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夥計不容楊硯卿回答,便自顧自地說道:“一看這打扮就是從大城市來的,兩位請吧,我家老闆請好久了。”
走入內室,正是昨天晚上那位男人,見到楊硯卿,便立刻撲過來,緊緊地握住了楊硯卿的手:“楊老闆,你終於來了。”
“怕我不來麼?”楊硯卿笑道:“不知道您高姓大名?”
“在下杜子仁。”杜子仁上下打量着楊硯卿,突然搖頭,隨即將內室的大門關上,此舉讓楊硯卿摸不清頭腦:“怎麼,杜老闆有很隱密的事情?”
“昨天在飯館聽到兩位的對話,我就知道楊老闆是高人。”杜子仁說道:“四十年前,我只有十來歲,所以不知道那位楊三年是何等地厲害,但我的父親卻知道,當年他就是縣長的跟班,那時候叫文書,有些像現在的書記官。”
書記官楊硯卿知道,主管記錄的人員,楊硯卿問道:“這件事情與杜老闆現在的事情有什麼聯繫嗎?”
“那可是大有聯繫啊。”杜子仁說道:“我們杜家能有今天的結果,與楊三年有很大的關係。”
兩件看似毫無關聯的事情,看上去毫無聯繫的人,卻意外地交匯了,齊石馬上看楊硯卿的臉,楊硯卿仍然保持着冷靜,這是他多年來的修煉所在:“杜老闆,我現在仍是一頭霧水,這些事情和您現在請我們過來有什麼關係?”
“當年我父親與縣長私交很好,曾陪着縣長去拜會楊三年。”杜子仁切入主題:“楊三年這人有些怪,江城都知道他對風水術數有一套,想見他的人多了去了,可是他是挑人的,能避則避,縣長几次拜會,他只接待了一次,其餘幾次,都找理由避而不見。”
“那一次,我父親就站在門外,鬼使神差一樣,偷聽了兩人的對話。”杜子仁說道:“縣長是找楊三年替他摸骨算仕途的,但楊三年說話並不直白,縣長沒聽明白,我父親卻聽明白了。”
“什麼話?”齊石好奇地問道。
“坐爲山龍,向爲水龍。”杜子仁說道:“縣長不以爲然,可是父親聽到後就放在了心上,又聽到楊三年提到四水歸堂,回來後便開始查閱古籍,馬上就把家裡的格局改了。”
“坐爲山龍,向爲水龍,這是五鬼運財風水格局。”楊硯卿說道:“至於四水歸堂,這是家宅風水中的經典格局。”
杜子仁大感興奮:“我果然沒有看錯人,楊老闆是真高人,父親回來後便發現這兩者大有講究,縣長只關心摸骨後自己的仕途如何,並不關心楊三年的這些話,父親早就厭倦了與各位官員打交道的日子,回來後便把家裡的格局改了。”
“住宅的大門多開在中軸線上,迎面正房爲大廳,後面院內常建二層樓房。由四合房圍成的小院子通稱天井,僅作採光和排水用。因爲屋頂內側坡的雨水從四面流入天井,此爲四水。”楊硯卿說道:“如果進入大門,如果是在白天,從上面射入的明亮幽靜的光線,灑滿了整個空間。站在後面的人去看,人似乎在這個空間裡消失了。與入口相對的是一塊橫臥着長石板的地面,稱作天井,站在這裡仰視,四周是房檐,天只有一長條,一種與外界隔絕的靜寂瀰漫其中。地層正中有開敞的大廳,向着天井開放,這是堂。”
“這就是四水歸堂的解釋。”齊石嘆道:“我明白了。”
杜子仁說道:“四水歸堂再加上五鬼運財,我們杜家之後就順風順水,父親投機黃金,隨後又開了古玩店,好運氣一直延續到現在,父親病重以後,便將當年的事情告訴我,覺得慶幸不已,楊三年這個名字在我的腦子裡打上了烙印。”
“既然如此,以後繼續順風順水下去不就好了嗎?”楊硯卿說道:“杜老闆似乎面有憂色?”
“最近時運不濟。”杜子仁說道:“父親說了,當年他自己改了宅子格局後,心裡仍不放心,所以去請過楊三年,希望他可以指點一二,可是楊三年死活不肯,只說了四個字——運勢有頭。”
“運勢有頭。”楊硯卿說道:“我明白了,杜老闆最近的生意不太順利。”
“沒錯,雖然還是和以前一樣的規模,看着是門庭若市,可是我心裡苦呀。”杜子仁說道:“最近的生意不好做,我手上已經壓了不少白條,我在想,這是不是運勢到頭的開始,既然是因局而起,自然也要因局而解,所以,我一直在江城請一些所謂的風水高人破局,可惜,請了不少人,花了不少錢,一見面,我就知道他們是假的。”
“杜老闆是慧眼呀。”齊石打趣道:“見面就知道真假。”
“做了這些年生意,這種眼光還是基本的。”杜子仁說道。
“杜老闆鼻似龍獅,財運極旺,”楊硯卿說道:“運勢可沒有到頭。”
“這個請楊老闆收下。”杜子仁拿出兩根金條:“煩請楊老闆去我家看看宅子是否有了問題,這些年,我從未動過它的格局。”
齊石看着楊硯卿:“大哥?”
