了這一步,真是怪異。”洪三擔心不已:“楊老闆現在是被這個說書人牽着鼻子走,平時那麼精明的楊老闆,這是怎麼了。”
謝七隻是不語,面露擔憂,這兩人一進飯店便是一小時多,一小時後,謝七掏出懷錶,看一眼便說道:“怎麼還不出來,恐怕事情不妙,快進去看看。”
始終未見兩人出來,衝進去一看,哪裡還有兩人的影子?
楊硯卿跟在曹瘋子的後面,兩一前一後,月光下面,兩人的影子被拉得長長地,曹瘋子 背上多了一個包裹,他手裡拿着一個梨,邊走邊啃,一幅怡然自得的模樣。
四周的環境並不陌生,這條路正是通往丘子墓的,楊硯卿一聲不吭,曹瘋子啃完了梨,梨核朝着樹枝砸過去,不知道是湊巧還是他有意爲之,梨核剛好砸在樹幹上,就聽到“嘣”地一聲,梨核彈回來,落到楊硯卿的腳下……
再往前走就要到丘子墓,曹瘋子卻停下腳步,走進旁邊的叢林之中,那裡沒有路,他完全是用自己的身子開闢出一條道來,楊硯卿跟在曹瘋子後面,耳邊傳來各種怪異的叫聲,曹瘋了如入無人之境,歡快地在前面帶路,直至來到那座小山丘前,他才停下來,回頭看着楊硯卿:“從這裡翻過去,就是另外一條通道了。”
曹瘋子笑了一下,月光之下,他的笑容有些慘人,習慣站着說書的他身手利落得很,手腳並用,三兩下就爬到了山丘上,楊硯卿來到山丘上,慘白的月光之下,已經不見曹瘋子的影子,不妨一隻手從下面伸上來,拽住自己的腳脖子,用力地一扯,楊硯卿整個身子便往下墜,隨即掉進一片泥濘之中,感覺到淤泥正將自己吸入其中,楊硯卿下意識地想掙扎,曹瘋子的聲音傳來:“屏住呼吸,抓緊我。”
楊硯卿一伸手,便抓到了曹瘋子的手腕,兩人的身子同時下沉,楊硯卿憋住了一口氣,心一橫,頭頂沒入泥沼之中,身子越來越沉,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口氣就要憋不住的時候,身子突然輕了,下滑的速度也更快了!
“砰”地一聲,楊硯卿聽到身子墜地的聲音,隨之而來的又是一聲,自己與曹瘋子的手便分開了,這墜下來的力度不小,楊硯卿只覺得後背火辣辣地疼,身邊的曹瘋子往地上吐了好幾口,這纔開口道:“沒事吧?”
人是沒事,只是身子和地面好像粘住了一樣,身上的泥讓身子變得笨重,爬起來都費了不少力氣,楊硯卿以前好歹也是風華絕代的花旦,從未如此狼狽過,他掙扎着起來,也往地上吐了好幾口,然後哈哈大笑起來,曹瘋子瞅了他好幾眼,只覺得莫名其妙:“你笑什麼?”
“痛快,真痛快!”楊硯卿伸手抹去臉上的泥,露出兩隻眼睛,這裡黑呼呼一片,看不出個究竟。
身上就像套了一層泥殼,好不容易扳掉了,身子才輕快了不少,曹瘋子對楊硯卿說道:“這地方,不過是個開頭,要進海下地宮,還遠着呢,比這裡更大的考驗,現在是覺得痛快,一會兒,可有你受的。”
“你來過?”楊硯卿敏銳地說道。
曹瘋子不正面回答,掏出包裹裡的手電,照亮了,楊硯卿這才發現這裡有火盆,曹瘋子直接去點亮了,這屋子就亮堂起來,上面的淤泥不知去向,頭頂是嚴實的土層,曹瘋子重新坐下,掏出水壺,連喝了好幾口,將另一個水壺扔到楊硯卿懷裡:“喝點吧,這會兒不喝,一會兒就得喝海水了。”
楊硯卿不急不緩地喝了幾口便蓋上了蓋子:“幫我的代價遠大過於我救你。”
“現在想起來算賬了?”曹瘋子說道:“我甚至想過,和你走這一趟,可能命就沒有了,剛被撿回來的命啊。”
“現在後悔還來得及。”楊硯卿說道。
曹瘋子定定地看着楊硯卿:“嘿,你這人真是奇怪。”
“人各有命。”楊硯卿說道:“每個人都擁有自己的命格,不同的人走在一起,能否改變彼此的命格不得而知,曹先生,爲什麼對盜墓人的事那麼感興趣呢?”
曹瘋子說道:“死人留下的東西比活人有趣,盜墓的人與死人打交道的同時,就在摸索着這個人生前的一切,這種摸索的過程是最有趣的,我花了這麼多年的時間去搜集,整理,南北兩派,沒有我不知道的秘密。”
“桑九命你都知道,陳鵬飛也不在話下吧?”楊硯卿說道。
“江城四傑之一,有名的獨行俠。”曹瘋子說道:“多年前不知所蹤,其手下的跟班阿七倒是崛起,成爲北派數一數二的人物——陳阿七,不久前,陳阿七暴亡,聽說料理其身後事的正是一位姓楊的戲院老闆,陳阿七的關門弟子吳老六也跟了他。”
這番話倒是驗證了百江湖的由頭,身在登州,這消息的源頭卻沒有斷,怪不得說書的故事是越來越多,擠走了其他的說書人。
曹瘋子說這番話的時候,一直盯着楊硯卿的後腦勺。
“曹先生說話總是如此拐彎嗎?”楊硯卿說道:“在下就那位姓楊的戲院老闆,我們現在要往哪裡去?”
“等。”曹瘋子說道:“等退潮。”
“潮汐之分嗎?”楊硯卿說道:“午時和子時,是潮退的時候。”
曹瘋子連連點頭:“沒錯,我們要等的是子時潮退下去的一刻,趁着那個時候,我們要找到通道,時間不算充足,現在休養生息,一會兒就要抓緊時間。”
楊硯卿恍然大悟:“曹先生,楊某還想請教一件事情。”
“龍吸水是否真的可以帶人進入地宮?”曹瘋子一語中的:“曾經有人試過,但那人再也沒有從地宮出來過。”
“誰?”楊硯卿問道。
“桑九命。”曹瘋子說道:“這回進去後,不知可否見到他的屍體。”
“在下真是好奇,曹先生是如何知道這一切的。”楊硯卿拱手道:“實在佩服。”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曹瘋子靠在牆邊上:“曹某深信這一點,所以抓住每一次機會,盡全力去打聽所有信息,不惜以身試險去求證,說書不過是將這些年的所得,換種方式與大家分享,半真半假之間,也覺得曹某的一生也是亦真亦幻。”
這世上,什麼人都有。
楊硯卿突然起身,將耳邊附在泥牆之上,仔細地聽着,並未聽到浪拍打的聲音,曹瘋子笑道:“在這裡是聽不到的,再等等,時間到了,你就知道如何判斷了,聽說過龍宮的故事嗎?”
“龍女的故事嗎?”楊硯卿說道:“洞庭龍宮,龍女在柳毅的幫助下回到洞庭湖,龍女的金釵連叩三下,驚動了巡海夜叉出迎,送他從桔井下到臺閣相向,門戶千萬,奇草珍木,無所不有的洞庭龍宮,在傳說裡,洞庭龍宮富麗堂皇,比人間帝王的宮殿還要美輪美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