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賊人傻啊,這麼多值錢的東西不要,只是費盡功夫亂翻一陣子,再說了,你看,這隻筆,我以前找了好久都沒找到,多虧他們這折騰一番,重現於世了。”楊硯卿笑着說道:“沒事了,收拾齊整,你也早點回去休息。”
楊硯卿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深夜,齊石雙手抱頭睡在沙發上,鼾聲如雷,他就放慢腳步,想悄悄地上樓,沒想到齊石就像靈敏的貓一般,馬上睜開眼睛:“大哥。”
“怎麼不到房間去睡?”楊硯卿問道。
“老六哭得像個孩子似的,聽着怪難受的。”齊石說道:“一邊哭,還一邊說什麼不相信師父是這樣的人,平時也不覺得老六有多多愁善感,這一下子就轉性了。”
白天的推測的確對吳老六很有衝擊,楊硯卿並不打算對齊石提起晚上的事情,只是拍拍齊石的肩膀:“上樓去睡吧,今天晚上聽着點動靜。”
“怎麼了,大哥?”
“鈴木香織知道《氣運錄》在我手裡,井上那批人會想辦法來找。”楊硯卿說道:“不過,就讓他們拿走好了。”
齊石眨了一下眼睛:“明白了,我會把那兩本放在容易找的地方。”
“那就上去睡吧。”楊硯卿說道:“靜等何大夫過來。”
這一夜,楊家倒是無人闖入,天要明的時候,楊硯卿就睜開了眼睛,走到窗邊,拉開窗簾,何大夫正從黃包車上下來,楊硯卿便立刻下樓打開門,何大夫的手就停在半空中:“楊老闆這麼早?”
“你不也一樣,看來是想到法子了。”楊硯卿不免期待地問道:“是嗎?”
“姑且一試。”何大夫說道:“上樓看看病人。”
吳老六趴在陳阿七的牀頭,聽到響動,立刻擡頭,迷迷濛濛地看到何大夫,一下子清醒了,立刻站起來讓到一邊,何大夫放下藥箱:“昨天他雖然無法開口,但總算給了我一些提示,毒藥是粉末狀,有腥味,這樣的話,用草本直接曬乾碾成粉末的可能性最大,再加上他現在的狀態,基本可以確定是什麼草本,他這是中了馬兜草的毒。”
“馬兜草?”楊硯卿說道:“聞所未聞。”
“這種草藥主要生長在靠海的地方。”何大夫說道:“十里洋場只有極少數的藥店可以買到,這種草藥的毒性非同小可,可以使人癡呆,若是量大了,還會讓人的五臟受損,尤其是肝臟,當然,五臟中毒後的表象並不那麼明顯,它有一個發作期。”
“多久?”老六問道。
“一個月。”何大夫說道:“我來是想告訴幾位,我查過馬兜草的藥性,就算可以讓他恢復清醒,手腳可以動彈,但不出一個月,還會再次病發,那一次,恐怕就是無力迴天,臟器受損,並非簡單地藥理就可以挽救。”
吳老六明白了:“我師父必死無疑。”
“可以這麼說。”何大夫扶了扶眼鏡:“只是時間問題。”
“什麼人非要置他於死地,而且要這麼折磨他。”吳老六始終不解。
楊硯卿基本確定是無名所爲,心中也不禁疑惑,無名與陳阿七又有何冤仇,難道,他以爲陳阿七就是陳鵬飛嗎?
“何大夫,你現在有什麼辦法讓他清醒?”楊硯卿暫時拋開那些謎題,投入到眼前的狀況中來。
“遠志,益智仁,伸筋草,三種藥物合一。”何大夫說道:“前兩味在藥書中的功效是增加智慧,治頭昏,精力不濟。後一味是伸筋。可惜的是,這味方子見效慢,我已經加大劑量,希望可以跑贏臟器受損的時間。”
楊硯卿微微皺起眉頭:“我知道了,就勞煩何大夫了。”
楊硯卿見何大夫開始忙活,有吳老六幫忙,便走出去,突然聽到謝七的聲音,心中一震,再看自己衣衫不整,當下就回到房間換了一身衣服出來,謝七是與陳六一同前來的,兩人正與齊石說着話,楊硯卿走下樓,見謝七今天又是男裝打扮,長髮被藏起,短衫長褲和布鞋,卻掩不住她的清麗,眼神停留在謝七臉上好一會兒,聽到齊石悶哼一聲,這才清醒過來。
“大哥,兩位說有事要通知你。”齊石突然附到楊硯卿耳邊說道:“大哥,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冷靜,冷靜。”
“洪門最近有什麼發現?”楊硯卿問道。
謝七拱手道:“昨天后半夜,洪門中有兄弟發現有戴面具的人出現在租界,從身形來看,極像我們要找的無名,所以,昨天下半夜,洪門就調派了人手在租界暗中尋找,在以前東瀛浪人居住的屋子裡,發現了他的蹤跡。”