“好,不妨去看看。”楊硯卿點了下頭,齊石便將金條收了起來:“走吧。”
杜子仁的宅院完全是四水歸堂的格局,多年來從未動過也是屬實,楊硯卿繞着房子走了一圈,目光落到房子左右的兩顆柳樹上:“這兩顆樹是什麼時候種上的?”
“很早以前就有了。”杜子仁說道:“算起來都有十多年了,好不容易纔長成這麼高,柳樹不是辟邪的嗎?”
“前不栽桑,後不栽柳。”楊硯卿說道:“這是民間說法,桑與喪諧音,意味着喪事纏身,柳呢,原本主陰,另外與溜諧音,不吉利,但後者卻有些說法,柳樹藏邪,當門意味着煞氣臨門,杜老闆若是有空,就將這兩顆柳樹移走吧。”
杜子仁如遇大赦般,不停地向楊硯卿哈腰:“好,好,我一定依楊老闆說的做。煩請楊老闆進屋再仔細看看。”
“不必了,我剛纔已經看過,杜老闆爲求財動,在屋子四角放了四隻金蟾,金蟾沒錯,的確是三腿金蟾,坐蹲於金元之上的三足蟾蜍,揹負錢串,豐體肥碩,滿身富貴自足。的確是招財之物,民間有戲言,劉海戲金蟾,步步釣金錢。”
杜子仁說道:“的確是三足蟾蜍啊,這四隻有何紕漏?”
“金蟾含錢擺放方向朝外、不含錢的朝內,最好根據主人的八字五行找出其財位,並且將金蟾擺放在財位,如此才能生效。”楊硯卿說道:“杜老闆放錯了方向,含錢朝內,不含錢朝外,至於是否依八字五行擺放在財位上,就不得而知了,在下不知道杜老闆的生辰八字。”
杜子仁佩服得五體投地:“這個八字……”
“進屋再說吧。”楊硯卿說道:“講了這半天話,有些口渴了。”
杜子仁求之不得,立刻請兩人進屋,楊硯卿看着懸在客廳中的杜子仁父親的畫像,不禁說道:“杜老先生是個聰明人。”
“哪裡,哪裡。”杜子仁說道:“家父平時就對風水術數有些興趣,要說我們杜家,還得感謝當年楊三年的幾句話,不然哪有我杜家的今天?對了,楊老闆,先給我算算財位所在?”
楊硯卿也不拖拉,立刻要來杜子仁的八字,算起了五行,重新擺放好四隻金蟾後,杜子仁的談興越來越濃,楊硯卿趁機說道:“這個楊三年,當年在江城很有名嗎?”
“那時候我年紀小,但也有些印象了。”杜子仁說道:“連縣長也畢恭畢敬的人物,那就可想而知了,當年,還有好多從南城、十里洋場過來的人,沒辦法,名聲在外呀,想攔也攔不住,對了,我記得他有一個兒子,年紀嘛,和我差不多大的,不,應該比我小几歲,雖然只是一個算命先生,可是氣質出衆,這話是我爹說的,當年我爹想拜楊三年做師父,人家看不上他,沒同意,可我爹對楊三年可是佩服到骨子裡的,對他是讚不絕口,說人中之傑,毫不過份。”
盛極一時,楊硯卿腦子裡想到這四個字,爺爺在江城,那是盛極一時的人物。
“不是有江城四傑麼,你怎麼只提楊三年一個人。”齊石跟着楊硯卿這麼些年,楊硯卿的想法還是悟得到的:“我們在十里洋場都聽說過,你不知道?”
“江城四傑?”杜子仁說道:“隱約記得一些,可是另外三個人的名字不太記得了,倒是記得父親說過那個叫什麼謹的……”
“納蘭謹?”楊硯卿問道。
“對,這個名字特別一些,我印象很深。”杜子仁說道:“聽到這個名字我就記起來了,當時江城的確是有江城四傑之說的,好像私交很好,還結拜過。”
這種說法倒是驗證了江老爺子的話。
楊硯卿心裡一動,便開口問道:“當年的楊三年正值壯年,名聲在外,家中一定過得殷實,家有嬌妻吧。”
杜子仁就大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這你可問對人了,現在的江城,知道這個的人已經不多了!楊三年的妻子可是大有來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