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意。”楊硯卿說道:“見利忘義,也算是很平常的事情,《氣運錄》果然是魏士傑從這裡找到的,也算是驗證了鈴木香織的配合度。”
“那個女人,看來要把她送到南城去了。”孔令錚說道:“她的價值已經不大,回去後我就安排。”
謝七點頭:“能榨出來的都榨出來了,也是要處理,不能留着她。”
孔令錚說道:“除非在南城,上面的人能夠發現她其它的價值,否則,只有一個死字。”
齊石拍拍身上的灰塵:“大哥,我們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了吧?剛纔那棺材裡的屍體真是嚇死人了,活活的乾屍啊,看着像是風乾以後放進棺材裡的,大哥,你聞聞,我身上是不是還有味兒?”
齊石直往楊硯卿身上湊,楊硯卿一把推開他:“乾屍長什麼樣子?”
“男的,身材不算高大,身上穿的喪服真奇怪,居然五顏六色的。”齊石說道:“一看就不是漢人的喪服,棺材裡乾淨得很,我是說沒有腐爛的跡象,屍液啊屍油啊,衣服也很乾淨,雖然有點亂,完全沒有,所以我才說屍體是在外面放風乾以後才下葬的……”
“衣服有點亂,你剛纔有沒有摸屍體的衣服?”楊硯卿突然厲聲問道。
“有啊,就摸了一下,我也想看看有沒有剩下來的明器啊,而且,弄清楚這屍體的來歷不是很好嗎?大哥,你怎麼了?”齊石詫異地問道:“我哪裡做錯了?”
“不知道,先讓我看看你的手。”楊硯卿抓過齊石的手,這一看不打緊,楊硯卿渾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原來是這麼回事。”
齊石朝自己的手心一看,掌心裡突然多了一道黑線,與寒池屍體手心上的黑線一致,只是顏色略微淡些,齊石的手一下子抖動起來:“這是怎麼回事!”
“外衣上有毒。”楊硯卿說道:“衣服有些亂,怪不得總覺得有事情不對勁,寒池裡的屍體在生前藏《氣運錄》的時候,一定動過那具乾屍的喪服,最終毒發身亡,陳鵬飛若是因爲這一點死了,簡直就是陰溝裡翻了船,當時發生了什麼事情,讓本來是老手的他犯這樣的大錯,齊石,你一向粗心,活到現在已經不容易了,也是要汲取一下教訓。”
齊石哭喪着臉說道:“大哥,你就不要訓我了,這毒會一直蔓延到心臟,會死人的,你趕快想辦法救我。”
“坐下!”楊硯卿喝斥道,齊石馬上乖乖地坐到地上,楊硯卿隨即掏出一把刀:“現在也只有試試了。”
“等等。”孔令錚一把攔下來:“你要是想用外力把毒血弄出來,這種活兒應該我來幹,我比你專業。”
楊硯卿便將刀放到孔令錚手上:“拜託了。”
孔令錚用火燒了一下,“齊石,忍住了,手掌心攤開。”
齊石一閉眼,將手掌攤開,刀在孔令錚手裡就像小孩子的玩物似的,他一隻手握住齊石的手腕,然後手起刀落,幾乎是在瞬間,那血就噴了出來,是一股黑血,黑血噴出來後,孔令錚仍沒有鬆手,繼續擠壓着,直到黑線慢慢地消失,才肯罷休,謝七上前替齊石包紮,孔令錚說道:“現在毒素暫時無法蔓延,等離開這裡後馬上再去處理。”
“好。”齊石的手掌攤開:“太狠了,居然在衣服上下毒,大哥,你怎麼會想到的?”
“靈機一動。”楊硯卿說道:“屍體如此精心處理保管,可見對屍體的看重程度,可是你講了半天,也沒有提到棺內有什麼特別的機關,最有可能的就是隱性的東西,毒是第一位的,我倒沒有想到你中的毒與陳鵬飛的一致。”
“這裡不能久留,徹底解了齊石的毒要緊。”孔令錚說道:“先撤吧。”
三人護着齊石離開崖棺,待回到對岸,已經是深夜,四人決定暫時在這裡呆上幾個小時,天亮以後抓緊時間趕路,畢竟是深山老林,毒蟲出沒,點燃一堆火,四人圍坐在火堆邊上,齊石靠着楊硯卿的背熟睡過去,楊硯卿脫下外套,蓋在齊石的身上。
“姓楊的,你和齊石怎麼這麼要好?”孔令錚問道。
“每個人一生當中總有幾個真朋友。”楊硯卿說道:“如果要將性命交給某個人,首選就是齊石。”
孔令錚脫口而出:“我呢?”
“一身骨肉最清高,早入孔門姓氏標,待到年將三十六,奈何孤心意自拋。”楊硯卿一字一句地念道。
謝七愕然道:“這是指令錚嗎?”