“沒用的,無名的警惕性非同一步,心計也深。”楊硯卿說道:“如果我猜得沒錯,你們的人撲了個空。”
“撲了個空是不假,不過撿到了一個東西。”謝七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玉扳指:“這個,楊老闆,應該是無名身上掉下來的,你看看。”
這扳指在滿清時十分盛行,滿族人最早的扳指是鹿的骨頭做的,戴在右手拇指上 拉弓射箭的時候可以防止快速的箭擦傷手指,清代的八旗對此物十分重視,幾乎人手一枚,初時重實用,皆選韌澀材質製作,寬窄肥瘦不一,因人而異,以便套帶。
入關以後,舉天下以奉養八旗,不勞而獲,待遇優厚,八旗風氣日漸奢靡,扳指這種軍事器械漸漸成爲一種極爲時髦的飾品,八旗子弟爭相以貴重材質製作扳指,相互攀比炫耀。就有了玉石和金銀等貴重材料做的扳指以示地位。
“玉扳指,滿清八旗。”楊硯卿的心突然揪到了一塊:“固山格格。”
“楊老闆,你說什麼格格?”陳六好奇地問道:“這年頭哪裡還有什麼格格,滿清八旗早就覆滅了,現在流落到各地,不知道過的是什麼生計呢。”
“六姐,楊老闆這是在想事情呢,不要打斷他。”謝七說道。
“你倒是瞭解他。”陳六不以爲然地說道:“我和他不熟嘛,當然不知道,哪像你們,已經打了一陣子交道了,對彼此的習性也瞭解,不知者不罪。”
楊硯卿回過神來,手裡仍緊緊地握着那枚玉扳指,謝七心裡一動,想到之前在袁大頭墓室裡找到的鈕釦:“我和楊老闆還真是有緣。”
這句莫是而非的話讓楊硯卿心神一震:“什麼意思?”
“楊老闆不要誤會,之前我找到一枚鈕釦,與楊老闆關聯甚大,現在,這枚扳指似乎也對楊老闆十分重要,是爲有緣也。”謝七說道:“並沒有其它的意思。”
“鈕釦上是我母親的名字,玉扳指,與我奶奶可能有些關聯,在江城的調查結果稱,我奶奶是固山格格。”楊硯卿說道:“所以,剛纔纔有些走神。”
齊石不禁愕然:“大哥,這些能夠告訴她們嗎?”
“沒什麼不能的。”楊硯卿說道:“大家在一起要坦誠,不是嗎?”
齊石不自覺地翻了一個白眼,坦誠?當初是誰要防一手,凡事必留後手?現在在謝七面前,就講什麼坦誠,大哥啊大哥,你讓小弟怎麼看你?齊石扯下楊硯卿的袖子:“大哥,咱奶奶是格格,你也是皇族的後人啊,身上有八旗血統,漢人和旗人的後代,是不是?”
“明知故問。”楊硯卿握着玉扳指,向謝七拱手道:“多謝了。”
“其實有一點,我有些不明白。”謝七說道:“玉扳指戴在手指上的話,是不容易脫落的,如此湊巧,是否另有玄機?”
楊硯卿努力回想見到無名的情景,手指上可曾戴過玉扳指,可惜,想不起絲毫,當時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那張臉上,良久,楊硯卿放棄了:“已經不記得這扳指是否他佩戴過的,無論如何,現在無名在十里洋場,鈴木香織也一樣。”
“鈴木香織?”謝七驚訝地問道:“你怎麼知道?”
楊硯卿突然尷尬起來:“昨天晚上,她到戲院找過我,自稱是東瀛親王的私生女,所以井上不敢讓她死,以後會以親王女兒的身份繼續生活在十里洋場。”
謝七心裡浮現一絲酸意,這鈴木香織剛剛逃過死劫,什麼人不找,偏偏去戲院找楊硯卿,其心可昭也,謝七擠出一絲笑意:“看來是非敵非友,以後對待她,不知道要用什麼態度。”
“心中有所防備就好,現在想起來,孔少爺姨父突然下令轉移鈴木香織,其後她就被人救走,若她真是東瀛親王的私生女,倒可以解釋得過去了,眼下華夏與東瀛的關係特殊,”楊硯卿說道:“這風弄不好是華夏這邊放出去的,孔少爺身在外地,回來後已經水到渠成,除了憋一口氣,也別無他法。”
謝七低頭說道:“我們來的目的已經達到,就先告辭。”
楊硯卿心中不捨,站起來說道:“這麼快就要走?”
正說話間,何大夫拎着藥箱下來,見到兩人,不禁說道:“正好,我們就一路回去。”
“何大夫,怎麼樣了?”齊石大咧咧地問道。
“藥配好了,老六兄弟也去熬上了,一日三帖。”何大夫說道:“觀察一週看看情況,要有什麼異樣,隨時找我。”
“那就多謝何大夫了。”楊硯卿拱手道:“我讓齊石送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