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硯卿輕咳一聲:“不要亂講話,馬鍋頭是人,是馬幫的首領。”
齊石有些不好意思,趕緊向江老爺了拱手道:“得罪了老爺子,不過,不知者不罪,老爺子一定不會生氣。”
“不礙事,不礙事。”江老爺子說道。
楊硯卿繼續說道:“在以前的茶馬古道上的馬幫,必須有一個首領來帶頭,這個首領就是馬鍋頭。因爲這個首領牽的馬頭上有一面鏡子,這面鏡子可以把前方的危險照射出來,首領後面揹着一口鍋,負責整個馬幫的生活。因此叫做馬鍋頭。”
“當年我是最有盛名的馬鍋頭,江姓並非本姓。”江老爺子說道:“我既然放棄了本名,就不要再提了,現在知道當年馬幫盛事的人大多入了土,也不值得一提了,當年西南有條鬼徑,裡面藏了一支土匪,爲首的那是有名的悍匪毒龍,那條鬼徑是越境的最短之路,不少趕馬人爲了節省時間多賺點錢,明知道有悍匪,也要鋌而走險。”
鬼徑,光是聽名字,齊石就打了一個寒蟬,江老爺子說道:“那條路藏在懸崖與荊棘之間,鬼徑裡不知道藏了多少骸骨,有到了那裡病死的,也有意外死亡的,更多的,都是讓毒龍那夥人殘害在那裡的,當時我年輕氣盛,就不信征服不了那條鬼徑,我帶着十八個人,走了一遭,那一次,我受到了沉重的打擊。”
江老爺子的目光越過了楊硯卿的頭頂,額頭上沁出一層細密的汗珠:“算上我十九名兄弟押送着一批名貴的茶葉,除了我,沒有人知道那批茶葉裡還藏着一批金條,那纔是押送的真正對象,當時客人要求的時間很緊,除了鬼徑,沒有更快的路了,我的氣盛付出了巨大的代價,那件事情之後,江湖上再沒有我的傳說。”
“我們一共十九個人,十九匹馬,剛進入鬼徑沒有多久,前面打頭的三名兄弟便不見了,只有三匹馬跑了回來。”江老爺子說道:“當時如果迅速地撤退就好了,可我就是不信邪,帶着剩下的十五名兄弟繼續前進,鬼徑裡全是樹木,枝椏上還有毒蛇出沒,要顧得了頭上,還要顧得了腳下,又要提防毒龍那幫人的襲擊,走到一半,毒蛇的數量越來越多,從樹林裡傳來的全是窸窸窣窣的聲音……”
“我們常年在林子裡走,防毒蟲那是必須的本領,可是那些蛇不一般,頭頂有綠色的圓點。”江老爺子說道:“被咬上一口,立刻雙眼發青而死,整個過程十分迅速,我親眼看着十來名兄弟在我面前倒下,最後只剩下我和五名兄弟跳進了最近的溪流裡。”
楊硯卿此時最關心的是爺爺在何時出手救了江老爺子,還有江老爺子脖子上的重創是何時遭受的,江老爺子突然搖晃了一下頭,一幅不適的模樣,當年的慘烈情景再浮現在眼前,他仍然心有餘悸。
齊石連忙續上水:“老爺子,先喝口茶。”
江老爺子喝了一口水,低低地嘆口氣:“我的一時之勇害死了那麼多兄弟,就連馬匹和物資也全部丟失,跳進水裡的一刻,我真希望自己死掉,可是我死了,又沒有臉面在黃泉下見我的兄弟們,我當時這麼想着,原本還算平緩的水流突然洶涌起來!”
情節直轉急下,楊硯卿也吃了一驚:“水流洶涌?”
“那是地勢的原因。”江老爺子說道:“地勢發生變化,水流也跟着變化,我的水性不差,可是經歷了前面的事情,筋疲力盡,轉眼間就在水裡失去了知覺,當我醒來的時候,我和五名兄弟被擒,困在一個山洞中!毒龍,出現了。”
“他們顯然知道我是馬鍋頭,先對我五名兄弟下手,施了水落石出刑,你們年輕,應該沒聽說過這種刑,水灌進受刑者的肚子,使對方肚脹如鼓,仍不停灌注,並不時大力壓迫受刑者的腹部或用腳大力踐踏,使受刑者嘔吐,再灌……”
“我的五名兄弟七孔流水,都在痛苦中死去。”
江老爺子老淚縱橫:“我當時想若是死了就好了,活着比死更難受,毒龍正準備對我下手的時候,山洞裡的火突然熄了,有人解開了我的繩子,趁着那個空當我正要跑,毒龍知道情況有變,想要第一時間殺了我,那個人轉動了我的身子,毒龍一刀割在了我的後頸上,如果不是那一轉,割到的就是我的喉嚨。”
“那個人是爺爺。”我說道。
“看到馬匹奔出去,楊大哥就感覺不對勁,這才尋進去,在關鍵時刻救了我,收留我,替我改頭換面重新生活。”江老爺子說道:“楊老闆,以後你的事就是我老頭子的事,有什麼用得上的,隨時開口。”