“我不知道。”楊硯卿說道:“這是爺爺批的命,不是我的,只說是某位姓孔的,此人與我有着極深厚的聯繫。”
孔令錚正拿着樹枝撥弄着火,聽到這話,手上的動作便停止了:“難道是指我?”
“第一次在戲院看到孔少爺,我心裡也有這樣的想法。”楊硯卿說道:“不過,初次見面,彼此印象一般,孔少爺認爲楊某是個招搖撞騙,攀附權貴的無恥之徒,楊某也認爲孔少爺孤高自傲,不可接近。”
孔令錚的臉微微一紅:“當時情況不明,我哪裡知道你接近魏士傑是另有所圖,是衝着《氣運錄》去的,再說了,無恥二字,我從未說過,只是心裡有些看不上罷了。”
“看不上就看不上吧,人活這世上,哪裡可能每個人都看得起自己。”楊硯卿說道:“這批言我原本不想告訴你,只是想說,我們遇到一塊,也是不解的緣分,爺爺可以算到如此,更是奇人,我會依他的指引,找出所有問題的答案,解開謎團。”
謝七怔怔地看着楊硯卿:“楊老闆畢生都將爲解開謎團而努力嗎?”
“沒錯。”楊硯卿斬釘截鐵道:“楊家遭到滅頂之禍,奶奶與母親慘死,我們爺孫三代避世而居,不敢以真姓名示人,冤有頭,債有主,這筆賬一定要找到債主!”
謝七啞然,孔令錚看到楊硯卿眼睛裡的狠意,不由得打了一個寒蟬,此時,齊石突然悶哼一聲,一轉身,便抱住了楊硯卿,這一下子,齊石就安心了,繼續沉睡下去。
孔令錚沒好氣地說道:“真是的,怎麼睡得像個孩子一樣。”
“齊石是個苦命人。”楊硯卿說道:“你們也看出來了,他有一手好技藝,不敵陳阿七老練,也不及南派精巧,但卻有些基本的底子加悟性,他自小沒有父母,爲了活命,跟着一個人下墓,可那人並非真心對他,平時下墓,明器都被那人拿走,僅給齊石一點辛苦費。”
“可惡,盜墓的都這麼沒有義氣嗎?”想到陳阿七之前的所爲,孔令錚氣憤地說道。
“並非如此。”楊硯卿說道:“人以羣分,盜墓人中也有像吳老六那樣耿直的漢子,齊石當年只有十六歲,比我年幼一歲,我十三歲登臺,楊硯卿這個名字就揚名南北,到了十七歲,就在十里洋場打下自己的江山,那一年,在結束外地的登山以後,在回十里洋場的路上,我撿到了齊石。”
“撿?”孔令錚第一次聽說楊硯卿與齊石的故事,十分入神。
謝七盯着楊硯卿的臉,眼神隱在火光之中……
“我在半道上下車方便,在山野下發現了齊石,當時他很瘦,看上去與我年紀相仿的少年,手指纖細得就像女人一樣,一身血跡,臉上也沾滿了血,第一念頭——這是個死人。” 楊硯卿說道:“十六歲的少年就像十三歲的孩子,露出來的胳膊上有被菸頭燙過的痕跡。”
孔令錚與謝七都保持了沉默,孔令錚覺得胸膛裡有什麼東西正在甦醒,打小錦衣玉食的自己雖然知道人的生活不一而同,但聽到齊石的事情,突然感同深受,鼻腔裡傳來的酸楚讓他不自然地扭過頭,不再看着楊硯卿和齊石,而是死死地盯着面前燃着的火,火苗正旺,在空氣中一竄一竄地……
“齊石的口袋裡還有一個青銅佛首。”楊硯卿說道:“看到那個,就知道他是什麼人了。”
“你自己才十七歲,怎麼可能一眼看出他的身份?”孔令錚不服氣地說道:“是事後才知道的吧?”
“雖然才十七歲,可是混跡江湖的時間卻有九年時間。” 楊硯卿一句話就讓孔令錚啞然:“戲班子走南闖北,遇過地痞流氓,被地頭蛇欺壓過,要想存活下來,就要知道道上的規矩,必要的時候尋得一個靠山,哪怕花點錢受點氣也在所不惜,見過三教九流,再看齊石當時的打扮,短衣短褲,這是爲了方便行事,再看到他口袋裡的青銅佛首,還有鞋子和身體上面的溼泥,就能猜個大概了。”
孔令錚嘟嚷道:“知道了。”
“我救了齊石,他甦醒以後就鬧着要離開,”楊硯卿說道:“可是我尾隨他,發現他沒有去處,帶着的青銅佛首不敢去處理,擔心被害他的人發現,獨自一個人在街上飄泊,沒有吃,沒有喝,最終昏倒在大街上,所以,我第二次把他撿回家。”
這中間原來還有這許多曲折,謝七不禁說道:“你說了什麼,讓齊石決定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